弋睿仙
(西藏民族學院 外語學院,陜西 咸陽 712082)
彼得·紐馬克(Peter Newmark)是英國著名的實踐型翻譯理論家,他提出的語義翻譯和交際翻譯為當代西方翻譯理論的發(fā)展做出了重要貢獻。自從他的翻譯理論被引進到國內(nèi)以來,一直受到諸多學者的青睞,尤其是在應(yīng)用翻譯領(lǐng)域。有學者曾對2002年-2011年《上海翻譯》雜志10年間引用的國外作者及其文獻最多的10本書及其作者進行過統(tǒng)計,結(jié)果發(fā)現(xiàn)彼得·紐馬克位列第二,僅次于克里斯汀娜·諾德(Christiane Nord),足見紐馬克翻譯理論在應(yīng)用翻譯實踐與研究中的重要地位和旺盛的生命力[1]33。景點門票是對景點的簡要介紹,屬于旅游文本的范疇,是一種常見的應(yīng)用型文本,那么如何將紐馬克的翻譯理論應(yīng)用到門票的翻譯中呢?本文將以西藏著名景點門票為例,采用紐馬克的交際翻譯觀來研究門票的英譯。
旅游文本翻譯在應(yīng)用翻譯中占有重要地位,旅游文本從廣義上講可以劃分為旅游專業(yè)文本和普通文本。旅游專業(yè)文本是“針對旅游領(lǐng)域內(nèi)專業(yè)人士的,例如旅游研究論文”;旅游普通文本“是針對普通大眾(潛在的旅游者)的文本,其中包括旅游標示語(告示標牌)、導游詞、旅游廣告、旅游宣傳冊、旅游宣傳單、旅游指南、旅游景點介紹、旅游合同、旅游地圖、旅游見聞等”[2]15。景點門票屬于旅游普通文本,讀者主要是普通大眾。門票設(shè)計、制作比較講究,在字數(shù)和排版方面有一定的限制,因此門票語言一般簡潔明了、通俗易懂。
門票作為景點的“門面”,是對景點的簡要介紹,擔負著吸引潛在旅游者的任務(wù)。同時,門票還是游客美好回憶的見證,具有收藏價值。根據(jù)紐馬克的文本類型研究,主要有三種文本類型:第一,表達型文本,包括文學作品、自傳等;第二,信息型文本,包括非文學作品、新聞報道、會議記錄等;第三,呼喚型文本,包括說明書、宣傳品、廣告等。顯然,景點門票是對景點的簡要介紹,具有信息功能,但同時具有吸引潛在游客的呼喚功能,前者是前提,后者是根本。弄清門票的特點和功能是翻譯門票的前提和基礎(chǔ)。
彼得·紐馬克是公認的實踐型理論家,他對現(xiàn)代西方翻譯研究的主要貢獻就是語義翻譯(semantic translation)和交際翻譯(communicative translation)。在其《翻譯問題探討》(Approaches to Translation)一書中,紐馬克提出:“Communicative translation attempts to produce on its readers an effect as close as possible to that obtained on the readers of the original. Semantic translation attempts to render, as closely as the semantic and syntactic structures of the second language allow, the exact contextual meaning of the original.”[3] 39可見,語義翻譯是指使譯文在目的語的語義和句法結(jié)構(gòu)范圍之內(nèi)盡可能準確地表達原文的意思;交際翻譯是指使譯文對目的語讀者盡可能產(chǎn)生相同于原文對原語讀者產(chǎn)生的效果。顯然,語義翻譯忠于作者,充分表達作者的原意;交際翻譯終于讀者,考慮譯文的可接受性。交際翻譯的重點是“根據(jù)目標語的語言、文化和語用方式傳遞信息,而不是盡量忠實復制原文的文字?!盵4] 75當然,紐馬克也認為,交際翻譯與語義翻譯有時可以合二為一,但有時則無法兼顧。
