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曉波
一
一道閃電,突然劈開“林”。
一分為二,森林的林變成兩塊木頭。這是經(jīng)常玩的游戲。
思想的鈍器,反復(fù)砍了多少個日夜?終于將一顆樹砍倒。呃呃,勝利!
一聲悲壯的嘆息,就來自那棵沖出森林的樹。
我想,那棵樹倒地的時候,應(yīng)該有特別慢的鏡頭。就像歷史的某位英雄,威風(fēng)凜凜地倒下,嚇飛了多少歷史的塵埃。
或者,還驚飛了一群群小鳥。從此,歷史的天空不再那樣空。
二
木頭的活法,常常從高處開始。
砍,鋸,刨,砂,漆,就像人的一生。在森林中示眾,然后從山溝抬到高處。一部分變成殿堂的梁柱,還有一些木頭雕花的痛感。一部分變成柴火,燃起最后一點點心愿。
唯有一些乖巧的變成木魚。是佛海中的魚,在喊:渴渴渴渴……
三
離開森林的木頭,在遙遠的地方,木訥地說著什么。
那塊枕木,就拋棄在鋼軌的旁邊。女詩人發(fā)現(xiàn)一個尖銳的細(xì)節(jié),雜草叢中的枕木正在一點點腐朽。一只小鳥日夜啼鳴,也無法啄起那些生銹的釘子。 一列列火車從傷口沖出來,在心靈上呼嘯而過呼嘯而過。
拍案而起!早已趴下的木頭桌子,真有一兩塊發(fā)出了沉悶的吼聲?不!是木鼓。咚咚咚咚……一個民族多么激烈的心跳。
四
沒有根的木,實在麻木的頭,在歷史的長河中,滔滔不絕地漂走。
逆流而上,追尋源頭。哪朝哪代,隨便折斷一塊木條木板。那聲音,清脆得要命。就像人類骨折時發(fā)出的叫聲,與童年的哭喊聲一樣簡單,而讓人心痛。
用腳踢那些死去的木頭,或用頭撞擊那些沉默的木頭。一些單調(diào)的響聲,正如獸類絕望的嚎叫。
那時,肯定有人害怕。
五
木頭怎么想到?
一棵古樹,站著活了幾百年,又站著死了幾百年,居然發(fā)出了新的枝葉??耧L(fēng)撕扯著大樹的根,雷電劈開樹桿燃燒,而暴雨撲滅了仇恨的火焰。清風(fēng)月夜,輕輕撥開霧幔,翠綠的藤蔓縈繞著枯枝,綻放出特別浪漫的鮮花。就在難以攀登的高峰上,大樹的心中又長出了鮮活的樹。那就是木頭的前世今生。
天地之間,我感覺到的木頭,與那久遠的樹葉一起搖曳,如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