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的增長速度,為2013年中國經濟畫上了句號。在今年全國“兩會”上,政府工作報告將GDP增長目標定在7.5%左右。如果這一增長速度基本實現,恐怕將創(chuàng)造中國改革開放以來的經濟增長低點。盡管如此,一些人士對此目標能否實現仍表示懷疑。
最近幾年,由于世貿紅利消失,改革紅利、人口紅利逐漸衰減,中國潛在經濟增長速度放緩已是不爭事實。可以十分形象地說,過去36年中國實現8%的經濟增長從來沒有問題,現在即使能夠在個別年份實現,恐怕也很難持續(xù)。今年1月至2月,中國短期增長數據恰恰吻合了上述長期增長趨勢。其中,城鎮(zhèn)固定資產投資同比增速下降17.9%,為近12年來最低;社會消費品零售總額同比增速下降到11.8%,為近10年來最低。
除了周期性因素,今年經濟增長還會受到幾個重要事件的影響。第一是產能過剩的調整。受制于嚴重的大氣污染,今年的節(jié)能減排已經成為一項硬任務和一條硬杠杠。在李克強總理最近召開的節(jié)能減排及應對氣候變化工作會議上,《2014-2015年節(jié)能減排低碳發(fā)展行動方案》得以原則通過,在強化節(jié)能減排責任的同時,還將對完不成任務者加大問責力度,發(fā)現問題一查到底,決不放過。以河北省為例,為確保節(jié)能減排目標實現,今年將減煤、壓鋼各1500萬噸,這對當地經濟發(fā)展肯定會或多或少產生影響。
第二是人民幣升值預期開始打破。今年2月中旬以來,人民幣兌美元匯率從此前的一路上升轉為下行,貶值氣氛濃厚。匯率改革十年來的實踐充分表明,人民幣匯率的小幅升值吸引了大量外資逐年流入,在增加中國外匯占款的同時,也為中國經濟發(fā)展做出了貢獻;同樣可以預見的是,當貶值壓力和外資撤退開始出現,也會在一定程度上造成經濟增長速度的放緩。
第三是地方債務清理仍在進行中,各地很難在城鎮(zhèn)化建設投資中有大的作為。在最近公布的《國家新型城鎮(zhèn)化規(guī)劃(2014-2020年)》中,城鎮(zhèn)化被視作擴大內需和促進產業(yè)升級的重要抓手,但這離不開天量資金的背后支撐。按照審計署公布的有關數據,截至去年6月底,地方政府負有償還責任的債務為10.9萬億元,負有擔保責任的債務為2.67萬億元,可能承擔一定救助責任的債務為4.34萬億元,債務總量共計17.9萬億元。從現實情況考慮,由于地方政府債務規(guī)模較以往明顯上升,因此無論是三中全會還是中央經濟工作會議,國家都明確了防范地方政府債務風險的工作方針,從而加大了地方政府為城鎮(zhèn)化建設籌措資金的難度。
第四是整治腐敗行為的客觀影響。打擊貪污腐敗是黨和政府的一項長期重要工作,而遏制腐敗消費是其中的一個重要環(huán)節(jié),這對于中國政治清明是必不可少的。但其一個短期后果,就是造成2013年消費基數較低,隨著這一工作由高層向基層的持續(xù)深入,公務消費會進一步走低。從趨勢上看,這或許有利于長期大眾消費的逐步復蘇,但無疑會暫時影響消費擴張速度。
出于潛在增長速度下降、經濟結構調整加快以及GDP指標本身合理性等多方面考慮,一些觀點認為,中國已經沒有必要繼續(xù)堅持7.5%的增長目標,應當設定更低的增長預期。但更多的分析認為,作為一個人口眾多的發(fā)展中大國,中國只有確保經濟社會穩(wěn)定發(fā)展,才能有效團結方方面面的力量。從這個意義上講,確定7.5%左右的經濟增長速度,具有承先啟后、穩(wěn)定預期的作用。
盡管GDP并非衡量經濟社會發(fā)展的完美指標,但完全忽略GDP的發(fā)展同樣會使我們走向另外一個極端,就業(yè)格局的逐步惡化、居民收入的增幅下降、公共財政的羸弱不堪等等,都不利于人民想往的美好生活的最終實現。顯而易見,今年實現7.5%左右的經濟增長速度確實存在一定困難,需要各方面開動腦筋、抓住要害。
首當其沖的問題,就是要以各種方式加大對創(chuàng)新活動的支持力度。最近幾年,隨著智能手機產品的逐步普及,移動互聯網可以說給中國經濟社會帶來翻天覆地的變化。以互聯網T+0貨幣市場基金而言,短短九個月時間,余額寶的客戶數量就已超過8000萬,規(guī)模超過5000億元,與一個中等規(guī)模的商業(yè)銀行已經不相上下。另據報道,為解救一只眼神絕望的小猩猩,生物學家威利·史密斯發(fā)掘出一種近乎完美的生物燃料:糖棕。這種生物燃料不僅不需要使用任何農藥或化肥,還能有效將陽光轉化為能量,并為汽車行使提供動力。且不追究這種生物燃料是不是真的如此神奇,一旦破繭化身為新一代主要燃料,無疑將給這個能源瀕臨枯竭的星球帶來福音。
