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接觸攝影很早,但那時沒有想法專門去拍點什么?!?/p>
張惠賓:先從一張照片談起。我看到一張1969年你在內蒙古草原挎槍騎馬的照片,是誰給你拍攝的?
譚明:1968年中學畢業(yè)后,1969年3月我到內蒙古生產(chǎn)建設兵團當戰(zhàn)士。你說的那張照片是我們連隊上的一個戰(zhàn)友拍的。作為學生,我們一到兵團看到馬很激動,都想上馬比試比試。當時我在團部警通排,排里有幾匹戰(zhàn)馬,我們要經(jīng)常出去遛馬,所以騎馬機會比較多,還算有兩下子。
張惠賓:那時候你拍照片嗎?
譚明:我和兵團的幾個好友經(jīng)?;ハ嗯男┘o念照,自己摸索著沖洗照片。其實上中學時我就給同學拍紀念照,我家里有一臺135相機,我經(jīng)常用它拍照片。文革之前攝影書籍很少,都是同學之間你知道這點我知道那點,大家一起玩。我接觸攝影很早,但那時沒有想法專門去拍點什么。
張惠賓:從什么時候開始有意識地拍攝照片?
譚明:1971年我調到首鋼工作,首鋼工會經(jīng)常組織一些活動,因為我拍過照片,就幫忙拍各種活動。這期間,我認識了錢元凱,他也喜歡照相,我們就一起拍,一起沖洗照片。在這之外自由創(chuàng)作一些工人肖像、工人干活場景等。有時也搞一些創(chuàng)作拍攝,參加展覽。這算是初期的創(chuàng)作,比較膚淺,基本都是擺拍。
張惠賓:這是你走上攝影道路的起點,屬于半職業(yè)式拍攝。從什么時候開始攝影成了你的專職工作?
譚明:1979年我調到北京民航局工作,1985年民航局成立業(yè)務宣傳部,創(chuàng)辦《鵬程》雜志(現(xiàn)為《中國之翼》),辦刊宗旨是做旅游期刊,宣傳中國的民風民俗及各地風光,也報道民航方面的新聞。我干過攝影,也喜歡攝影,就進了業(yè)務宣傳部,開始專職搞攝影。
“意志與毅力在我的攝影道路上起著決定性作用。”
張惠賓:專職做攝影之后都拍攝些什么照片?什么時候開始拍攝風光的?
譚明:主要按照《鵬程》雜志的定位要求拍攝世界各地少數(shù)民族的風情、節(jié)慶。比如1987年我去新疆喀什拍攝文革后剛剛恢復的“古爾邦節(jié)”,人們跪在清真寺前祈禱,大阿訇念完之后家家回去宰羊。
張惠賓:你如何把握這類題材的拍攝?這種狀態(tài)持續(xù)了多久?
譚明:因為我們本身既是攝影又是編輯,所以到了現(xiàn)場看到什么拍什么。我經(jīng)常在大巴扎里轉,跟現(xiàn)在的“掃街”差不多,拍回來之后自己編,以組照形式刊出。這種狀態(tài)持續(xù)有四五年之久。之后,我們輪流負責一期雜志。因為是季刊,每人有三個月的時間自己想專題,然后出去拍攝。這樣我跑的地方就多了,不止拍民俗風情,開始拍各地風光。
張惠賓:為什么選擇風光攝影?最早是去哪里拍風光?
譚明:一方面跟我早期接觸國外的畫報和廣告有關,而且民航局很早就出掛歷,掛歷是以風光為主,所以那時我就想多拍一些中國壯麗的山河美景,尤其向往拍攝名山大川。另一方面跟父親對我的影響有關。我父親是軍人出身,曾在那個艱苦的年代為求解放行“兩萬五千里”,那種不達目的決不罷休的信念和堅韌不拔的意志,一直支撐著我在風光攝影的道路上走了一程又一程。
我最早是1989年去梵凈山拍風光,那時的梵凈山還是一個自然保護區(qū),云霧非常漂亮,我拍了很多照片,拍完之后自己一看確實有一種自然之美。之后我就著力于風光攝影。風光攝影絕非易事,我曾冒著﹣35℃的嚴寒在長白山雪地里拍攝,也在世界屋脊阿里經(jīng)歷過生與死的對話。所以意志與毅力在我的攝影道路上起著決定性作用。
“‘真里面可以體現(xiàn)‘美,但如果這個‘美不是現(xiàn)實存在的,你根本拍不出來?!?/p>
張惠賓:大家都在說“風光攝影”,你和李少白先生作為風光攝影大家,怎么界定“風光攝影”?它的內涵是什么?
