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溪
族 譜
古老的姓氏,披著神秘的外衣。
祖先建起的祠堂上,外人不可隨意入內,那里敬奉著一個家族神圣的記憶。
紙張暗黃,多少家長里短,都化為烏有。
但英雄的事跡,先人的軼事,仍會經(jīng)常被年長者提起,他們口口相授代代相傳,他們在故事里面露自豪,也在故事里淚沾衣襟。
這蠅頭小楷,記載閃亮的舊時光。
被寫下的每一個人,都在橫平豎直間,站成一個頂天立地的漢子。
而時間鋒利,被拉長的身影遺下冷月。
縱然江山撩人,卻難抵光陰似箭,再多的豪情、再多的雄心,都在花影橫斜中冷卻迷離。
人間多少事,都似一場夢,夢里夢外,躲不開雁過留聲的漩渦。
此時正當日上三桿,陽光偌大,我躲在一首未完成的詩里,試圖讓世俗的軀體,溢出野菊花的暗香。
高莊村
我在千里之外的上海望你。
悲傷成河。
這被眾神詛咒過的村莊,暮檐涼薄的村莊,苦厄如蓮子之心。
夜暮四合,烏鵲歸巢。
那十二個出竅的魂魄,是否還耽溺于癡纏的路上,不知歇息。
每當想起他們,我的內心便生滿荊棘。
倘若我淚眼滂沱,萬物能否懷有慈悲之心;倘若將我的靈魂也交付于它,能否換來澡雪之音,空山之仁。
我一次次倉惶逃離,又一次次地小心翼翼地靠近。
西淝河水被釀成一壇好酒。
大街上堆滿渾濁的宿醉,卻沒有人借著酒勁懺悔,巨大的孤獨布滿了寂靜的麥田。
這被眾神詛咒后拋棄的村莊,啼痕落滿寒霜。
陳舊的影子傾斜下來,壓著一個游子的胸膛,他身似浮云,心如飛絮,華發(fā)白了少年頭。
他扶著潔白的骨頭,他握著滾燙的心肝,卻低下了不得已的頭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