紐馬克的交際翻譯觀賦予譯者更多的自由,譯者的主體性得到認可和發(fā)揮。譯者在交際翻譯中有較多的自由去“解釋原文、調(diào)整文體、排除歧義,甚至是修正原作者的錯誤”。[4] 75他認為:“I assume that in communicative translation one has the right to correct or improve the logic; to replace clumsy with elegant, or at least functional, syntactic structures; to remove obscurities; to eliminate reception and tautology; to exclude the less likely interpretations of an ambiguity… Further, one has the right to correct mistakes of fact and slips, normally stating what one has done in a footnote.”[3] 42交際翻譯觀認為,翻譯是發(fā)生于社會情境中跨語言、跨文化的交際過程,譯者在分析原語文本類型的基礎(chǔ)上,著重于目的語讀者的需要,必然會打破原文的局限。交際翻譯是重新組織句法,運用更為常見的搭配與詞匯,使譯文流暢地道,簡明易懂。譯者可以擺脫原文語言結(jié)構(gòu)的束縛,發(fā)揮譯語的優(yōu)勢。為此,譯者有權(quán)調(diào)整原文的邏輯關(guān)系,使含混不清的概念明朗起來,刪去重復贅述。盡管紐馬克的這一觀點曾遭到反駁,但對應(yīng)用翻譯實踐卻有積極的指導意義。任何翻譯理論如果能為翻譯實踐貢獻力量,那么這種翻譯理論必定會顯示出極強的生命力,并且在實踐中進一步得到完善和提升,否則翻譯理論會失去它存在的意義和必要性。
如上所述,門票的主要作用是給游客提供景點信息,喚起游客(尤其是潛在游客)的旅游欲望,信息功能是前提,呼喚功能是根本。門票英譯時,如果片面強調(diào)語言層面上的對等和忠實,必然會妨礙跨文化交際功能的順利實現(xiàn)。因此門票翻譯必定是以讀者為中心的,宜采用交際翻譯法。具體而言,第一,由于相關(guān)部門或人員的粗心,個別景點門票的漢語原文存在錯誤,那么考慮到門票的交際作用,譯者應(yīng)該對原文進行調(diào)整;第二,中國的景點門票在內(nèi)容和語言上主要考慮國內(nèi)游客的需要,但由于中西方文化之間的差異,翻譯一些對外國游客毫無意義的內(nèi)容時可以適時調(diào)整,增刪有度,語言上力求采用目的語中地道、自然的表達方式和句式;第三,外國游客對中國歷史文化知識比較欠缺,那么譯者翻譯時要有跨文化交際意識,在譯文中適當增補,尤其是關(guān)于中國朝代的時間,為目的語讀者提供便利。下面將以西藏部分景點門票的英譯為例,說明交際翻譯觀對門票翻譯的指導作用。
例1:“布達拉宮始建于公元七世紀松贊干布時期。十七世紀五世達賴喇嘛時期重建后,成為歷代達賴喇嘛的住息地和政教合一的中心?!?布達拉宮門票)
原文中的“住息地”應(yīng)為“駐錫地”,藏傳佛教中的班禪喇嘛、達賴喇嘛及活佛都有其駐錫地?!榜v錫”意為僧人出行,以錫杖自隨,故稱僧人住址為駐錫,可以譯為“residence”。由于門票版面有限,因此原文中出現(xiàn)的錯誤可以不用加注,但在其他場合,譯者有必要也有義務(wù)指出原文中的錯誤或不足,發(fā)揮譯者的主體性?!罢毯弦弧笔桥f西藏獨有的體制,若簡單地將“政教合一的中心”譯為“the center of/for religious and political affairs”,看似表達原文之意,實則沒有突出西藏政教合一的政治體制。這部分譯為“the center fused with religious and political affairs”較為妥當,不僅準確表達原意,而且注重對西藏文化的準確傳播。并且“fuse”作為動詞,意為“(不同特質(zhì)、思想等)合二為一,合為一體”,符合語境。
因此,全句可譯為:“After its reconstruction during the Fifth Dalai Lama’s reign, the Potala Palace became the residence for Dalai Lamas of successive generations as well as the center fused with religious and political affairs.”