譚明:風光攝影就是攝影師在面對自然時,對美的鑒賞和評判。它不只是對大自然景象的一種記錄,更包含很多因素,比如蘊含于自然風光中的中國傳統(tǒng)文化。風光攝影在中國有著深厚和廣泛的文化基礎和群眾基礎,怡情山水,寄情于景是很多中國文化人的審美取向和藝術取向。
李少白:風光攝影就是以大自然和依附于大自然的人文景觀為題材,從審美角度進行拍攝。一定要強調“審美角度”。比如王久良拍的《垃圾圍城》,就不是風光攝影,因為他是從社會學角度去拍的,他想帶動社會關注這方面的問題。而譚明拍的就是標準的風光攝影,因為你拍的主要還是大自然的美,目的是讓大家從審美角度去欣賞它。至于你的作品,作為資料也好、知識也好在傳播,那是另一回事。舉個例子,張若虛的《春江花月夜》,你說里面有沒有知識?肯定有,我們可以通過這首詩研究唐代社會。但作者并不是以此為目的創(chuàng)作出這首詩,他主要還是抒情。
有的雜志把譚明定位為國家地理型攝影師,我認為地理類雜志刊登照片還是以傳播知識為主,只是利用審美手段使照片拍得比較好看,但好看不是目的而是手段。所以地理類雜志簽約攝影師首先要明確的是傳播知識。
張惠賓:近些年攝影界熱議“風景攝影”,你覺得“風光攝影”和“風景攝影”有什么區(qū)別?
李少白:顧名思義,“風景攝影”是以一個地域的景色為主。而“風光攝影”可以是景,也可以不是景,重在對自然的審美。實際上“風光攝影”和“風景攝影”有交叉。
譚明:現(xiàn)在熱議的不光是“風景攝影”,還有“新風景攝影”、“新風光攝影”等,我覺得這都是媒體在炒作。山山水水大風光與草木花的小品風光不過是題材不同,表現(xiàn)形式和手法有區(qū)別,但都屬于風光攝影這個大類。
李少白:攝影界熱議這個問題,歸根結底是因為中國文人的固有觀念,總是在藝術中強調思想與社會功能,而對審美重要性認識不足。比如中國歷代文人對“詞”的評價不高,說“詞”是“詩余”,“詩”高于“詞”。為什么?他們覺得“詩言志”,而“詞抒情”。我不同意,憑什么“詩”非要“言志”?“詩”和“詞”只是在題材和形式上有一些不同而已,本質上是一樣的。再說“言志”就比“言情”高?現(xiàn)在有些人特別強調個人修行、思想,我認為更應該崇尚審美。當今中國審美比思想更重要。如果一個人有極強的審美能力的話,那么對他來說,很多問題都能迎刃而解。
張惠賓:審美本身是否可以理解為一種思想?
李少白:不是。思想有觀點和主張,需要通過邏輯性的語言表述出來。20世紀人類最大的教訓是什么?我覺得有兩個:一個是認識到人不能和自然做對,要和自然和諧相處;還有一個,20世紀是人類思想交鋒最激烈的世紀,尤其是各種主義的交鋒。最后證明什么?證明了沒有哪一種主義是絕對正確的,現(xiàn)在要強調共存,謀求多元化發(fā)展。
回到攝影,紀實攝影主要有兩個功能:記錄歷史和關注社會。社會的發(fā)展需要人們通過不同方式表達自己的態(tài)度,攝影就是一個強有力的工具,所以審美不是紀實攝影的第一要素。而風光攝影的主要任務是美育,審美是第一位的,不審美就不叫風光攝影!
張惠賓:你同意這個觀點嗎?
譚明:同意。風光攝影的藝術表現(xiàn)是一種美的再現(xiàn),一種情感的寄托,一種思想及心路的表述。美在每個人心中雖各有不同,但美卻是人們不斷追尋的目標。人類離不開美,社會更需要美。只有表現(xiàn)了美,才稱得上是風光攝影。
李少白:現(xiàn)在很多人刻意逃避“美”這個字,認為一提“美”就低俗,這是不好的傾向。作為“美”來講,現(xiàn)在固然有一種泛濫,或者是審美疲勞,或者是一種庸俗化,但我們不能否定“美”。人類的精神領域歸結起來就是“真善美”三個字,“真”是根本,但最高級的是“美”。
張惠賓:風光攝影里“真”和“美”的關系是怎樣的?
譚明:風光攝影離不開紀實,很大程度上具有紀實性?!罢妗崩锩婵梢泽w現(xiàn)“美”,但如果這個“美”不是現(xiàn)實存在的,你根本拍不出來。我就是在“真”中求“美”。很多人去拍素材,然后在暗房制作,這種攢出來的片子不叫攝影。風光攝影是一件既嚴肅又嚴謹?shù)氖虑?,如何真實地再現(xiàn)心中的真善美是每一個風光攝影人面對的課題。
“風光攝影更深層次的再現(xiàn)是用視覺影像解讀文化與自然的聯(lián)系?!?/p>
張惠賓:你從風光攝影師的角度理解攝影的根本屬性是什么?
譚明:就攝影術的發(fā)明本意來講,攝影就是忠實地記錄客觀景象。攝影的根本屬性還是紀實。它所表述的是社會各個不同的層面,不管是風光還是風情,是建筑還是人文紀實,都是在自然與文化之間不斷顯現(xiàn)出的社會現(xiàn)象。
張惠賓:你自己怎么看待國家地理型攝影師這個定位?
