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俊華
豬待在鋪著厚厚干草的豬圈里,怡然自樂。它的豬兄豬弟們跟它相依一年半載后,或是被“通通”直響的鐵玩意兒給帶走了,或是被主人請來的膀大腰圓、渾身油光的人給強拖了出去。豬記得它的每個兄弟走之前都被主人深情地喂過整整一槽的白米飯,主人還拿著棍子專心地守在一旁,硬是不讓它去吃。——這有什么呀!豬忿忿地想。不過,它的每個兄弟在跟它分別的時候都“嗷嗷”地叫個不停,與它難舍難分,但它從來不想這些事,時間長了,它已經習慣了。
但今天,豬實在是不高興——就在它吃晚飯時,主人居然帶進了一頭小牛進來。盡管寬敞的豬圈并不因為住進另一個住戶而顯得擁擠。
晚上,豬正在槽里的水中拱著覓食,正為水底的糠太少而不滿,那頭討厭的小牛進來了。主人在場,豬不敢說什么;但主人一走,豬就開始說話了,盡管在說話,它也不忘在槽中拱著食。它把槽弄得“咕咕”直響,尾巴得意地甩來甩去。
“你是新來的,可知我在此有多長時間了?”豬瞟了牛一眼以示自己地位的崇高,接著說:“主人接受你到我這里來。你可知道主人的意思?千萬不要以為你就可以與我平起平坐。先到為君,后到為臣,這是萬古不變的定律……”
豬沒有繼續(xù)說下去,因為它看到牛閉著眼睛默默地在嘴里嚼著,似乎根本就沒有聽它說什么。豬把槽拱得“嘩嘩”響,臉氣得發(fā)黑,甚至夾緊了尾巴。
豬覺得應該讓牛知道自己的光榮歷史,這個龐然大物似乎對自己不以為然呢!
“你知道嗎?在我之前,有多少我的豬兄豬弟被我送走了!而我,在這里,多少日子,甚至連我也快記不得了。主人認為我能吃而不長膘,身體結實,就讓我管理這個屋子。這一來就是多少年啊……”豬瞟了一眼牛,它懷疑牛是一個聾子,因為牛昂著頭面對著墻壁,嘴里依然嚼著,根本就沒有理睬它。
但豬不甘心,繼續(xù)說:“這么多年來,我?guī)缀跤米旃氨榱苏麄€屋子,我的身子幾乎睡遍了整個屋子……整個屋子無處不留下了我奮斗過的身影!這個屋子就是我的!我是這個屋子當之無愧的主人。因此你必須對我有禮貌,必須無條件地服從我……”豬實在是受不住了,因為豬觀察到牛的耳朵分明是動了一下,但它并沒有任何反應,反而趴在草上睡了過去。豬感到地位受到了一種莫名的威脅。
豬覺得應該維護自己的尊嚴,它挺直了尾巴搖擺著向牛走去,用鼻子使勁地拱著牛的肚子,嘴里發(fā)出威脅的“哼哼”聲:“你看你,吃的是草;而我,主人給我每天吃得多美呀:喝的是主人專門為我準備的剩湯,吃的是剩下的飯粒、野菜和精心磨制的糠。我們的地位截然不同,我是高貴的。而你,只配蜷在墻的一角,永遠不準打擾我的清靜!”
這時,牛說話了,聲音低沉而緩慢:“親愛的朋友,在這個圈里,你是比我來得早,吃得確實輕松,睡得也舒坦。但你可曾看到過起伏的山崗?可曾聽到過白云的吟唱?可曾呼吸過田野清新的涼風?可曾知道憑著自己的辛勤奮斗而享受的快樂?”
豬瞪著迷茫的眼睛,沉默了,小小的尾巴也不知道該往哪兒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