無論哪個國家,創(chuàng)新之于發(fā)展的作用都十分關鍵。遺憾的是,我們周圍所能看到和聽到的大量革命性創(chuàng)新并不源自國內。固然,由于我們過去與發(fā)達國家之間的差距很大,模仿別人是一舉兩得的事情,不僅能夠顯著降低技術創(chuàng)新的研發(fā)成本,而且使我們可以用最短的時間趕上別人。隨著這種差距的逐步縮小,可以學習和借鑒別人的東西已經越來越少,自我創(chuàng)新將變?yōu)槲覀兊奈ㄒ贿x擇。為此,政府不僅需要加大對技術創(chuàng)新的財稅金融支持力度,還要積極培育適合創(chuàng)新、鼓勵創(chuàng)新的制度和文化氛圍,爭取在技術創(chuàng)新和創(chuàng)新應用上實現全面突破。
還應充分發(fā)揮中央財政“四兩撥千斤”的作用,加大對城鎮(zhèn)化建設的資金引領力度。新型城鎮(zhèn)化建設項目具有兩大特征:其一是資金需求龐大。按照今年政府工作報告,新型城鎮(zhèn)化將做到“轉移一億人”、“改善一億棚戶區(qū)和城中村居民的居住環(huán)境”、“就近城鎮(zhèn)化一億人”,假如每個農民成為市民需要各方投資40萬元,那么城鎮(zhèn)化建設耗費的資金總額就要超過40萬億元,接近國內去年經濟總量的70%。其二是“微利”甚至“無利”。換句話說,普通金融很難在城鎮(zhèn)化建設項目中做到商業(yè)可持續(xù),單槍匹馬孤軍深入,只會積聚巨大的金融風險。
基于上述原因,財政性資金必須努力發(fā)揮先導作用。而且,在當前地方財政實力明顯不足的情況下,中央政府尤其需要通過上收部分事權的方式介入城鎮(zhèn)化建設,或者進一步加大對地方政府的轉移支付力度。在此基礎上,除了需要用好銀行貸款之外,還應多方籌措資金,如通過公私合作融資(Public Private Partnerships,PPP)來助力城鎮(zhèn)化建設。目前為止,國內外比較成熟的公私合作融資模式已經很多,主要包括BOT、TOT、BOO、BTO和TOB等。尤其令人關注的是,按照TOT運作模式,政府得以把建成的基礎設施轉交投資方經營,憑借基礎設施未來的現金流,一次性向投資方融資用于新的項目建設,直至經營期滿,投資方再把經營權移交政府,有效避免了BOT模式需要承包商全部承擔項目建設成本和風險的弊端。endprint
穩(wěn)定消費也是確保今年7.5%左右增長目標的一個著力點。長期來看,隨著中國老齡化時代的最終來臨,中國消費率不斷上漲將是不可避免的自然規(guī)律。從這個意義上講,大可不必為刺激消費而煞費苦心,通過穩(wěn)定投資來確保增長目標實現依然是經濟工作的重中之重。然而,這決不等于可以忽視或者放棄消費在經濟增長中的作用,特別是隨著腐敗消費長期退出歷史舞臺,有必要適當增加一塊真實的百姓消費作為替代和補充。
為了妥善解決這一問題,當務之急就是要加快完善社會保障制度。目前為止,中國社保資金缺口大約有數萬億元之巨。彌補這一缺口,不妨多管齊下,即不僅考慮動用國企上繳利潤,還應進一步考慮通過國有企業(yè)退出競爭領域的方式進行。
我們曾經動用大量外匯儲備注資國有商業(yè)銀行,為其改制上市成功鋪平了道路。事后表明,那些外匯儲備并未顯著造成貨幣二次發(fā)行或者較大的通脹壓力。與此同時,目前國內外匯儲備已經高達3.8萬億美元,如果類似使用外匯儲備彌補部分社保資金缺口(比如三分之一),究竟是否一定會在近期集中形成貨幣二次投放?或者能否可以通過制度設計,使貨幣二次投放對通脹的瞬時壓力減到很???這些問題都很值得我們做進一步的研究和討論,而不宜再似是而非、妄下斷言。
最后,穩(wěn)健的貨幣政策需要更多展現積極的一面。為了確保今年經濟增長目標的實現,國家安排財政赤字1.35萬億元,比去年增長1500萬億元。這充分表明,今年積極的財政政策將扮演更為活躍的角色。與此同時,伴隨美國量化寬松政策的逐步淡出,為了加強國內宏觀政策之間的協(xié)調配合,今年貨幣政策也應做到穩(wěn)中有松。
具體來說,就是要考慮適度降低法定存款準備金比率(如有必要,可輔以加息對沖通脹風險),避免銀行業(yè)金融機構資金成本高企(目前存款準備金利率為1.62%,一年期存款利率大致為3.3%),從而倒逼過度創(chuàng)新、鋌而走險,增加短期流動性緊張出現的可能。
國際金融實踐早已表明,盡管下調法定存款準備金比率能夠為金融市場釋放流動性,但決不應當成為調節(jié)短期流動性的常規(guī)工具和有力武器;高存款準備金比率還會因為高機會成本占用銀行資金而造成流動性緊張和效率損失。為了促進經濟發(fā)展,如今發(fā)達經濟體紛紛減少甚至取消法定存款準備金工具運用,英國、加拿大、澳大利亞、新西蘭和瑞典就是最好的注解,而美國平均法定存款準備金率也維持在很低水平。
中央銀行在短期流動性管理方面一定要有所為而有所不為,加強與監(jiān)管機構的協(xié)調配合,在后者針對銀行流動性風險進行常規(guī)監(jiān)管基礎上,進一步運用回購操作、短期流動性工具(SLO)和常備借貸便利(SLF)等貨幣政策調控工具,高效自如地在銀行間市場調劑資金余缺,推動銀行業(yè)加大對符合國家產業(yè)政策的實體經濟的支持力度。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