譚明:攝影師足夠了,不需要其他修飾語。是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在干什么。
李少白:別人如果說我“師”,我極為不高興?!皫煛焙汀凹摇笔怯袇^(qū)別的。“師”是一種職業(yè),一種手藝,比如理發(fā)師什么的,沒有叫“理發(fā)家”的?!凹摇币欢ㄊ呛退枷牒退囆g有關系的。
張惠賓:你愿意別人稱你為“攝影家”,但又不愿意有“思想”?
李少白:大家不要誤解我反對思想,思想是很重要的,但攝影不是表現(xiàn)思想最好的工具。任何一個藝術門類都有自己擅長的表述和固有的功能。拿文字來說,它能清晰準確地表述思想,但對于感覺,有時它表述不清楚。比如疼痛,你想要表述清楚,就需要很多形容詞或是比喻,那么看文字的人必須有同樣的生活經(jīng)驗才能理解你所表述的疼痛的感覺。否則,你的形容和比喻就毫無意義。反觀圖像,它直觀易懂,可以清楚地把人類的感覺表現(xiàn)出來。所以作為一個風光攝影家,你拍照片不要妄圖說這張照片是表現(xiàn)某種思想或某種觀念的,它表現(xiàn)不了。
張惠賓:我理解你說的“讓思想滾蛋”,一層意思是說攝影擔負不了表現(xiàn)思想的任務,再一層意思是你不愿受思想的桎梏?
李少白:也不是,我說的“讓思想滾蛋”,就是說不要干自己干不了的事兒!為什么我會說這句話呢?有一次我聽一位攝影家講他的風光攝影,他就強調風光攝影的思想性,特別提到他拍的一張有紋理的樹節(jié)子怎么怎么有思想。結果講課結束后一個毛頭小子直指他說:“您這張照片我看了半天,不理解有什么思想!請您具體講講它的思想性。”攝影家說了三分鐘,意思是反正這張照片有思想性。主辦方負責人最后說了兩點:第一,藝術家必須要有很高的思想境界;第二,藝術家的作品一定要有思想性。這兩點我都反對。這也直接讓我說出了“讓思想滾蛋!”這句話。我認為,風光作品主要不是表現(xiàn)思想,而是去觸動人類的內心世界。每個人的內心世界都潛藏著很多東西,但你通過感官看不到也聽不見。那怎么去認識它呢?就是通過藝術去觸動它。我說的“讓思想滾蛋!”就是讓思想從風光攝影當中滾蛋?;剡^來說譚明,我認為譚明最大的貢獻是把中國的風光拍得非常美,并沒有說傳遞了什么什么思想。
譚明:我理解你的意思是,攝影師在拍攝前就要思考怎么去完成你的構想,而不是在拍攝完成后賦予作品所謂思想。雖然攝影很大程度上見仁見智,但這樣的牽強附會來得不實在,觀者看著也不舒服。我覺得一幅作品七分在拍,兩分在看,一分在說。其它交給觀者,我們不要限定觀者的思路。
李少白:現(xiàn)在中國風光攝影備受爭議,一些風光攝影家紛紛尋找出路,主要有兩種:一種是轉向觀念,我覺得他們沒有足夠的勇氣和能力為風光攝影正名,實際上是一種懦弱的表現(xiàn)。另一種傾向是說風光攝影不是再現(xiàn)而是表現(xiàn)。表現(xiàn)什么?表現(xiàn)內心的風景。我覺得風光攝影最重要的還是再現(xiàn)!再現(xiàn)分兩種,一種是把大家都看得見的東西呈現(xiàn)出來,這種再現(xiàn)在目前攝影器材比較發(fā)達的情況下容易做到,無非是構圖好一點,用光好一點。另一種再現(xiàn),就是像愛德華·韋斯頓和安塞爾·亞當斯那樣的攝影大家,他們也是非常逼真地再現(xiàn),沒有人為改變拍攝對象,但他們能看到別人眼中看不到的東西。所以我不同意“再現(xiàn)就低級”,“再現(xiàn)”也不是一個貶義詞。攝影就是“再現(xiàn)”,好的攝影家就在于他能不斷去發(fā)現(xiàn),把發(fā)現(xiàn)的東西再現(xiàn)出來。譚明就是一個“再現(xiàn)”非常棒的攝影家,他的發(fā)現(xiàn)能力很強,眼光比較獨到。他的《中國最美的地方》確實不錯,再換任何一個人去拍,可能都不會比他拍得更好。
張惠賓:你同意這個觀點嗎?
