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這個復雜的世界,我們不應該強行撼動與整日制造生存危機,應該讓它復歸于自然狀態(tài)
作家卡爾維諾在他《看不見的城市》一書中曾給每座城市都起了一個女人的名字,并借威尼斯商人馬可·波羅生動的描述,讓忽必烈汗對城市有了比親眼所見更為準確與深刻的概念。我們今天要講的這個城市沒有名字,或者說她的名字是最為大眾化的一個,就像中國大地上的花花綠綠,或德國的瑪格麗特。我們還是要再次把見多識廣的馬可.波羅先生請來,現(xiàn)在他已經(jīng)能夠熟練地使用漢語,就連即興的手勢與古老的禮儀也更加準確無誤了,而忽必烈汗的傾聽則越來越成為一種習慣。
馬可說我總能從每個城市的發(fā)展時空里找到不同的符號,比如喧囂,欲望,繁華,空曠,還它的有些風格只是讓人便于形成記憶。但是昨天我去的那座城市卻略有不同,它起初是一個散亂的點,你仿佛被它吸引,然后漸漸的清晰起來,看起來近在咫尺,卻又是那么遙不可及,我姑且把它叫做孤獨。
我一大早就趕到了那座處于平原地帶的城市,它除了造型奇特的樓宇與縱橫有序的街道,還有幾條美麗的河流貫穿于城市中東部。這里氣候溫潤,建造者在人口密集處還建造了一些花園與綠地,特別是一處叫做桃園廣場的地方,小孩子在這里戲耍,老人們在這里跳舞,你會認為這里就是中國文人筆下所描述的世外桃源,似乎比莫爾的烏托邦有著更高的幸福指數(shù)。這只是外表,是陛下您所述的那個代表著面的世界。當您深入細致地去觀察,就會發(fā)現(xiàn)這只是一個表象,并不代表內(nèi)在的本質(zhì)。
比如我去一個館子就餐,卻無意中觸動了一個旅行者深處的痛楚。這家飯館并不在繁華路段,生意卻特別紅火,每到飯點,座無虛席,有時候你還要等上一個時辰才等到座位??珊拐f這不是很好嘛,證明這里的經(jīng)濟繁榮,居民生活得很愜意呀。馬克說問題就出在這兒呀,陛下!我一邊吃飯,一邊觀察每一個就餐者的眼睛,也許是喝了酒吸著煙卷的緣故,每一雙眼睛都是紅腫的,渾濁的,伴著高聲妄語,所談之事除了低級下流,聲色犬馬,就是調(diào)侃執(zhí)政者的無能與暴政。這不像是以往西方人聽到的有關對東方神話的那些描述。并且我特別注意到了吧臺后面只管收錢的老板娘,容貌還算俊美,只是眼睛里充滿了無望,這是我對東方女性從未有過的一種視覺體驗,就像你沿著一條花園小徑尋找了半天,除了空洞還是空洞,不僅沒有一種來自意志深處的欲望,反而是乏味與失落。
可汗說,怎么會如此呢,也許你觀察人的角度出了什么問題,她自身感覺幸福就好。是啊陛下,我正是從她的內(nèi)心出發(fā),卻一直沒有找到她所苦苦尋求的幸福。我因為好奇的緣故,打聽了一位熟知這位老板娘的顧客,說她現(xiàn)在也并不是孤身一人,丈夫在外邊花天酒地,養(yǎng)著幾個小蜜,老板娘除了忙著打點生意,還要把大部分收入交給她的混賬丈夫,而自己變得臃腫而又無趣,她也不是不想離婚或找個相好的,可誰不知道她丈夫蹲過幾次局子,是本地有名的地痞無賴,沒人肯惹這個麻煩。這正驗證了我的觀察點是準確的,在這座城市里,有一百個人就有一百個哈姆雷特,這就是生活。
馬可·波羅還要繼續(xù)明天的行程。在這里我借用卡爾維諾的話再說說忽必烈汗吧,這個憂郁的皇帝,他明白他的無邊的權(quán)力并無多大價值,因為整個世界正在走向毀滅,一個幻想的旅行者在向他講述一些不可能存在的城市,例如一個微小的城市,它越來越大,最后成為由眾多正在擴張的同心城市構(gòu)成的城市,一個懸在深淵上的蜘蛛網(wǎng)城市。而我們對于這個復雜的世界不應該強行撼動與整日制造生存危機,應該讓它復歸于自然狀態(tài),我們生活的全部意義也只不過是想在城市美好的名字后面寫下一首最為簡單的愛情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