例2:“色拉寺是由宗喀巴大師弟子大慈法王于1419年創(chuàng)建。本寺有一座大殿,三個扎倉,三十三個康村,全寺建筑面積為114964平方米,為前藏格魯派著名三大寺之一。寺內(nèi)供有馬頭金剛,千手千眼觀音等塑像及眾多佛像、所依和能依。1982年被國務(wù)院列為全國重點文物保護單位?!?色拉寺門票)
分析:第一,“色拉寺”切勿音譯為“Sela Monastery”,漢譯時一般采用藏文音譯,但如果再用拼音英譯實為不妥。藏文中的專有名詞一般會采用藏文-拉丁文轉(zhuǎn)寫方案譯成英文,所以“色拉寺”應(yīng)譯為“Sera Monastery”,這樣處理完全符合英語中的表達需要,體現(xiàn)了對目的語讀者的關(guān)照。宗喀巴和大慈法王釋迦益西作為藏傳佛教的著名人物,也有約定俗成的譯名,分別為“Tsongkhapa”和“Jamchen Chojey Sakya Yeshe”,考慮到普通游客的需要,還應(yīng)給二人名字后面增補生卒年代。
第二,“創(chuàng)建”一詞不能譯為“build”,因為釋迦益西沒有也不可能親自動手去修建寺院,實際情況是在他的監(jiān)督主持下修建了色拉寺,所以可采用“be built under the supervision of …”。這樣的顯性翻譯不僅符合原意,還有利于目的語讀者對原文的理解。
第三,藏傳佛教寺院有嚴格的習經(jīng)制度,設(shè)有專門的佛學院,藏語稱為“扎倉”,一般譯為“Buddhist colleges”?!翱荡濉保匚囊糇g,是指寺院扎倉中以僧徒來源地劃分的僧團單位,其建筑稱扎夏,由僧舍、廚房、小經(jīng)堂、內(nèi)院辨經(jīng)場、各種庫房組成,并且來自同一地方的僧人住在一起。該詞極具藏傳佛教特色,音譯為“Khangtsen”然后加注也未嘗不可。但考慮到譯文的可接受性和門票語言特點及功能,只能退而求其次,譯為“regional dormitories”,告訴讀者該寺實實在在有什么即可。
第四,根據(jù)《漢英-英漢藏學翻譯詞典》,“前藏”,即“Central Tibet,藏文音譯‘衛(wèi)’。歷史上清朝皇帝為平衡政治勢力以便于中央的集權(quán)管理,把西藏的行政區(qū)域劃分為前藏和后藏。前藏是以拉薩為政治中心,轄區(qū)為藏北、藏東及部分藏南,由達賴喇嘛負責管理。”[5]195“格魯派”作為藏傳佛教極具影響力的教派,其藏文-拉丁文轉(zhuǎn)寫一般為“Gelukpa”,其后也可加上“Sect”,便于讀者理解。
第五,色拉寺的魅力在于其代表的藏傳佛教文化,該寺供奉的佛像對于藏民意義重大,也是重要的旅游吸引物?!榜R頭金剛”,藏傳佛教大密共有九尊馬頭明王,藏密認為馬頭金剛是指觀音菩薩的忿怒相之一,一般采用梵文音譯“Hayagriva”;“觀音”的梵文音譯為“Avalokitesvara”,“千手千眼觀音”可譯為“Thousand-armed and Thousand-eyed Avalokitesvara”;“所依”和“能依”為佛教專有名詞,根據(jù)《佛學大詞字典》的解釋,所依為“能依”之對稱,含有被依之意。能依他法而起作用者,稱為能依。如草木依地而生長,則草木為能依,地為所依??紤]到對英語讀者在文化層面給予關(guān)照,避免晦澀難懂的佛教術(shù)語,那么根據(jù)語境,這兩個詞可以模糊地翻譯成佛經(jīng)、佛塔、法器和用品,譯為“Buddhist classics, Stupas and ritual implements and utensils”。這樣的譯文簡明易懂,對原文內(nèi)容進行適當?shù)恼{(diào)整,體現(xiàn)了譯者的主體性和跨文化交際意識,并且能夠突出門票的語言特點和功能,實現(xiàn)跨文化交際的目的。
第六,“全國重點文物保護單位”,諸如此類的表達在景點介紹中隨處可見。但是這一概念對于外國游客而言沒有什么價值,他們對景點的關(guān)注不在于此,因此這層意思可以省略不譯。在向游客傳遞藏傳佛教文化的同時,還應(yīng)在考慮英語句法結(jié)構(gòu)特點的基礎(chǔ)上,適當?shù)貙υ牡木浞ńY(jié)構(gòu)進行調(diào)整,擺脫原文語言結(jié)構(gòu)的束縛,發(fā)揮譯語的優(yōu)勢,為目的語讀者提供便利。
下面的譯文可供參考:“Sera Monastery was built in 1419 under the supervision of (1355-1435), a disciple of (1357-1419). As one of the three major monasteries of the Gelukpa Sect in Central Tibet,Sera Monastery, with an area of 114,964 square meters, is composed of a grand hall, three Buddhist colleges and thirty-three Khangtsens. Enshrined here are a large number of statues, including statues of Hayagriva, Thousand-armed and thousand-eyed Avalokitesvara, etc. In addition, numerous Buddhist classics, Stupas and ritual implements and utensils are well preserved in the monastery.”