譚明:他說的有些絕對。風光攝影的創(chuàng)作離不開中國幾千年傳統(tǒng)文化的熏陶。山清水秀的名山大川,不僅僅是自然景致,更是人們修身養(yǎng)性、寄托理想的家園。所以風光攝影不光是再現(xiàn),再現(xiàn)是基礎,更深層次的再現(xiàn)是用視覺影像解讀文化與自然的聯(lián)系。
“把大家共同認知的特征拍出來,這是很關鍵的?!?/p>
張惠賓:現(xiàn)在整個社會都在提“美麗中國”,這幾十年你也一直在拍“中國最美的地方”,這是你的一個很大的成就和貢獻。這方面你有哪些比較深刻的體會?
譚明:我喜愛風光攝影,每當我面對自然,就會盡情尋覓那震撼心靈的景觀,抒發(fā)我內心對美的探求。自然界的山山水水,既是我的創(chuàng)作源泉,又是引領我成長的師長。只有了解自然才能了解我們自己,正如老子所說“天地與我同根,萬物與我一體”。投身自然,才能盡己所能地用視覺語言展示生養(yǎng)我們的土地。
李少白:我跟譚明一起上過峨嵋山,峨嵋山有兩個主要建筑,金頂和萬佛閣,譚明認為最具代表性的是金頂,但過去大家都是近距離拍攝金頂。他找到一個點,既可以表現(xiàn)金頂,又可以表現(xiàn)周圍環(huán)境,但要走很遠。我拒絕往那兒走,我覺得走一趟無非就拍一張片子,有這個時間不如拍點兒別的,當然我們倆的創(chuàng)作觀念也不一樣。譚明意志非常堅定,走了很長的路,終于拍到了。后來我看那張照片確實非常震撼。譚明追求極致,包括器材也是,只要他想拍的題材都用大座機。很多人說中國的風光照片不如外國人拍得好,其實我認為譚明的風光攝影應該說達到了世界水平。
譚明:我和國外風光攝影師交流過,他們也認為中國的風光確實很美。中國的攝影創(chuàng)作資源之豐富是任何國家與地區(qū)無法比擬的。從世界最高峰8844.43米的珠穆朗瑪峰到世界第二低地新疆吐魯番盆地-154米的艾丁湖;有長達一萬八千公里的海岸線;有全長約6300公里的長江和全長約5464公里的黃河。如此寬泛的地域等待著我們去探索,去發(fā)現(xiàn)。從一定意義上講,風光攝影是為了社會生活及滿足人民大眾的精神需求而存在的。當自然之美融入人們的身心,融入社會生活,就演繹成人文之美和歷史文化之美。
大自然的風光都有其明顯的地域特點,剛才李少白說了,為什么我非要去那里拍峨眉山金頂?到那個地方要爬山,還要走一段很長的廢棄的鐵軌。那里海拔3000多米,在平地上行走已非常困難,況且那段鐵軌只有兩腳那么寬,離地面四五米高,稍有不慎就可能滑落摔傷。有的同伴走了十多分鐘就受不了回去了。我之所以堅持,就是因為從那個地方拍,能把峨眉山的地域特點表現(xiàn)得更全面。再比如我去云南石鼓鎮(zhèn)拍長江第一灣,高度總是不夠,不管在水面上,在岸邊,還是站在稍高的地方都拍不全。怎么辦呢?我就爬山,換另一個角度,等于一天我上上下下爬了三座山,最后在一座山上拍到了河灣。
張惠賓:這是你一以貫之的理念,拍一個地方首先得是那一個地方?
譚明:對,而且不是我說是哪兒就是哪兒,是大伙兒看了之后就知道是哪兒,把大家共同認知的特征拍出來,這是很關鍵的?,F(xiàn)在風光攝影有一個共性與個性的問題,個性必須建立在共性的基礎上,你不能拍完之后大家理解不了,你說那是個性。那你就突破了共性的底線,你的個性就不成立了。
張惠賓:你認為攝影家的發(fā)現(xiàn)能力體現(xiàn)在哪?
譚明:在拍某個地方之前,要先了解這個地方的歷史和現(xiàn)狀,思考怎么去拍,在這個基礎上才有可能去發(fā)現(xiàn)。
李少白:你的發(fā)現(xiàn)就是找到最能表現(xiàn)這個地方特征的那個點。而我跟你不一樣,我是發(fā)現(xiàn)別人看不出來的那些東西。
張惠賓:你在深層次地“再現(xiàn)”一個地方時,會怎么考慮?比如選擇什么器材?采取什么機位?
譚明:比如拍新疆的五彩城,很多人去拍,高、低角度都有。我喜歡用大廣角貼近它,這樣既能突出它的特點,又有一定的視覺沖擊力。每一種器材或鏡頭都有自己的語言,即它適合表現(xiàn)的題材。這是我多年拍攝風光的體會。
“攝影的本質其實就是光影的變化,以光作畫,沒有光,影就出不來?!?/p>
張惠賓:風光攝影對攝影者自身有什么要求?
譚明:首先得有一定的觀賞和觀察能力,可以看出與眾不同的特點來。其次要有一個好身體,能走得動,能吃得了苦。再者還要不斷積累經(jīng)驗,因為要觀察氣象,了解路線等。最后,還要耐得住寂寞,很多時候出去拍片子一個人一呆就是一天。
張惠賓:你的風光攝影作品和別人不一樣的地方在哪里?
