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蘭

10月22日早晨，32歲的加拿大人邁克爾·澤阿夫-比伯在社會服務組織“渥太華任務”的無家可歸者庇護所醒來。

此前兩周里，這里的人們都忍受著他所發(fā)表的反加拿大惡語以及“大決戰(zhàn)”即將到來之類的妄言。

“他能說上一個小時，這個國家如何如何不好，他多么想到國外去，他申請的護照還沒下來讓他感到很惱怒。”住在這里的諾曼說。

這里的人們能感覺到他有些不對勁?！八惹邢胭I輛車，他曾試圖向每個人求助……他行為詭異，非常古怪。”

不過，22日之后，他們不必再忍受這些了。這天早上8點左右，比伯離開庇護所后就再也沒有回來。

他開著前一天弄到的一輛棕色豐田卡羅拉小轎車，帶著不知從何而來的單動溫徹斯特30-30獵鹿步槍——因其有犯罪記錄，所以無法合法獲得槍支，警方懷疑槍支從黑市購得——來到了渥太華國會山。這里是加拿大聯(lián)邦政府、國會所在地，無名烈士墓、國家戰(zhàn)爭紀念館等也在附近。

由于臨近11月11日加拿大國殤日，加軍方派士兵守衛(wèi)二戰(zhàn)時期無名英雄墓，他們立正站直拿著槍，但他們只是儀式性地站在那里，沒有防御的意思，槍都沒有上膛。

那輛沒有牌照的卡羅拉停在了不遠處的國家戰(zhàn)爭紀念館入口附近。穿著一身黑、用方巾蒙著鼻子的比伯拿著槍下車后直沖這些士兵射擊，24歲預備役士官奇里洛下士中彈后在醫(yī)院內不治身亡。

目擊者托尼看到槍手殺人之后還“舉起手做勝利的表示”。

之后，比伯繼續(xù)向國會大樓闖入。

這已是加一周之內第二次發(fā)生暴力事件，總理哈珀更將此次事件認定為恐怖襲擊。

槍手在國會大廈

這天上午，哈珀和國會議員本要召開每周例會，渥太華很多居民都在期待著多倫多楓葉隊對陣渥太華參議員隊的冰球比賽。然而，變故突生，開會變成了逃亡，冰球比賽也被推遲。

9點52分，渥太華911呼叫系統(tǒng)收到如潮電話，報告國家戰(zhàn)爭紀念館附近的這起槍擊事件，電視畫面也定格在這一區(qū)域。

加新民主黨新聞秘書利維應付完記者，正和同僚朝辦公室走去。突然，他們聽到有人喊“開槍了”，利維馬上找了個地方藏起來。過了一小會兒，貌似沒什么動靜，利維起身，只見一個男子拿著槍鎮(zhèn)定地走著，“他眼神空洞，面無表情?！焙芸欤瑯屖窒г诖髽抢?。

隨即，響亮的槍擊聲傳來。最后，他們從草坪成功逃至皇家騎警巡邏車處。

然而，在國會大樓內，很多人一開始還以為是失火了。

自由派議員弗利蘭和很多同僚一樣快速跑到安全地下室。加拿大廣播公司派駐國會的記者朱莉無法出去，她敲了多個辦公室的門，最后一位內閣大臣聽出她的聲音后方讓她進去躲避——他們都用辦公家具堵在門口。大家安靜地坐在地上等待。

比伯還在樓廳里跑著，朝兩扇關閉的門開槍——左邊一扇門后，是本要開會的哈珀和議員們，右邊則是反對黨新民主黨議員會議室。他們將門反鎖并用椅子、沙發(fā)等堵住。

皇家騎警緊追在比伯之后。他繼續(xù)朝向國會圖書館的木門跑去，最后躲到挨著圖書館入口的石柱后面。

眾議院糾察長威克斯的辦公室就在幾米之外。聽到槍聲，威克斯抓起他的半自動手槍，很快跑出來，其安保隊伍報告了比伯的躲避位置。威克斯急忙跑到石柱另一側，這時，他離比伯只有一臂的距離。據(jù)守衛(wèi)人員稱，威克斯都能看到比伯的槍管。

