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紹瓊
幾年前,我大學畢業(yè)后分配到偏遠的山區(qū)中學任教。本來是想借此作跳板,呆上一段時間就調回去的,可是時運不濟,3年之后,我依然在原地,調動無望。
面對荒涼的大山,我仰天長嘆、欲哭無淚,精神和物質生活的匱乏令我整日難有笑容,與我一同分配來的還有小崔老師,大山深處兩個境遇相同的年青人,難免會相互注意,但是,他和我一樣的心思,一心想調回去,所以我們絕對不會去發(fā)展戀愛,因為我們的家鄉(xiāng)相隔很遠,何況內向自閉的我們平時幾乎不講話。
有一天,我上完自習課回來,隨手想翻翻教科書,突然發(fā)現(xiàn)書里夾著一張紙條:“你是個大大大的好人,我很想和你有深的接觸,能給個機會嗎?如果愿意,明天中午2點村北河亭見,不見不散。”字跡一板一眼的,像是故意修正了筆跡。
我不由心潮澎湃。這是誰呢?這幾句話給人感覺這人挺活潑頑皮,是不是哪個男人看上了自己,在射丘比特之箭呢?或者是誰在惡作?。窟@是我第一次遭遇這種情況,有些慌神,思前想后一夜未眠。我當然不想和本地的農(nóng)村青年交往,唯一還算對得上眼的崔老師,我知道他的心比我還高,絕對不會有這種想法的。但終是抵不住好奇,我還是決定前往。
中午1點多,我打扮得整整齊齊來到村北邊小河草亭邊,一眼看到小崔在草亭上東張西望的身影,我的臉唰地紅了:“原來這丘比特之箭真是小崔射的?。 ?/p>
小崔也看到了我,他的臉也紅了,我們都呆了。我想到我的未來,立刻克制自己要冷靜,于是我用開玩笑的口吻說:“你說我是好人,干嗎要用3個‘大’字嘛?!毙〈抟汇叮骸斑@話從何說起?”
小崔的樣子很無辜。我從口袋掏出那張紙來遞給他,小崔看后驚異不已,立刻也遞給我一張紙條。我一看,呀!竟然和我收到的那張紙條一模一樣,上面寫著:“你是個大大大的好人,我很想和你有深的接觸,能給個機會嗎?明天中午2點村北河亭見?!惫P跡也是一模一樣。
竟然有人在暗中給我們做媒,這個人是誰呢?小崔哭笑不得:“原來是有人故意在捉弄我們?!?/p>
這次惡作劇,讓我們這兩個沉默少語、平時交往不咸不淡的年青人,有了接觸交談的機會,那天下午正好休息,我們就坐在草亭里聊了一下午,直到夕陽滿天也舍不得回去。
慢慢地,我們這兩個一樣寂寞困惑的人越走越近,水到渠成地成了情侶,對于向大城市調動的事也在一次次失敗中慢慢磨平了斗志。關系確定后,小崔對我說:“麗麗,你現(xiàn)在是我女朋友了,可以告訴我真相了吧?是不是你早就看上了我,故意來這么一招,寫一張紙條約我,再寫一張紙條給自己,好像是誰暗中做媒似的?!?/p>
我漲紅了臉,其實這也正是我的疑問,我說:“誰說的?我以前從來沒想過留在這里,怎么可能在這里找男友?我還懷疑是你在演戲呢!”
小崔說:“你別怕面子過不去,反正我們快是夫妻了,說一下又何妨?我又不會笑話你?!?/p>
我急了:“我馮麗麗是那種敢做不敢當?shù)娜藛??你也太小看我了!?/p>
小崔的樣子不像在騙我,但是究竟是誰寫的紙條,湊成了我們這一對,我真是納悶極了。
2008年國慶節(jié),我和小崔這兩個心比天高、命比紙薄的人終于結成了夫妻,在小村辦了簡樸卻熱鬧的婚禮。辦完酒席,我們手攜手踏進我們簡易的新房。這間新房是鄉(xiāng)親和學生們幫我們收拾的,雖然簡陋,但處處都是溫馨暖意。
我隨意攏了攏被子,突然發(fā)現(xiàn)枕頭底下有一個彩色的信封,打開一看,只見里面放著一張帶雙喜的卡片,上面寫著:“祝福崔老師和馮老師白頭偕老、永結同心?!甭淇钍牵骸澳銈兊拿饺??!绷硗?,卡片上還畫滿了不同形象的笑臉。
這個筆跡好熟悉啊,我趕緊找出我和小崔的“定情信物”——那封匿名信來,果然是出自同一人之手,是刻意修正過的筆跡。
窗外,擠著一大群學生,探著腦袋看著我們發(fā)笑。我霎時明白了,我和小崔的媒人原來是這些調皮的學生啊!我佯裝生氣地喊來班長,虎著臉讓他說出真相。
班長笑呵呵地說:“老師您別生氣,我們當年看您整天不高興,崔老師也一樣,就想讓你們做個伴,這樣你們就能開心地給我們上課了。我們怕您會離開不要我們,所以才想出這個辦法的?!?/p>
看著這些天真善良、純樸可愛的孩子,我真想說:有你們做伴,我怎么還舍得離開呢?
這里雖然貧窮,雖然落后,但能和這些可愛的孩子在一起,能夠把我們所學的知識毫無保留地教給他們,我感到很幸福。原來幸福的要求并不高,只要身邊有真愛。
(摘自《故事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