譚明:我不介意拍很多人拍過的風光。為什么?因為我拍出來肯定和別人不一樣,我一定有自己的想法和新意。我喜歡這種挑戰(zhàn)。挑戰(zhàn)是奮進的動力,能鞭策自己不斷出新。比如拍黑城遺址,我不具備天時地利的拍攝條件,只有一次活動機會,幾小時的拍攝時間,但黑城遺址的拍攝在我腦海里醞釀許久。我了解過遺址的來龍去脈,西夏在此修建的黑水城距今已有八百多年歷史。行于這尋幽訪古之路,感受著大漠戈壁中殘存孤城的蒼涼與孤寂。如果不對遺址進行保護,過不了多久遺址將完全被沙漠吞噬。那么我就要突出沙漠的形態(tài)與質感。我以有較強紋理的沙漠為前景,示意黑城八百年滄桑的風雨歷程,在構圖上把大部分畫面留給沙漠,沙漠的縱向紋理在光線作用下,引導我們的視線上行至畫面上部的佛塔。夕陽下,昔日金戈鐵馬的景象便浮現(xiàn)在我們眼前。
李少白:目前在中國,譚明的風光攝影是最到位的一個。比如挑元陽梯田的片子,挑中那張可能就是他的,挑天山,挑來挑去最后也是他的。當然不是說百分之百,但大部分會是他的。為什么?因為他拍到了那個地方最具代表性的畫面?!爸袊蠲赖牡胤健币呀?jīng)成了譚明的名片。如果在巴黎或紐約舉辦一個“中國最美的地方”攝影展,策展人有一定水平的話,譚明肯定是作品入選最多的攝影師。
張惠賓:也就是說,譚明拍“中國最美的地方”就是在拍中國視覺文化名片?
李少白:對,他拍得到位、典型。第一,他選擇最具特征性的東西非常準確;第二,他技術上到位。他不是說去一次就拍成了,他是反反復復去,尋找最佳角度,最好的光線,最合適的器材拍攝完成。他跟我不一樣,我是“快樂攝影”,拿個135相機就行了。他一般都要背三腳架。
張惠賓:我認為你們倆的區(qū)別在于,少白先生是“立異”,你是“求準”。少白先生從理想到行為方式都是“立異”,就像徐悲鴻說的“獨持己見,一意孤行”,始終有內在的力量支撐著自己。而其他攝影家,包括你,也在追求與眾不同,但你的行為方式跟他不一樣,你是“求準”。你的作品傳遞的信息和文化特征比較準確、到位,可以作為名片讓人接受。同時,你也注入了內在的情感因素,這種情感因素也是在“求準”。
譚明:我認為“立異”也好,“求準”也罷,每一位攝影者都有自己的創(chuàng)作思路,利用攝影手段把各自的情感注入影像,以此抒發(fā)內心對大自然的感受。
張惠賓:你覺得風光攝影最難的是什么?
譚明:難在創(chuàng)新?!叭魏我环N藝術,如果它自覺或不自覺地模仿其他藝術的話,那它就是否定了自己作為一種藝術的價值?!保ǔ鲎员尽た巳R門茨與大衛(wèi)·羅森菲爾德合著《攝影構圖學》)在風光攝影作品中,似曾相識的畫面層出不窮。有時一個原創(chuàng)佳作剛剛浮出水面,成百上千的臨摹習作鋪天蓋地而來。所以還是要從自己的情感體驗出發(fā)解讀景物,不懈努力,反復拍攝,才能拍出原創(chuàng)作品。比如廣西南寧德天瀑布,我前前后后去了六七次。前幾次拍完回來總覺得有遺憾,這里有欠缺,那里不到位,反復琢磨。
張惠賓:營造一種靜謐和深遠的意境應該是你拍攝風光作品一個突出的特征;我還看了你拍的一些人像作品,也拍得非常寧靜。這是不是你的一個有意的取向?
譚明:這可能跟我的個性有關系,我喜歡安靜,不喜歡喧鬧的場面。干什么事還是要沉下去,靜靜地思考,表現(xiàn)的東西才能有那種氛圍。
張惠賓:另外我感覺你拍的元陽梯田、長城等,畫面里有一種旋律感,是有意而為之嗎?
