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盜王基德
真的沒想到此行會直面大自然如此狂暴滅世的力量,在風暴中穿行,渡過最危險的時刻?;貞浧痖L達兩周與世隔絕般的劫后生活,期間見證了毀滅、死亡、廢墟,還有新生和希望。不管如何,這又是一次無法言說的人生寶貴的經(jīng)歷!
臺風前夜
Malapscua Island,位于東南亞群島之國菲律賓的米沙嫣海,很多人則喜歡叫它“媽媽拍絲瓜島”,簡稱“媽媽島”,這里的長尾鯊和眾多的著名的潛水點是吸引我來的主要原因。因為臺風的緣故,我雖不能直接上島,但還是決定先在離媽媽島最近的Maya安頓下來。歷經(jīng)四個小多小時的車程,當我站在Maya度假村時,大廳里只有兩個人,一個是身體富態(tài)的歐美客人,另一個則是有著一頭烏黑長發(fā)的老板娘。
我的英語不是很好,在勉強和老板娘用蹩腳的英語單詞加上手勢比劃交流過后,終于算是成功辦理了入住手續(xù)。臺風“海燕”的襲來,讓我不得不在Maya停留一段時日,但我的旅行并沒有因此而變得枯燥乏味。隨后我便同剛剛在大廳里的那位歐美客人去游泳,而我則在心里暗暗地稱呼他為“胖子”。我們走向海灘,抬頭看向十米開外的海面,此時風浪已經(jīng)比來時的更大了,不過沙灘很緩平地延伸到海里,也沒看到有什么礁石,看來在這里潛水安全系數(shù)挺高,于是我轉身就回到房間里取浮潛裝備。
我和胖子一前一后在海浪里埋著頭朝前游, 半晌之后天色越來越暗,浪頭也越來越猛,考慮到安全問題,我們兩人遂停下聊天。胖子名叫John,來自美國,在菲律賓工作了12年, 這次來Maya是為了度假。 當John得知我是攝影師的時候,還誤以為我是為了追拍臺風而專程趕來這里。之后我們討論起了臺風,John說他見過很多臺風,但這次被菲律賓稱為“Yolanda”的超級熱帶風暴,也就是國內稱之為的“海燕”非常兇猛,風速超過了史上紀錄,而我們所在的位置正位于風暴路徑的中心線上,這時我才真正意識到接下來將會遭遇到一個被稱為世紀最強臺風的巨型風暴,心里不由地開始緊張起來。
回到酒店大堂,外面也下起了暴雨,抱著電腦在網(wǎng)上搜索關于Yolanda的信息,臺風預計在明日早上九點左右正式登陸,而此時距離海燕登陸的時間還不到一晚。于是我先給國內的家人發(fā)去了消息,告訴他們臺風登陸后極有可能會失去一切聯(lián)系,請他們不要擔心。然后,去找老板娘買了七八瓶淡水以作備用,回到房間后,又把所有行李箱內的器材類裝備全部用防水袋密封上,為了不讓行李箱浸泡在水里,我找來兩塊磚頭墊在下面,上面則是我睡的床。
與此同時,老板娘一家也開始做著抵御臺風的各種準備。
海燕登陸
前一夜的狂風暴雨讓人難以安睡,凌晨五點便躺不住了。雖然雨停了,但風速卻比昨晚大了不止幾倍,再看看手機信號,已經(jīng)徹底斷了。此時整個天空和海都呈現(xiàn)一片灰黑,毫無生機。這樣一場世紀臺風想必也就這唯一的一次邂逅吧,于是乎,我抓起相機,沖向了白頭浪,一手拿著防水攝像機,一手拿著防水相機,大叫著用胸口去迎向海浪的拍打。老板娘的大兒子Chip這時正好站在樓頂,看見我這瘋狂的舉動后,不停地朝我揮手并一直狂吼:“you are crazy!”