這位皇家騎警退役軍官現(xiàn)年58歲，頭發(fā)已花白。平時，他的肩膀上經?？钢幽么蟮膬x式權杖。此時，威克斯沒有猶豫，躺到地上、向上對準比伯開槍。

比伯被擊斃后，職業(yè)生涯頭一遭朝人開槍的威克斯冷靜地站起身來，回到辦公室給手槍上子彈，以防仍有威脅存在。

威克斯行至總理所在的會議室，亮明身份進入后大步走到麥克風前，說：“嫌犯現(xiàn)已被擊斃?！?/p>

朱莉和議員們安靜地等待了幾個小時，最后由全副武裝的警察帶至安全地點。

議會大廈直至晚間都處于封鎖狀態(tài)。

孤獨圣戰(zhàn)者

警方一直在尋找比伯可能的同伙，最終發(fā)現(xiàn)他是一個人作案。比伯在發(fā)動襲擊之前錄了視頻，加拿大皇家騎警方面指其襲擊“有意識形態(tài)和政治動機”。目前，他們還在對視頻進行仔細分析。

從已知信息看，比伯是一個孤獨的人、癮君子，有前科，同時還是伊斯蘭激進分子。

比伯的父親出生在利比亞的黎波里，曾與推翻卡扎菲政權的利比亞反政府軍并肩作戰(zhàn)；母親是加拿大人，從事移民相關工作。13歲那年，比伯將名字從邁克爾·約瑟夫·霍爾改為邁克爾·澤阿夫-比伯。16歲時父母離異給他的生活帶來不小的打擊。

他本來就讀于管理嚴格的私立學校，后來被送到條件比較差的公立學校后，整個人也發(fā)生了變化。據(jù)其同學回憶，在私立學校時，他很守規(guī)矩，而到了公立學校，他便開始與同學打架斗毆。

19歲那年，他開始觸犯法律。在此后的13年里，他留下13項包括偷竊、非法持有大麻、酒后駕車等在內的違法記錄，也坐過牢。

大概在10年前，比伯皈依了伊斯蘭教。他也不希望自己做禮拜的清真寺有非穆斯林出現(xiàn)。這還讓他與溫哥華本拿比地區(qū)一個清真寺發(fā)生了摩擦。知曉他排斥非穆斯林的態(tài)度后，該清真寺建議他到其他清真寺去做禮拜，他也就離開了，但還會到那兒過夜。后來，清真寺把鎖換了。

他的生活一團糟，幾近崩潰。2011年，他到本拿比的警察局“自首”稱自己曾搶劫，想要坐牢，但是警察調查后發(fā)現(xiàn)沒有搶劫案的記錄，就把他打發(fā)走了。

第二天晚上，他“動真格”的，拿著大棒試圖搶劫麥當勞。警察來時，他正坐著等待他們的到來。“我是個吸毒者，”比伯告訴法官，“同時，我又是有信仰的人，我希望通過犧牲自由和美好的事物來讓自己今后更珍視生活并戒毒?！彼暦Q若被釋放還會繼續(xù)犯罪，最終他被監(jiān)禁66天。

最近幾年，比伯經常住在溫哥華的庇護所里。他會因支持“伊斯蘭國”而與別人發(fā)生口角。比伯的想法很極端，認為美國轟炸敘利亞在道德上等同于在校車上安置炸彈。他也曾對朋友表達想到敘利亞成為圣戰(zhàn)者的愿望。

10月，比伯來到渥太華，想得到去往中東地區(qū)所需的護照，未能如愿。但他并非加拿大情報機構所監(jiān)視的伊斯蘭激進分子之一。

10月23日，糾察長威克斯在眾議院接受人們的掌聲。前一天，他擊斃了闖入國會的持槍者比伯（REUTERS圖）

“淚水不是為他而流”

