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敬賢
老高被單位派到鄉(xiāng)下辦事,回來時錯過了最后一班回城的汽車,只好找一家鄉(xiāng)村旅館暫住一晚。
老高提出想包一個房間,營業(yè)員說:“我們鄉(xiāng)下不來那套,不管你多有錢,只能給你一個床位。”說完就丟給老高一把房間鑰匙。
老高躺在床上,等待和自己同屋的人出現(xiàn)。不一會兒,一個農(nóng)民工推門進來,把一個破舊的背包放在地上?!按蟾纾骋乩霞?,錯過了最后一班車,今晚跟你住一個房間?!崩细邲]理他,他又笑呵呵地自我介紹,“俺姓田,叫俺小田就行?!?/p>
手機響了,老高馬上接通電話:“老婆啊,別提了,這地方糟透了,房間冷得像冰窖,床硬得像石頭,屋里味道也不對,特別是……”老高盯著正在忙碌的小田,壓低聲音說,“身邊的人不安全?!?/p>
老高這邊剛掛了電話,小田的手機也響了,接通電話后,他一臉喜悅:“老婆,我明天就到家了?,F(xiàn)在住在旅館里,床軟軟的可舒服了,床單白得晃眼,屋里就有廁所,能洗熱水澡,還有大鏡子。以后我?guī)愠鰜?,也來享受享受……?/p>
“真是鄉(xiāng)下人沒見過世面?!崩细咝睦镟止局?。
小田脫了鞋,又把襪子脫下來,腳臭味立刻在房間里彌漫開來。老高用手捂著鼻子,恨恨地罵了一句:“真沒素質(zhì)!”
小田意識到了,連忙把鞋襪扔到窗外的平臺上,穿著拖鞋鉆進衛(wèi)生間。很快,水聲“嘩嘩”地響起來。老高料想小田正洗得歡暢,立刻打開旅行箱,取出一個鼓鼓的皮夾,里面裝著幾千塊錢,是他以備不時之需的。
藏哪兒呢?老高想了想,決定放在自己枕頭下面。剛放好,小田光著身子跑出來,老高大聲斥責(zé)他:“你怎么不穿衣服就往外跑,真沒道德!”“俺們在工地上洗澡都這樣,不怕看?!薄澳悴慌驴矗疫€怕臟了眼呢?!?/p>
小田取了干凈衣服,又光著身子跑回衛(wèi)生間。老高趁機把皮夾取出,壓在身子下面,覺得還是這樣保險。小田穿好衣服,喜滋滋地走出來,坐在床上,滿意地自言自語:“這下沒味了。”
老高拿著電視機遙控器不停換臺,感覺每個節(jié)目都索然無味,小田卻覺得什么都好看。老高摸了摸身下鼓鼓的皮夾,心說:“一定要等他先睡,這種鄉(xiāng)下人窮得什么都偷?!?/p>
時間緩緩流過,小田全神貫注地盯著電視機,沒有一點睡意。老高眼皮直打架,心里罵“你這家伙還真能扛”,只好不時用力擰自己胳膊一下,硬撐著守夜。
過了午夜,小田開始顯得困倦,但還盡量睜大眼睛盯著電視機。老高發(fā)現(xiàn)小田也在較勁,就一邊擰著自己的大腿一邊發(fā)難道:“你怎么還不睡?”“大哥,俺要等你先睡了,俺再睡?!?/p>
“哼,我早猜到了。你等我睡著了究竟想干什么壞事?”
“大哥,你這說的什么話!俺打呼嚕聲音特別大,怕吵得你睡不著,所以想等你先睡了俺再睡。你別瞧不起人行不行,其實俺比你有錢?!毙√镎f著,拉開自己破舊的背包,露出一疊疊厚厚的紅色鈔票,“這全是俺這一年掙的血汗錢!”
老高愣了,紅著臉無話可說。
清晨,老高醒來時,小田已經(jīng)離去。老高摸了摸,皮夾鼓鼓的還在。
(摘自2014年1月23日《檢察日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