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尋找那個在1988年漢城奧運會跳水比賽中頭撞到跳板的那個粗心的家伙的話,他就在這兒?!彼谕铺厣蠈懙?。“20年來,大家都在問我的頭怎樣?!备窭赘瘛ぢ寮幽崴剐Φ?,“現(xiàn)在有所改變,他們會對我說:‘我清楚地記得那一幕?!?988年9月18日,韓國漢城,在男子3米板的預賽中,美國人失誤了,他的頭部撞到了跳板上,血流不止,但意識仍清醒。他游上了岸,有些驚慌失措:幾個月前他的艾滋病血清檢驗呈陽性,他害怕傳染給其他選手……但也絕不想放棄這次比賽。翌日,這個有著鋼鐵意志的冠軍拿下了奧運金牌。
25年零3個月后,在加利福尼亞大學洛杉磯分校的斯派克水上運動中心,洛加尼斯的技術(shù)依然純熟。53歲的他精神矍鑠,身材修長,肌肉仍在。他的頭發(fā)有些花白,但迷人的笑容并未改變。這位在1984、1988兩屆奧運會上摘得4枚金牌的跳水傳奇坐在池邊的板凳上,身后是水泥跳臺。他是唯一一位同時成功衛(wèi)冕三米板和十米臺的奧運會冠軍,并五奪世界冠軍的男選手。他也是跳水史上獲得榮譽最多的運動員之一。1994年,在他退役6年后,洛加尼斯成為第一個公開出柜的知名運動員,并成為了同性戀群體中的英雄。
如今,當他回到位于加利福尼亞馬利布老家時,受到了所有人的尊重。他愛撫著小狗多比,親吻著他的丈夫約翰尼·沙洛特,后者是一名52歲的助理法官,他們在網(wǎng)上相識。2012年10月12日兩個男人喜結(jié)連理。
“我們的婚禮非常棒!”一說到這,洛加尼斯兩眼放光,口若懸河。他談到了2012年6月同性戀婚姻在加州得到了認可以及婚禮上的嘉賓和祝?!珱]談到婚禮的禮物。這對夫婦希望朋友和家人可以給兩家聯(lián)合會捐款,一家是幫助患病兒童的機構(gòu),另一家是支持同性戀以及雙性戀群體獲得合法權(quán)益的機構(gòu)。同一天,沙洛特對媒體評論道:“格雷格從來就不是偽君子,他清楚一生中所完成的事業(yè),現(xiàn)在他只想幫助其他人?!睂τ诨槎Y,洛加尼斯說道:“我們的婚禮和奪得世界冠軍一樣美妙。”
婚禮那天,洛加尼斯曾經(jīng)的教練朗·奧布萊恩擔任證婚人,“我父母雙亡,奧布萊恩在我眼中是非常重要的人,他是我家庭中的一部分?;槎Y時我還送給了他一塊獎牌。”洛加尼斯喜歡把他獲得的榮譽送給他認為重要的人。他在1988年奧運會上贏得的3米板金牌就被他送給了一名因感染艾滋病病毒被學校開除的孩子的母親,那個孩子在1985年因病去世。
在美國,格雷格·洛加尼斯是同性戀群體的象征性人物,他驕傲并強硬地捍衛(wèi)著他們的權(quán)利。此前他還穿著印有抗議俄羅斯總統(tǒng)普京頒布反同性戀法案的T恤。“我還是運動員時,朋友、家人和隊友都清楚我是同性戀,但對媒體我并沒有公開?!甭寮幽崴剐χf?!拔耶敃r覺得公開承認性取向的問題需要些時間。但我從未想過成為誰的榜樣,那不是我的初衷。每次我站出來說話,都是為了分享我的真正想法。對我來說,這很重要。我一生中最驕傲的事是出版了自傳《Breaking the Surface》(在這本1995年出版的自傳中他正式承認同性戀身份),因為這本書改變了很多,很多人對我說:謝謝你,你拯救了我的生活。”
洛加尼斯對隊友從未掩飾過他的性取向。上世紀80年代,跳水界和許多運動一樣都非常反對同性戀?!捌渌奶\動員視我為娘娘腔,對我說出了很多傷人的話?!闭f起他曾遭遇過的敵視時,洛加尼斯的聲音顯得有些激動?!拔也恢浪麄儗ξ业某鸷奘浅鲇诜赐詰龠€是出于嫉妒,但最終這或許對我的生涯產(chǎn)生了積極的影響,我從中找到了努力訓練的動力。我心想:要擊敗所有的跳水選手。從管理者的口中我也聽到了很多負面的訊息……如今大家對同性戀更加寬容,這也是因為不少人因此失去了生命!”