半小時后我回到岸上,叫上了John,和老板娘一家人告別后,開著John的車便向內陸方向駛去。此時,距離海燕登陸的時間越來越短暫,我們也沒有具體的目的地,我只知道我們要遠離海邊到相對比較空曠,又或者建筑比較牢固的地方去躲避風暴。沿途看到很多當?shù)氐膵D女和孩子們,John時不時會下車安慰他們,告訴他們不要害怕。路邊的樹林隨著風力的增大,相繼被吹斷,橫臥在柏油路上,當?shù)貚u民也都紛紛跑來幫助我們清理路障。
我們隨后到了名叫Daanbantayan的小鎮(zhèn)上,趁著面包店沒關門買了很多面包,路上看見小孩都分發(fā)給他們。穿過小鎮(zhèn)后,一棵碩大的樹橫倒在路上,攔住了我們的去路,只得調頭返回小鎮(zhèn)。風勢只增不減,估算著臺風就快登陸了,于是我和John躲進了一所學校,風勢又一次明顯增強,走廊上也沒法再站人,狂風夾著雨水沖刷著視線里的一切,而我們只能躲在教室里透過百頁窗窺視著大自然瘋狂肆虐的態(tài)勢。
九點左右,風力猛烈劇增,氣溫驟降。這是世紀最強臺風正式登陸的節(jié)奏,此時教室里老老少少大約十余人都面面相覷,臉上惶惶之情盡顯。我曾經(jīng)經(jīng)歷過幾次暴風雨,可從來不曾像這樣可怕過,狂風掠過低矮的學校建筑物,發(fā)出陣陣刺耳的嘯叫,當風撞擊墻壁的瞬間,我甚至能感到樓體的抖動??耧L卷著雨絲像無數(shù)條鞭子,狠命地往百頁窗上抽,窗縫里居然硬是灌進了雨水,然后噴薄成水霧而出。迅速浸占著原本干躁的教室地面。
從一個小縫望出去,眼前的畫面只有在電影大片的特效鏡頭里才能看到,此時天空就像一塊暗灰色的大畫布,其中飛舞著樹干、電線、椰子、腳力車,甚至有屋頂。它們砸落地面,或空中相互撞擊,又不停地被掀起,被雨霧模糊的雙眼漸漸辨不清哪是天那是地,好似進入一個萬物失重的異度空間,四面八方地動山搖。
本來已反鎖的教室木門砰的一下被強風撞得快要彈開,眼見兩個壯年小伙用身體外加一課桌也抵擋不住,我和另一個小伙子也加入了持久戰(zhàn)的行列。就這樣四人用身體加課桌,協(xié)力抵住被風撞得陣陣作響的教室木門。我們就這樣一直抵著門,門縫里滲透出來的水氣直接浸濕了全身,加上長時間踩在積水里,身體已經(jīng)開始不由自主的瑟瑟發(fā)抖。時間繼續(xù)流逝著,感受著開始漸緩的風勢,看著圍繞在身邊的一群菲律賓當?shù)鼐用?,心里想的不再是我能不能在這次臺風中幸存下來,而是開始擔心臺風之后,我孤身一人在異國他鄉(xiāng),語言也沒有好到能隨意交流的程度,接下來該如何是好呢!本來和朋友約好在臺風過后碰頭,但誰也沒想到這世紀臺風威力大到連見慣了臺風的當?shù)厝硕几械胶ε隆?/p>
媽媽島上的潛行
后來看照片上的時間信息才知道這場風暴持續(xù)了差不多三個小時。風勢終于平緩了下來,但還下著小雨,我和教室里的人們告別后走上街頭開始拍攝災難后的第一現(xiàn)場——猶如末日般的景象。人們清理門前的雜物,雖然他們失去了自己一手創(chuàng)建起來的家園,但我并沒有看到他們?yōu)槭ヒ磺卸栠纯?,而是從臺風減弱的那一刻,就開始了堅強的自救與互助。John問他們其中的一些人還好嗎?他們都以笑容回應。我們一路幫著清理路面障礙,一邊返回Maya度假村。
臺風過后的第一個夜晚,星辰璀璨,我拿出星圖軟件,給度假村里的朋友們指認著星星,又翻出之前拍的星空照片。夜深,又起大風。我裹著一床不太擋風的床單倦縮在吊床上,以星空為被,呼呼入睡。再次醒來的時候,之前約定見面的朋友的身影出現(xiàn)在了眼前。我激動的無言以對,只是僅僅擁抱著朋友。眾人見朋友來接我了,也都開心地笑著。不過雖有不舍,也是該正式告別這些異國朋友的時候了。最后,我和度假村里的眾人來了一張合影,并依依不舍地告別。
離媽媽島越來越近了,想著這幾日的遭遇,此時的心情卻不知道該如何表達??炜堪稌r,瞧見一幢藍色度假村的屋頂已經(jīng)沒了,椰樹也都朝一個方向傾側著??磥韻u上的狀況也很慘烈!我的朋友外號叫瘋子,幾年前瘋狂的愛上了潛水,隨后考取了潛水教練資格,輾轉于東南亞各個海島的潛店教學,最后定居在了菲律賓美麗的媽媽島上,和朋友合開了一家屬于自己的潛水店。
潛店的外觀有著鮮明的黃色和地中海的藍白色,坐在店里的小院里圍墻下,迎來了媽媽島的第一個夕陽黃昏。接下來的幾天,每天重復著一大早就起來潛水,無聊就窩在沙發(fā)抱著小說看的節(jié)奏。每天都坐在同一個位置看著日落,入夜之后一片寧靜,心想著要是沒有臺風該多好! 而我也將此次臺風期間所拍攝的照片無償供圖給《EZDIVE易潛網(wǎng)潛水雜志》,以換取當期雜志10%的銷售額,并將這筆費用轉贈給媽媽島的災民,希望能盡點自己的能力幫助善良的人們重建家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