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小拳
(一)
大息順德三年六月初三,忌出行,宜嫁娶。
長安街上兩列長長的親衛(wèi)隊臨街而立,他們身后站著熙熙攘攘的人群,嘰嘰喳喳的議論聲此起彼伏。
“聽說鎮(zhèn)國大將軍阮將軍大勝回朝,瞧瞧這陣仗……”
“可不是嘛,據(jù)說阮將軍唯一的女兒也從天凌峰學(xué)武歸來了,此次一起進(jìn)宮面圣呢?!?/p>
“聽說阮大小姐可神秘了,從小就被送去習(xí)武,見過她真面目的人少之又少,不過聽說啊,可是個一等一的美人啊!”
我坐在馬車?yán)铮贿叧灾楈F遞過來的葡萄,一邊聽著外面的議論。
“織霧,賞?!蔽覔]了揮手,對著織霧說道。
織霧聞言素手輕揚,幾片銀葉從窗中飛出,恰恰落在剛才那表揚我的人面前。
真是有眼光!我想著那句“一等一的大美人”,在心中暗道!
其實我本來是不想進(jìn)宮的,奈何我爹說正逢太后七十大壽,宴請文武百官,太后有意為皇上選妃,特地要求百官攜家眷進(jìn)宮,于是我也只好趕鴨子上架,湊了趟熱鬧。
我爹說了,當(dāng)今圣上是個貪歡好色的主兒,想必是不會喜歡上我這款的。
抱著當(dāng)人肉布景的心態(tài),我跟著太監(jiān)彎彎繞繞地到了女眷席,各位大家閨秀們見到我,臉上的表情不亞于見了鬼。
我也懶得搭理她們,一個人默默地坐在角落里胡吃海喝,時不時地打量一下不遠(yuǎn)處的美人們,在心里暗暗地排了個名次。
要說最漂亮,當(dāng)屬左手邊第二位,馮太守的掌上明珠,馮梓音。
要說最嫵媚,自然是前面第一排的首席,駱提督的寶貝女兒,駱顏眠。
要說……
我還沒一一鑒別完,身后的花園中突然傳來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
想到臨行前,爹爹說了,此次太后三番五次叮囑要我也同行,想必是有所安排。
既然給皇上當(dāng)女人是不可能了,那約莫著是瞧上了我這一身武功,想要讓我給皇帝當(dāng)個保鏢什么的。
想到這兒,手中的翡翠盞已經(jīng)朝著身后飛了出去,我足尖輕點,緊隨其后。
昏暗的樹林里站著一名男子,那人穿著一襲玄色長袍,眸子狹長深邃,嘴唇緊抿,正捂著手腕,滿臉寒氣地看向我。
我看著深深嵌入樹干中的翡翠盞,不僅對眼前的人感興趣起來。
雖說受了點傷,不過到底是躲了過去。
我這個人,向來識英雄重英雄,想到這兒,不禁步子又往前邁了邁。
“這位俊俏的小哥,鬼鬼祟祟地躲在林中是想干嗎?”我抬了抬下巴,秀發(fā)隨風(fēng)起舞,擺了個自以為很酷的姿勢。
等了半晌,那人都沒有作答,我的下巴已經(jīng)仰得有些累了,正準(zhǔn)備發(fā)火,不遠(yuǎn)處太監(jiān)的叫聲已經(jīng)飄入了耳畔。
“萬歲爺,萬歲爺!更深露重,您倒是披件衣裳??!”
小太監(jiān)的叫聲伴著大群的腳步聲靠近,我看著那一長溜燈籠朝著我們走來,心底突然泛起一股不好的預(yù)感。
果不其然,那人看我半晌,終于還是張了嘴。
“哪里來的丑八怪?”
那聲音咬牙切齒,仿佛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一般。
而我在聽到丑八怪三個字的時候不禁暗自悔恨,剛才怎么就挑了個順手的小酒盞呢?
就應(yīng)該直接掀桌而起才對!