三十年后,跳水對于同性戀表現(xiàn)出了非常友好的姿態(tài)。這與這項運動最近屢屢有人出柜有關(guān)。先是2008年,澳大利亞人馬修·米查姆(北京奧運會10米臺冠軍)宣布出柜,接著是英國偶像湯姆·戴利。盡管這么多年過去,但當有人出柜時,氣氛依然會緊張。洛加尼斯能感受到19歲的戴利生活在焦慮之中,“但他從未向我征求過建議,我們之間的話題僅限于跳水?!?/p>
洛加尼斯雖然喜歡聊跳水,但已不再置身其間.“我最后一次跳是什么時候?”幾秒鐘的沉默后,他的眼睛依然凝視泳池,回憶則從口中跳躍而出,“可能是在《水花四濺》(一檔電視節(jié)目,洛加尼斯擔任美國隊的教練)中,他們讓我和馬修·米查姆一起跳,我們玩得很開心。當他不再在電視中扮演“跳水史上最偉大的運動員”的角色時,依然關(guān)注著這項運動的發(fā)展。2010年他被美國奧運跳水隊聘為講師,旨在改變自2004年雅典奧運會以來一無所獲的尷尬局面,同時爭取動搖中國自1992年巴塞羅那奧運建立起的霸主地位。但洛加尼斯并不準備成為全職教練,“作為講師,我和運動員、教練一起工作,這更適合我。我到隊的時間也很靈活,盡管我24小時隨時待命,他們隨時可以聯(lián)系我。幾年前我給一些年輕運動員當過教練,這項職業(yè)需要太多的時間?!?img src="https://cimg.fx361.com/images/2024/05/06/qkimagesqutyquty201403quty20140329-4-l.jpg"/>
時間,這正是洛加尼斯缺少的。他每天4點起床,去跟Facebook的好友打招呼,他的賬戶中有4706個好友。“這是我試著做的第一件事。然后我會回復郵件,接著去做運動。回來后再打幾個電話,練會兒瑜伽?!斑@會讓我的精神感到平衡,幫助我保持穩(wěn)定和活力?!比缓笠撮_會,要么接受采訪?!甭寮幽崴菇?jīng)常被一些運動隊或是企業(yè)邀請去做演講?!拔已葜v的話題很多樣,比如如何與艾滋病斗爭,如何調(diào)節(jié)競技表現(xiàn)……”
在加利福尼亞大學洛杉磯分校午后的陽光下,洛加尼斯右手戴著一枚奧林匹克戒指,左手無名指戴著婚戒,穿著泳裝在池邊做著鬼臉,透著一股無憂無慮的鎮(zhèn)定。當他得知自己的艾滋病血清檢驗呈陽性時,可不像如今這般氣定神閑,當時他只有一個念頭:把自己關(guān)在屋里,自我毀滅。彼時艾滋病是死亡的代名詞,醫(yī)生給了他各種各樣的限制,但洛加尼斯并不完全盲從,“我現(xiàn)在每天早晚吃藥,剩下的時間就過正常人的生活?!彪S即他離開了泳池,瀟灑地鉆進白色的跑車里,一溜煙地駛向了馬利布,消失在我們的視線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