譚明:是的,那是一種線條組合,一種肌理。我拍元陽梯田那張片子用的是超廣角,利用光影的變化把整個山包的梯田全部展現(xiàn)出來。拍風光片,韻律感是必不可少的。攝影的本質其實就是光影的變化,以光作畫,沒有光,影就出不來。
張惠賓:攝影作品生成所經(jīng)歷的物理化學的變化,導致攝影有一個先天的、強大的光影修辭能力,這是其他藝術門類不具備的,比如文學語言是靠后期訓練出來的,美術也是。而攝影是只要一張照片拍出來,它就具有這種光影效果。哪怕是自拍,或者讓小孩拿相機隨便拍,拍出來都是作品。而這種先天的、強大的光影修辭能力,恰恰對攝影師的真正表達構成一種障礙。所以攝影師要有節(jié)制、有選擇地用好光,這非常重要。
譚明:對,攝影就是用光作畫。晚上可以長時間曝光拍星光、月光;陰天可以拍透過云層照射下來的散射光;晴天更可以拍各種光。
“器材和技術對我的拍攝幫助很大,能幫助我完成深層次的‘再現(xiàn)?!?/p>
張惠賓:一幅高素質的風光照片是由哪些技術因素決定的?
譚明:首先是準確曝光,每個膠片都有一定的寬容度,要拍攝畫面的高光和低光必須在膠片的寬容度之內才能很好地反映出來,如果是彩色片一定要掌握每種膠片的特性。同時把握運用好高素質鏡頭。當然還要利用技術型相機的偏擺移軸完成你的技術質量和創(chuàng)意。
張惠賓:你個人迷戀攝影器材與技術嗎?
譚明:器材和技術對我的拍攝幫助很大,能幫助我完成深層次的“再現(xiàn)”。
張惠賓:相對于紀錄類照片抓拍的“快”,“慢”是不是你拍攝風光的特點?
譚明:對,因為拍風光要等待最佳時機。比如拍云霧的變幻,該出來的地方出來了,不該出來的地方?jīng)]出來,這個時機就要耐心等待。但這個等的過程也要“抓”,等它變得合適了趕緊抓拍下來,因為光線的變化是瞬間的事。
張惠賓:你在拍攝時會如何考慮時間印記,并對畫面進行形象化描述?
譚明:風光攝影多以自然為題去構思,去拍攝。師法自然,人化自然。從大自然中提取精華,就要與大自然的名山大川江河湖泊交朋友。它們雖然是景物,但它們都具有生命,具有靈性。要用心去感悟,用情去溝通。
有一次我和李學亮一起駕車去新疆木壘原始胡楊林拍片子,我們到的時候天色已經(jīng)暗了下來,沉睡千年的胡楊飽經(jīng)風霜,形態(tài)各異,仿佛向人們訴說著久遠的過去。據(jù)說胡楊壽命三千載:一千年不死,死了一千年不倒,倒了一千年不爛。胡楊的根系非常發(fā)達,牢牢扎根大地,與惡劣的環(huán)境頑強抗爭,把綠色展現(xiàn)在黃沙與藍天之間。我們在林中穿梭尋找姿態(tài)造型最富表現(xiàn)力的胡楊枝干,找到一棵,我仔細選擇角度和位置。當我架起機器,天已經(jīng)黑了,周圍靜得可怕,只有天上的星星向我們暗示著遠古的存在。我決定用星空作背景,以示時間的跨度;又用U2燈將胡楊枝干打亮,充分表現(xiàn)其神態(tài)。為了讓天空留足夠空間給星星,我選用了超廣角的47XLmm鏡頭,速度用T門,曝光六七個小時,終于完成了《斗轉星移》的拍攝。
張惠賓:后來你拍風光很少用135相機,更多是選擇4×5大畫幅座機,這種選擇出于什么考慮?你在使用過程中有什么經(jīng)驗可以跟大家分享一下?
譚明:4×5底片是135底片的13倍。它所記錄下的內容,影像的細微變化,是小底片無法比擬的。4×5相機是一種技術型相機。所謂技術,就是通過相機的水平和垂直調整,極致地去表現(xiàn)影像的層次和質感。它對景物的描述,有一番獨特的語言,稱得上人類視覺的進一步延伸。很多人勸我拍8×10,人一輩子留下幾張大片子非常有價值。我拍過幾次,雖然影像素質更好,但它非常笨重,操作起來不如4×5便捷。4×5相機體積和重量適中,操作相對靈活,適合野外作業(yè)。我覺得很多場合4×5就夠了,沒必要追求8×10大片子。
張惠賓:4×5相機的對焦是不是很有特點?
譚明:4×5相機的偏擺移軸,可以達到一個全面合焦,從腳底到無限遠全是清晰的。它不像中畫幅135相機,必須在一個點上對焦,其他地方弄不好就跑焦了。當然普通相機的超焦距也可以達到全景深,但不如技術型相機來得徹底。使用4×5相機,拍完之后欣賞片子是一種享受,拍攝過程中的調節(jié)操作也是一種享受。
張惠賓:你比較節(jié)制,沒有一味追求更大畫幅。這是你的一種綜合考慮和選擇?,F(xiàn)在攝影器材不斷發(fā)展升級,這是否意味著拍照更容易了?
譚明:容易不容易是相對的。數(shù)碼的東西來得快,是容易,但膠片拍攝更細致,有些是數(shù)字達不到的。比如用135相機拍接片,用矩陣拍攝方式也能拍出非常大的畫幅,而且像素很高,但有一點做不到,就是它的視覺有問題。我在這個地方架4×5機器用的是超廣角,你為了達到這個畫幅,如果你用標準頭接片,那你拍出來的畫面在視覺沖擊力上肯定是不夠的;如果你也用超廣角鏡頭,那片子放大之后細節(jié)的東西出不來。
張惠賓:如果用中畫幅相機拍呢?