(二)
我叫阮骨,是當(dāng)今鎮(zhèn)國大將軍的寶貝閨女,三歲我就被當(dāng)世高人發(fā)現(xiàn)骨骼驚奇乃是習(xí)武天才,于是我被送上了天凌峰學(xué)習(xí)當(dāng)今至高無上的武學(xué)。
十八歲時我學(xué)成歸來,本是一朵含苞待放的嬌花,卻硬生生地折在了太后娘娘的生日宴上。
太后說我溫婉賢淑,謙卑有禮,是當(dāng)皇后娘娘的不二人選。
太后說現(xiàn)今皇上年紀(jì)不小了,也該有人主持后宮了。
我跪在地上,斜眼看向坐在上面的皇上,那張英俊的臉龐幾乎已經(jīng)扭曲。
目光偷偷一轉(zhuǎn),我看向跪在身旁跟我一起接旨的父親大人,那臉色,簡直就跟吃了屎一樣難看。
想到剛才樹林里的那句“丑八怪”,我想這一定是場不被祝福的婚姻。
果不其然,大婚當(dāng)日,偉大的皇帝顧安卿就給我了一個狠狠的下馬威。
我頂著鳳冠坐了近兩個時辰,只等來一道圣旨,說是皇上今晚歇在安貴人那兒了。
“織霧,看來這顧安卿的品位也不怎么樣,那馮梓音長得還沒你好看呢?!蔽一瘟嘶尾弊?,在腦中回憶著馮梓音的容貌。
織霧正在為我卸妝,聽到我的話,兩條細(xì)細(xì)的柳葉眉擰得更緊,似有無限哀愁。
我看著那如哀似怨的小眼神,心疼得不行。
想到入宮前爹爹淚眼婆娑地對我說:“骨兒,爹爹知道你不想入宮,可是懿旨難違,不過你放心,就算進(jìn)了宮,憑著阮家的臉面,也定不能讓人欺負(fù)了去!”
我想到阮家的臉面,不禁有些不開心了起來,打我的臉可以,可是阮家的臉……
我挑了挑眉,朝著織霧道:“春宵一刻值千金,哪來的獨守空房的道理?”
話音一落,已經(jīng)拽著織霧朝著輕音殿飛去。
隔著數(shù)丈遠(yuǎn),已經(jīng)能聽見從殿中傳來的絲竹之聲,窗帷上描著大朵大朵的芍藥,馮梓音的纖細(xì)身姿躍于紙上。
我不禁低頭看了看自己的平胸,覺得顧安卿來這兒也還是有些道理的。
我輕輕落在殿外,正準(zhǔn)備抬腳往里走,卻被殿外的宮女面色為難地攔了下來。
“皇后娘娘萬安,更深露重來訪,可是有什么要事,請容奴婢先進(jìn)去通傳一聲?!钡钔獾乃拿麑m女,見我來了全都嚇得花容失色。
“皇后娘娘干什么還需要跟你匯報?”織霧怒不可遏地大聲道。
“我不打女人?!蔽覒械酶龔U話,輕輕說了一句,便朝著里面走去。
果不其然,一路上暢通無阻,宮女太監(jiān)跪了一屋,直到走到門外,顧安卿的貼身太監(jiān)小瓶子才撲通一聲跪下喊了句“皇后娘娘駕到”。
說話的工夫我已經(jīng)推開了門,只見殿內(nèi)一片繾綣,馮梓音穿著一身玫色春衫,冰玉般的小臉蛋泛著緋色,此刻正軟軟地坐在顧安卿的大腿之上。
顧安卿本來已經(jīng)泛著兩分醉意的眸子,在見到我的瞬間頓時瞪了起來。
“你來做什么?!”顧安卿的劍眉蹙起,十分不滿。
“新婚之夜,當(dāng)然是來找你洞房?!蔽姨袅颂裘?,往前走了半寸。
“你居然妄想朕會與您同床?”顧安卿不知道為什么,一見到眼前的這個女人就覺得沒好事,剛想拍案而起,卻突然眼前一黑,身子綿軟無力地軟在了椅子上。
我還沒來得及說話,就已經(jīng)瞧見馮梓音的妙目中掠過一絲殺意,下一秒,袖中的短劍已經(jīng)朝著顧安卿的胸膛刺去。
那么近的距離,那么好的角度,連我都忍不住要為馮梓音下手的時機(jī)嘆一聲好。
只可惜,顧安卿命不該絕,因為他遇上了我。
我飛起一腳,伴隨著咔嚓一聲,馮梓音的身子便飛速地朝著床榻飛去,緊跟著一陣骨頭碎裂的聲音,馮美人噴出一口鮮血后,以極度扭曲的姿勢昏死過去。
而我腳風(fēng)沒來得完全收住,十分恰好地將一旁的梨花桌也掀翻在地,而跟著桌子一起落地的,還有四肢無法自如的顧安卿。
看著顧安卿憤怒、不甘、驚詫種種表情在臉上變換。
我突然很好奇,如果是在奔赴云雨前夕,被自己的妃子捅上個萬箭穿心,顧安卿會是個什么表情?