“我快要認不出他了，他變了，頭發(fā)也長了，還留起胡須?！北炔谝u擊前一天晚上突然到姑姑莫妮卡偏遠山區(qū)的家中看她?！八f好久沒見，想來看看我?！北炔蚬霉媒榻B在加拿大西部從事石油方面工作的經歷。

發(fā)動襲擊之前，比伯還破天荒給疏遠了5年的母親蘇珊寫信，告訴她自己很好。不過，他寫信的原因是宗教信仰促使他要善待父母，這是他的責任。

國會大樓事件之后，蘇珊帶著復雜的情緒給媒體寫信。她解釋稱，這不是為兒子辯白，而是讓世人了解更多事實?！拔业难蹨I為死去和受傷的人而流，不是為兒子而流?！?/p>

蘇珊在信中說，兒子吸毒，這會影響他的精神狀態(tài)。她感到比伯的言語很奇怪，經常說些妖魔鬼怪，不禁讓人想，“他是不是瘋了？”比伯也拒絕了家人的幫助。

至于兒子的宗教信仰，蘇珊不怎么能理解，二人談話時基本是兒子在說，她在聽。蘇珊坦言，接到一些來信稱自己是個不稱職的母親，這讓她“總是有種罪惡感”。

此外，蘇珊還糾正說，兒子想要到沙特阿拉伯去學習，而非此前媒體所報道的敘利亞。但是他又拿不到護照，“走投無路之下做出了極端行為?！?/p>

蘇珊也承認兒子給人們“造成了恐慌”，但不滿他被貼上恐怖主義的標簽。

“這改變了一切”？

不久前，加拿大宣布參與打擊恐怖組織“伊斯蘭國”后，該組織發(fā)言人表示加拿大人也在其仇殺范圍之內。在社交網(wǎng)絡Twitter上，“伊斯蘭國”支持者們對比伯的行為大加贊賞，他們還警告說還會有更多襲擊事件。

就在兩天前的10月20日，25歲的極端圣戰(zhàn)分子羅里奧在蒙特利爾南部殺死一名士兵，他是加拿大皇家騎警跟蹤的90名有嫌疑到國外參加激進活動或打算這么做的人之一。

目前尚不清楚羅里奧及比伯兩人制造的襲擊事件是否有關聯(lián)。也沒有組織向這起事件宣布負責。

“這改變了一切。”一位議員說道。郵遞員伊娃稱，槍擊案件使其開始顧慮自己的安全，“總的來說，此前我都感覺很安全的，但是現(xiàn)在我覺得‘這里也可能出事?！?/p>

“加拿大國會大廈不是第一次成為打擊目標，這也不是加拿大歷史上最大規(guī)模的恐怖襲擊案?！薄督洕鷮W人》這樣提醒道。1966年，同樣是在國會大廈，一名失業(yè)人員想要盡可能多地炸死議員；1984年，前軍官闖進魁北克議會，殺死三人；1989年持槍男子劫持一輛巴士在國會外射擊……最大的一次則是1985年，從加拿大起飛的印航航班遭遇恐怖襲擊，造成329人死亡，這被稱為“加拿大悲劇”。

另外，旨在讓魁北克省脫離加拿大獨立的激進組織魁北克解放陣線先后制造了多起暴力事件。1970年10月，該組織策劃綁架了英國駐蒙特利爾一名貿易專員和魁北克省勞工部長皮埃爾·拉波特，并將拉波特殺害，制造了“十月危機”。

而且，據(jù)不完全統(tǒng)計，這個被人認為是“非常安全”的國家，也曾發(fā)生多例校園槍擊案。不過，由于加拿大比美國的槍支管理更為嚴格，所以類似慘劇遠少于美國。

槍擊案過后，被殺的奇里洛下士生前和游客的合影照在社交媒體上廣為流傳。

“加拿大永遠不會被嚇倒?！笨偫砉耆缡钦f。

作家史蒂芬·馬爾什則寫道：“我認為很安全的加拿大不在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