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新泉
觀實景歌劇《印象武隆》
搖山撼水的拉灘號子響起時
大浪便從峭壁傾瀉而下
嘯叫著撲向觀眾席的
全是奪命的渦漩
消失了鄰座的詩人葉延濱
擄走了前排的教授毛翰……
我知道有一聲號子是沖我來的
有一段纖繩曾勒腫過我的肩
一根藤上的“螞蚱”中,我認出了
熊三哥,李莽娃,楊酒罐
清明節(jié)哭河的王寡婦啊
春春秋秋的如雨苦淚
已把整條烏江染咸
我來了!光著腚裸著身來了
纖繩已拉至觀眾席的通道
我豈能安之若素,袖手旁觀
我來了!帶一身蠻勁來,帶一條小命來
不問今夕何夕,也不懼穿峽過灘
葬身魚腹的兄弟,我已看見你們
化作了逐船的水鳥,峽口的杜鵑……
當射燈在巖壁上打出“劇終”時
我還匍匐在坑洼的纖道上
要從一個纖夫還原成看客
造物啊,且容我平了喘息
用半生浮名,掩住身上的汗?jié)n
以及,嵌入骨頭的傷瘢
參觀西平鎮(zhèn)敬老院
這里只收容孤寡老人
我還不夠條件
但總覺得這些房舍里
應該有我的一間——
我的床頭柜、席夢思
我的溫度謙遜的電熱毯
哦,隨心所欲的早睡晚起
袖管中的蕭索,眼眶里的微寒
遠得很近的故人面影
寂寥無言的日上三竿......
簇新的院落里
老人們都顯得很舊
捐過一百萬的李寧公司
其實還該捐一批鞋帽衣衫
鑒于全院只有三位老婦
電視里該多出現(xiàn)些女性
貼畫可突出七仙女和貂蟬……
廚房在炒回鍋肉,很香
嗅覺面前人人平等
與孤寡無關
簫人陳大華
邊走邊吹,置繁囂于不顧
吹了什么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一直在吹
那種入情入境的神態(tài)
百毒難侵,刀槍不入
在擁擠的車站碼頭
他含一截竹子在前
我們便可以暢行無阻
若在腰間系一只托盤
估計會有施舍魚貫而入
頭發(fā)已吹走大半
十米之外,可見錚亮頭顱
直言市井比山井污濁
才決心與林泉為伍……
附:簫人山中夜居圖——
弦月臨窗,人犬對坐
樂聲中樹影枝葉扶疏
幾只借宿的白貓躡足而來
高抬的玉腿酷似芭蕾舞步……
楊先生或紅花郎
在郎酒的諸多品牌中
此人就是一瓶
原度的紅花郎
紅,是他如劍似戟的一頭板寸是語驚四座時的粗喉大嗓
十步之外就熱氣灼人
何況一手執(zhí)酒杯一手舞狼毫
從天寶洞破壁出來
形與骸便恣意放浪
此君的生涯中,花
是做夢的枕,臨池的硯
四季繽紛,彩羽霓裳
將納西族中的頭號美女
娶為妻室
從此舉手投足,一路芬芳
酒中看花,花中釀酒
十年煉就一花心
詩中種芍藥,字里植海棠
把酒色財氣
統(tǒng)統(tǒng)改為草書
讓詩與酒勾肩搭背
醒時,有春光做伴
醉了,也儀態(tài)萬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