(三)
皇上遇刺后一直昏迷不醒,太后娘娘急得輾轉(zhuǎn)反側(cè),白日里垂簾聽政,夜間憂心皇上病情,最終也跟著病倒了。
刺客一案大理寺不眠不休地查了七天,總算是有了些頭緒,原來馮太守的親生閨女貌似無鹽,為了能在后宮中有一席之地,特地收了個美貌無雙的義女,掩過耳目送入宮中,誰知馮梓音竟然是邊陲刺客,皇上險些喪命于此。
太后娘娘知情后勃然大怒,判了馮府滿門抄斬,案情算是告一段落。
就在舉朝上下為了皇上的病情憂心忡忡之際,駱提督主動請旨,表示其女駱顏眠自幼習(xí)醫(yī),師從醫(yī)圣,愿意一試。
就在皇上的病情漸漸好轉(zhuǎn)的時候,卻在一夕之間,駱顏眠遇刺重傷昏迷,皇上與皇后雙雙失蹤。
大息順德三年,仿佛陷入了一個怪圈,壞事一樁接著一樁,以致朝野內(nèi)外人心惶惶。
我將窗子打開一小條縫隙,清新的空氣涌入房內(nèi),總算將滿室的藥味沖淡了一些。
可惜還沒過一會兒,床上的人又開始哼哼唧唧起來。
“冷、冷,把窗戶關(guān)上,喀喀!”顧安卿無比虛弱的聲音從床上飄來。
我無奈地嘆了口氣,把窗戶關(guān)緊后,走到他身旁,把手中的暖爐塞進(jìn)了被窩中。
顧安卿仍在夢魘中,薄唇緊抿,臉色青白,額頭上滿是細(xì)細(xì)密密的汗珠。
唉,早知道是這么個麻煩差事,就不該一時貪慕虛榮答應(yīng)了下來。
那夜馮梓音行刺失敗之后,顧安卿被御醫(yī)們帶回了御書房,我一夜好眠,誰知第二天醒來卻收到顧安卿昏迷不醒的消息。
這家伙居然裝病這么無恥?!我對此表示深深的不滿,于是準(zhǔn)備去揭穿他。
馮梓音下藥的酒我臨走前還嘗了一口,除了過量的軟骨散外并無其他,沒有道理昏迷不醒的呀。
御書房重兵把守,太后娘娘為了不再橫生枝節(jié),禁止所有人探望。
可惜我是個身手過于敏捷的娘娘,夜黑風(fēng)高,我足尖輕輕一點,就溜進(jìn)了御書房。
殿內(nèi)空無一人,卻煙霧繚繞,點了十分重的凝神香。
床上的顧安卿面色蒼白,看起來比我救下他的那晚還要虛弱。
“喂喂喂,一國之君裝病,實在是為人不齒?!蔽疑斐鍪种冈谒哪橆a上使勁戳去,誰知手指剛剛碰到他的臉頰,卻被他牢牢攥緊了掌心。
顧安卿猛地睜開眼睛,看到是我,好像松了一口氣,眼底的精光頓時消散,剩下滿目游離。
“有人要殺我?!彼罩业氖?,虛弱地說道。
“我知道啊,馮梓音嘛?!蔽也灰詾槿坏攸c了點頭,企圖收回手指。
“她的背后還有人?!彼豢戏攀郑斑@凝神香,是想我永遠(yuǎn)醒不過來?!?/p>
“誰?”我看了一眼煙霧彌漫的香爐,隱隱覺得有些不對。
“你今夜藏身梁上,若有人想要行不軌之事,你就帶我離開。”一句話仿佛耗費了他極大的心力,他說完便大口大口地喘息起來。
“我為什么要幫你?”我抽回手指,撇了撇嘴問道。
“要如何你才肯幫我?”顧安卿睜開眼睛,仿佛我是他最后的希望。
“你說我是天下最美的美人,我就考慮考慮?!蔽艺A苏Q劬?,一臉認(rèn)真地說道。
顧安卿明顯沒想到我會如此作答,他好看的眉頭情不自禁地挑了挑,而后醞釀良久,終是睜開眼睛對我說道:“阮骨,你是我見過的最美、最美的美人?!?/p>
他一連用了兩個最美,我的虛榮心瞬間到達(dá)了頂端。
誰讓我是個憐香惜玉的人呢,對于美人的要求我總是不忍拒絕,無論是男美人,還是女美人。
所以當(dāng)顧安卿用無比真摯的眼神說下他的贊美的時候,我只好拍拍他的臉頰道:“看在你這么有眼光的分上,我就大發(fā)慈悲地答應(yīng)你?!?/p>
(四)
顧安卿沒有說錯,馮梓音的背后真的有人。
我在梁上貓了將近三個時辰,幾乎就要昏昏欲睡的時候,殿門終于嘎吱一聲被推了開來。
一名墨衣美人蓮步輕移地走了進(jìn)來,手上托著描金烘漆托盤,盤上放著纏枝盈彩翠碗。
我看著那美人走到香爐旁,將碗中的東西一點點灑入爐中,然后走到了顧安卿的榻旁坐了下來。
駱顏眠?