譚明:我現(xiàn)在也用哈蘇中畫幅,5000萬像素,最高8000萬像素也用過。它有一個問題是暗部躁點比較大,不如膠片拍出來暗部的細節(jié)非常清晰。當然將來相機的數(shù)字化發(fā)展肯定要超過膠片,但現(xiàn)在還沒有達到那種水準。
“拍攝世界遺產(chǎn),重要的和美的都很重要,兩者是一體的,都不能拋開?!?/p>
張惠賓:風光攝影是你的一項主要成就,同時你還拍了很多中國的世界遺產(chǎn),這出于什么考慮?
譚明:風光攝影包括建筑攝影,我拍世界遺產(chǎn)也屬于風光攝影。為什么我要拍世界遺產(chǎn)?1992年我為富士代言,他們給了我很多普爾維亞膠片,這種膠片不適合拍風光,適合拍寺廟,拍廣告。那膠片不能浪費呀,我就用它們拍寺廟,拍文化遺產(chǎn)。就這樣我走上了這條路。那時候有三十多個地方,一個一個拍下來也不容易。后來就把它作為一件事堅持做下來了。
李樹峰:拍世界遺產(chǎn)和拍一般風光片的區(qū)別在哪里?
譚明:拍攝自然遺產(chǎn)最重要的是把地質構造、地理地貌等特征展現(xiàn)出來。比如武夷山屬典型喀斯特地貌,素有“碧水丹山”、“奇秀甲東南”之美譽,要把握這些要素,把特色地貌展現(xiàn)出來,然后再利用光影、云霧等變化去配合,才能拍出一張信息量充足的片子。
李樹峰:你是不是光影好就拍,光影不好就不拍?
譚明:有時候確實要等待時機,但等待不是長時間無謂地等。在等的過程中,你可以尋找合適的畫面去拍,有時候好的片子就是在不經(jīng)意間拍到的。
張惠賓:你在拍世界遺產(chǎn)時,它們的文化特征是不是你著重要表現(xiàn)的部分?
譚明:是,畢竟它跟沒有任何人為痕跡的純自然原生態(tài)的風光是有區(qū)別的。在拍攝世界遺產(chǎn)時,還是要跟它的文化、歷史背景相融合。在去某個地方拍攝之前,必須做大量案頭工作;在拍攝過程中,還要進一步了解更多信息。
李少白:譚明是把拍攝世界遺產(chǎn)當作一件嚴肅的事情認真對待,他從幾十年前開始拍攝,扎扎實實拍了這么多年。他不像有些人,拍世界遺產(chǎn)是一種策劃,一種投機。
張惠賓:進入世界遺產(chǎn)所在地非常困難,尤其一些國寶級的地方常人根本進不去,你一般都是怎么進去拍攝的?
譚明:拍攝世界遺產(chǎn)的最大難度就是限制你拍,到現(xiàn)在我還沒有拍到敦煌特窟,其他的除了幾個新入選的世界遺產(chǎn),我基本全拍過了。一般要國家文物局開具信函,有時候還需要相關領導特別批示,你才有可能進去拍攝。
李樹峰:我們和“我們的家園:世界遺產(chǎn)項目”總監(jiān)吉奧夫·斯蒂芬合作過幾次,他在談及世界遺產(chǎn)拍攝時說:“拍重要的和拍美的,是世界遺產(chǎn)拍攝過程中最值得考慮的問題。”我們是否更側重于拍美的?至于它的認知價值和文化價值,我們考慮得太少。
譚明:上次參加《中國攝影家》雜志舉辦的“百名中外攝影家看永和”活動,我和吉奧夫交流過,他認為我們拍的世界遺產(chǎn)偏于藝術范疇,更多是為了展現(xiàn)它的美。我覺得拍攝世界遺產(chǎn),重要的和美的都很重要,既要表述它的文化價值也要展現(xiàn)視覺之美,兩者是一體的,都不能拋開。
李樹峰:如果我要去拍一個世界遺產(chǎn),首先研究功課不能少,然后到那兒之后,我要從系統(tǒng)性上考慮,把各個側面都拍到。你要想通過影像把這個地方交代清楚,不能光是一張美片就完了,你得有縱深,有全景,有中景,有局部,有細節(jié),是全方位,多角度的。這里面有幾張是重要性和藝術性俱佳的。這是比較理想的。
李少白:這要看你的拍攝目的是什么。比如我把世界遺產(chǎn)作為一個項目來拍,那就必須考慮它的知識性、學術性。如果我只是作為攝影愛好者,尋找拍攝題材,比如拍長城,我非要拍云海中的長城,這無可厚非,因為第一種拍法畢竟是少數(shù)人做的事,多數(shù)人沒必要這么做。
張惠賓:我比較過國內外攝影師拍攝世界遺產(chǎn)的作品,發(fā)現(xiàn)一個最明顯的區(qū)別就是,國內攝影師在拍攝時基本把人全部排除掉,只拍景觀;而國外攝影師是把現(xiàn)實生活中的人,包括游客,盡量納入到畫面里。這種區(qū)別是文化原因還是攝影者個人的習慣性取舍?