例3:“……解放前該寺僧眾近達一萬人,是藏傳佛教最大的寺廟。”(哲蚌寺門票)
該句中的“解放”應(yīng)該指1951年中央人民政府和西藏地方政府簽訂《關(guān)于和平解放西藏辦法的協(xié)議》,西藏實現(xiàn)和平解放?!敖夥徘啊睉?yīng)指西藏和平解放之前,并非建立新中國之前,若直接翻譯成“Liberation”表意模糊,不利于讀者理解,應(yīng)該增補出“Peaceful Liberation in 1951”。
全句可譯為:“With over ten thousand monks before the Peaceful Liberation in 1951, Drepung Monastery was the largest one in Tibetan Buddhism.”
例4:“扎什倫布寺于公元一四四七年藏歷第八熱迥(火兔年)由一世達賴喇嘛根敦珠巴創(chuàng)建,是黃教四大寺院之一……”(扎什倫布寺門票)
“扎什倫布寺”的英文名稱習慣采用“Tashilhunpo Monastery”,不能采用漢語拼音?!包S教”指藏傳佛教中的格魯派,可翻譯成“Yellow Hat sect”,但是最好增補“the Gelugpa”,使譯文表意更清晰完整。此外,考慮到門票的特點和功能,“藏歷第八熱迥(火兔年)”可省略不譯,對門票翻譯而言此處不宜詳細地解釋藏歷。
全句可譯為:“As one of the four major monasteries of the Yellow Hat Sect (the Gelugpa), Tashilhunpo Monastery was built in 1447 during the First Dalai Lama Gedun Drupa’s reign.”
以上在論述景點門票主要特點及功能的基礎(chǔ)上,闡釋了交際翻譯的內(nèi)涵,并將其應(yīng)用到西藏景點門票英譯中,說明了交際翻譯對于門票翻譯的重要指導作用。門票作為景點的“門面”,其制作和設(shè)計都是下了一番功夫的,具有三重作用:一是簡要介紹景點;二是激發(fā)游客的旅游愿望;三是具有收藏價值。高質(zhì)量的翻譯可以為景點門票錦上添花,有助于景點的對外宣傳,反之,則不利于景點樹立良好的形象,不利于景點的客源開發(fā)。對于西藏尤其如此,西藏擁有世界屋脊奇異的自然風光和獨特的人文景觀,每年都吸引無數(shù)的海內(nèi)外游客。西藏自治區(qū)印制了各種各樣的外語宣傳冊,絕大多數(shù)景點的門票上都有藏、漢、英三語簡介,因此英語譯文質(zhì)量至關(guān)重要。但目前國內(nèi)研究門票翻譯的文章并不多見,筆者于2014年6月25日以“門票翻譯”作為關(guān)鍵詞在中國知網(wǎng)上進行全文檢索,結(jié)果發(fā)現(xiàn)標題中含有“門票翻譯/英譯”的文章僅有九篇,顯然學界對門票翻譯的關(guān)注尚不多。好的門票翻譯可以相關(guān)應(yīng)用譯論為基礎(chǔ),從語篇翻譯的角度研究,實現(xiàn)信息功能和呼喚功能,彰顯譯者主體性,促進西藏文化傳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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