我突破迷霧總算看清了美人的容貌,卻發(fā)現(xiàn)是那夜宮宴時有過一面之緣的提督之女。
只見她伸出纖纖玉指,順著顧安卿的輪廓描繪婆娑,嫵媚如花的臉上泛著詭異的表情,那表情帶著可惜,仿佛還有一點點的無奈。
“如果不是逼不得已,我真的不想殺你?!彼龘u了搖頭,似有萬般無奈,終是嘆了口氣,拿下頭上的玉簪一擰,一點墨色的粉末落入了甲套之中。
我看著她的手一點點地靠近顧安卿的嘴唇,心中感慨萬千。
這世上最苦逼的事情一定不是你要娶一個丑女為妻,而是娶了一堆如花似玉的小妾,她們卻個個以殺你為人生的終極奧義。
我手指輕彈,安靜的殿內(nèi)傳來錚的一聲,駱顏眠的鎏金甲套應(yīng)聲穿入了一旁的柱中。
“弒君之罪?”我一躍而下,落在了駱顏眠的面前,看著眼前嬌滴滴的臉蛋,忍不住上前摸了一把。
駱顏眠看著我,仿佛見了鬼一般,嫵媚嬌俏的臉蛋血色盡失,面對我的觸碰想要后退,卻又不敢輕舉妄動。
“有些閑事皇后娘娘還是不要管的好?!瘪橆伱呙嫔珣K白,妙目四盼,仿佛在等著什么。
我喜歡美人,卻不喜歡跟人繞圈,很小的時候我?guī)煾妇徒踢^我,武力有時候是解決問題的最有效的方法。
指尖緩緩聚攏,駱顏眠的腳尖一點點地離開地面,蒼白的臉蛋從紅變紫,剛才那一點點的倔強,也終于變成了恐懼。
“我說、我說。”我見她松了口,就松了手,她跌落在地上,大聲地咳了起來。
我本著最后一點耐心聽她咳完,誰知眼看著就要聽到答案,一支冷箭透窗而入,直挺挺地射進(jìn)了駱顏眠的后胸。
濕熱的鮮血灑了我一眼,剛才還艷若桃李的美人,瞬間成了一具女尸。
那人箭法快狠準(zhǔn),我無暇顧他,扛起床上的顧安卿破窗而出,身后冷箭呼嘯而至,追了我不知道多少里路。
自從三歲跟著師父習(xí)武以來,就從來只有我打人,沒有人打我的份。
可是這次被人追得無力還擊,只能抱頭鼠竄,都是因為帶著顧安卿這個累贅。
實在是太太太太太丟臉了,我惡狠狠地把顧安卿往床上一扔,郁悶無比。
若他日有一天讓老娘再碰到這個刺客,一定打得他滿地找牙!