譚明:我覺得是出發(fā)點和要求不一樣,有時候編者會提出這樣的要求,比如中青社有一次跟法國一家出版社合作出版一本中國畫冊,他們就要求畫面中不能出現(xiàn)人。因為他們想完完全全再現(xiàn)景觀,人出現(xiàn)在畫面里,可能會在視覺上喧賓奪主。
李樹峰:中國攝影師偏愛把人抽離出來,這樣更容易營造一種純凈的藝術境界,給人一種崇高的靜物美;國外攝影師更愿意把人融進去,片子出來以后會引起觀者對于當下現(xiàn)實與歷史建筑之間關系的思考。這是兩種偏向,都挺好的,確實沒有高下之分。
“開弓沒有回頭箭,我會一步一個腳印地走下去。”
張惠賓:你現(xiàn)在主要拍什么?對未來有什么打算?
譚明:目前還是以拍攝世界遺產(chǎn)為主。既考慮把沒拍到的全拍了,也找機會進一步完善拍過的題材。
李樹峰:你認為中國的世界遺產(chǎn)攝影還有哪些地方拍得不夠好,需要加強?還有哪些地方?jīng)]有拍,需要補拍?
譚明:有太多地方需要補拍,只是我個人能力有限。目前中國還沒有一個部門或單位去做這件事。要做好應是國家行為,整體考慮。國家和地方對申遺投入很大財力,但對拍攝出版一套完整的、有觀賞性、有史料性、有收藏價值的畫冊卻不上心。我曾與國家旅游局旅游出版社合作出版過大型禮品畫冊,出版社盡力給我開綠燈,但能力有限,很多地方只有國家文物局出面協(xié)調才有可能拍攝。我也和他們的一個司長談過此事,但沒什么進展。開弓沒有回頭箭,雖然拍攝不能完全盡興,但我還是會一步一個腳印地走下去。
李樹峰:你認為中國的世界遺產(chǎn)攝影作品價值何在?你的作品出路怎樣?
譚明:就目前來看,世遺作品除了出畫冊、辦展覽、搞活動之外,作為藝術品收藏也逐漸被人們認同。但它真正的價值還是史料性、文獻性和研究價值。我相信世遺作品潛在的價值隨著時間的推移會逐漸顯現(xiàn)出來。
李樹峰:全國影友里很多人拍攝風光,請你給影友一些有益的建議。
譚明:風光攝影是一種表達心境的方式,有自然風光、建筑風光、園林風光等。不論哪類題材,表達方式要與內容相結合。平日里可多看展覽多交流,開闊視野,增長閱歷,培養(yǎng)獨立思考和鑒別欣賞能力。理念的因循守舊是創(chuàng)新的桎梏。在藝術創(chuàng)作的道路上,要不斷創(chuàng)新,形成自己的套路及個性。這樣作品才會有鮮活的生命力。同時,成功的作品離不開情感的投入,表象的魅力能滿足視覺上的一時快感,而真正情感與意念的投入,才能震撼觀者的心靈。
責任編輯/段琳琳
譚明簡介
1950年11月出生,湖南茶陵人。1969年在內蒙生產(chǎn)建設兵團當戰(zhàn)士。1971年調入首鋼當工人。1979年調入北京民航局做攝影記者。
1998年拍攝并合作出版《香格里拉》畫冊。1999年拍攝并合作出版《天山南北》畫冊。2002年出版?zhèn)€人作品集《中國最美的地方》(2014年再版)。2004年在廣東舉辦“中國最美的地方”攝影展。2005年參與拍攝并合作出版國家旅游局大型禮品畫冊《世界遺產(chǎn)在中國》,畫冊后被英國大英博物館和國家博物館收藏。2008年出版?zhèn)€人作品集《風光攝影》,同年以主攝影和圖片總監(jiān)身份與中青社和法國出版社合作出版大型禮品畫冊《中國》。2009年參與大型畫冊《共和國頌》拍攝并任藝術總監(jiān),同年參加“世界遺產(chǎn)在中國”大型攝影展,展出作品被德國法蘭克福中心圖書館收藏。
1998-2000年連續(xù)三年獲得“柯達杯”專業(yè)反轉片優(yōu)秀攝影師獎。2001、2002年被日本富士公司聘為“富士專業(yè)攝影特使”。2004年獲第21屆全國攝影藝術展“中國的‘世界遺產(chǎn)最佳攝影藝術獎”。
現(xiàn)為中國攝影家協(xié)會會員、世界華人攝影學會會員、北京市攝影家協(xié)會會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