宋長月
遙望白水古城遺址
殘垣。男人之書的最后一頁。
先是青海長云揭開太陽和生命的秘密?;腥鐝那啊?/p>
我大約曾給他遞上月牙長刀,牽來踏在鷂子背上的黑馬,我大約跟隨一個男人穿過峽谷而不知男人的意義是鮮紅孵出的早晨。
但我耽擱在遺忘高地。忘卻了最終腐爛在大地上的箭鏃,忘卻了那匹骨胳還在奔跑的白馬,那大火,以及男子撫摸疆土的絕望。
在失憶年月,我踟躕遺忘高地,為的是更好記憶?
而我似乎記得:男人最后是一座空空的廢城。
丹噶爾,一個早晨的斷想
他從夢中醒來??匆婈柟舛自谖鲏︻^翻揀昨夜舊事。
昨夜,男子夢深。幾十個春秋從枕邊悄悄溜走。
男子在夢中焦急,伸手挽留不得徒然哭喊。夜深,無人知曉他的恐慌。
黑暗吞沒了他的聲音。
早晨,一只花喜鵲朝向太陽飛去。它,不忍遠望男子通紅的雙眼。
經(jīng)過海藏咽喉:追思
丹噶爾向西,為我,一個在高處行走的男子,
青海打開了大門。他和前方的約見仍是秘密。當他行進在峽谷,時不時露出微笑,難道即將到來的對話是浪漫的?
難道他從未感覺到太陽的重量?
難道走在赤嶺之側(cè),他不知不久大雪就要覆蓋道路?
其實他只是獨身走過海藏咽喉,想起昨夜的風聲息鼓于大眼睛的埋怨
他輕輕一笑。那埋怨為何讓大風勒緊韁繩而在屋檐下乖覺如憨人的坐騎?
昨夜,他靜坐不語。他的大眼睛把大風塞進了他的心里。
現(xiàn)在,2006年8月9日。他一人走過大峽谷,聽見大眼睛在昨夜無眠:
尕妹妹在家里眼淚淌,哥哥在千里的路上。啊,大眼睛,大眼睛男人的冬天。男人心里的火。男人的前方空蕩。
斷想:秋在青海湖
草荒夜涼。青海湖在晚秋拉低天空,丹噶爾穿著太陽的長衫看男子涉水。
男子猶如空筏,寬蕩的水和等待冬天的一只雄性天鵝。男子內(nèi)心翻滾,寂寞滔天。
他的行走攪動夜色。在夜里行走的男子不免悲壯,有一絲水寒,郁結(jié)的醉意。
他走,不見前方的閨門,不見花溪。他走,太陽尚在另一邊。他把夜背在身上,感到青海湖的夜厚重,清冷,是玉的翻版。是一個真男子。是太陽的產(chǎn)床。
是風的方向。是美的坐標。是天下男子不可遺棄的胎衣。
而青海湖邊的男子在秋天游走如孤狼長嗥!
青海湖之上:天鵝低飛
一雙翅膀閃開天空。男人的心恍如一滴青海湖。天鵝的低飛是他的遠行,一次心靈的長途偷襲,一張大雪過后男人獨對莽原赭黑色的臉,一盞嬰兒毫無緣由的笑意。在黃昏,天鵝飛翔,男人看見天空中道路為風雪高遠,為他在十二月被天鵝占據(jù)。他張開雙臂劃動氣流,努力向上,感覺冷空氣穿過身體急速退后,而他踮起腳尖向著天空徒然攀援,有長嚎的欲念,有裸陳的怪譎,有斷裂的思想,有撲向黑夜的心跡。他……徒然攀援。徒然……向空中爬行。
青海湖之上,初冬披著白衣衫靜坐不語。那人失去思緒。天鵝低飛,天鵝低飛,天鵝低飛。男人凝立,一腔熱血滾滾。他拉著太陽的翅膀,攸忽之間離鄉(xiāng)萬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