(五)
顧安卿中了毒,受不得一點風(fēng)涼,體溫明明高得嚇人,卻依舊不停地喊冷。
“你說的那個神醫(yī)不會是死在了路上吧?不然怎么都三天了,還是人影都沒有看到?”我摸著顧安卿滾燙的額頭喃喃低語。
我跟顧安卿現(xiàn)在身處于城郊的一座舊宅內(nèi),顧安卿說這宅子是他小時候出宮玩偷偷買下的,安全系數(shù)還算比較高。
至于所謂的神醫(yī),顧安卿說跟他頗有淵源,他遇刺那日已經(jīng)派人通知他相會于此,應(yīng)該不久就會到的。
可是我翹首以盼了三天,神醫(yī)沒等來,倒是全城的戒備越發(fā)嚴(yán)密了起來。
“冷……”顧安卿已經(jīng)燒得不省人事,被褥里的暖爐明明燒得滾燙,他卻還是不停地喊冷。
“乖,不要亂動?!蔽覠o奈地將顧安卿的身子扶了起來,以掌為橋,將內(nèi)力一點點地灌入他的體內(nèi)。
說來奇怪,他的癥狀明明是寒毒的癥狀,按理說有了我的內(nèi)力相助,即便不能夠完全驅(qū)除,卻也不該沒有半點用處才是。
可是這么多天,我?guī)缀趺刻於紴樗麄鬏攦?nèi)力,除了能夠讓他的體溫短暫地恢復(fù)正常外,別無他用。
顧安卿漸漸地安靜下來,老老實實地睡去,我的額頭滲出細(xì)密的汗珠,再這么個消耗法下去,別說我頂不住,就算是師父,怕也撐不過十日。
由于最近消耗過度,本應(yīng)該早就被我發(fā)現(xiàn)的內(nèi)息聲,竟然是破窗而入的瞬間才察覺到。
七名黑衣人破窗而入,明晃晃的大刀毫不遲疑地砍了過來。
我想著顧安卿那句“安全系數(shù)頗高”,不禁暗自腹誹頗高你妹夫??!
出宮走得急,沒能帶上銀子,我已經(jīng)接連數(shù)日沒有吃過肉,還要每天喂內(nèi)力給顧安卿這個無底洞,陡然間打起架來,不禁腳步有些虛浮。
那七個人招式古怪,不像中原的武術(shù)套路,我應(yīng)對之余還要顧著顧安卿不被砍傷。
刺客顯然也發(fā)現(xiàn)我心有余而力不足,轉(zhuǎn)而全部攻擊顧安卿,可憐我扛著顧安卿上躥下跳,仍是免不了受傷。
終是力有不怠,身形一滯,黑衣人見有機(jī)可乘,大刀闊斧地朝著顧安卿的面門砍去。
我一著急,用盡全力將顧安卿踹了出去,雖沒有被刀鋒劈中,卻仍無法避免被刀氣波及,頓時五內(nèi)俱裂,一口鮮血噴薄而出。
我兩眼一抹黑,頭暈?zāi)垦5爻蟮谷ィX中只有四個大字——
紅顏薄命!
誰知軟綿綿的身子竟落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仰頭望去,才發(fā)現(xiàn)一名男子白發(fā)玄衣,猶如神祇般出現(xiàn)在我面前。
“西域七雪,也落到為難一個弱女子的地步了?”男子袖袍一翻,七炳鋼刀應(yīng)聲而斷。
武林排行榜穩(wěn)坐前三的阮骨,也能算得上是弱女子?!
被喚作西域七雪的七名男子臨死前,最郁悶的就是被扣上了一個欺凌弱小的罪名。
我呆呆地望著男子出神入化的招式,心中頓時猶如小鹿亂撞,腦中也只剩下兩個意念。
在他心中我居然是個柔弱的女子,難道我的春天來了嗎?!
待我功力復(fù)原,一定要跟他痛痛快快地打上一架!
而后,我就兩眼一抹黑地昏了過去。
(六)
朦朦朧朧中,我感覺到有濕熱的軟巾在我臉上游走。
“英雄!”我急急忙忙睜開眼睛,誰知看到的確是顧安卿拿著手帕一臉錯愕地坐在床畔。
顧安卿的臉色好看了很多,不像前幾天那般灰敗,見到我醒了,他好像輕輕地舒了口氣,輕松了許多一般。
“怎么是你?”我掙扎起身朝著門外望了望,卻發(fā)現(xiàn)偌大的房間內(nèi)空無一人,只有我跟顧安卿兩兩對望。
顧安卿剛才還很欣慰的表情瞬間凍結(jié),臉色登時又黑了下來。
“不是我,你希望是誰?”他將手中的軟帕往旁邊一丟,往前湊了湊問道。
“沒,我就問問?!蔽倚岬搅宋kU的氣息,往后縮了縮,好歹我也是跟他入過洞房的,還是要有禮義廉恥之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