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鐘麗君 圖/受訪者供圖

法官段曉玲：為了冰釋前嫌那相視一笑

文/鐘麗君 圖/受訪者供圖

指導田間耕種

人物簡介：

段曉玲，重慶市第五中級人民法院民事審判第一庭助理審判員，入職法院26年。曾先后被評為重慶市市法院系統(tǒng)優(yōu)秀法官、重慶市市法院系統(tǒng)調解能手，兩次被記個人三等功。

簡單的就案斷案或許可以減去法官許多的工作量，卻無法徹底化解當事各方的糾紛，甚至惡化當事人之間的關系。和自己多跑幾次路，多談幾次話相比，我更希望看到當事人雙方和解時那相視一笑。

——段曉玲

為了當事人冰釋前嫌、握手言和時那溫暖人心的相視一笑，段曉玲說到做到，面對一件件成因多樣、訴求不等的繁雜民事糾紛，兵來將擋、水來土淹，因案施法，用一股子執(zhí)著和智慧化解著一件件社會矛盾。

鑒于一紙判決不一定能化解紛繁復雜的民事案件中當事各方的恩怨糾葛，為了不讓當事人因為一時的官司變成一世的仇人，段曉玲憑著女性法官特有的溫婉細膩，抱著“寧可自己多跑路，不讓當事人多流淚”的態(tài)度，緊緊抓住案件實質爭議，想方設法幫助當事人化解糾紛，確?！鞍附Y事了”，讓社會關系更和諧。從事民事審判工作10多年來，段曉玲共審結民事案件1500余件，無一超審限結案，案件調撤率也逐年提升，2013年已高達88.7%，身邊的同事都尊稱她為“調解能手”。

釋法析理感動當事人

80歲的余老太是重慶市綦江區(qū)趕水鎮(zhèn)人，住在遠離城鎮(zhèn)的山區(qū)農村。她有三個兒子，含辛茹苦的養(yǎng)育恩卻在兒子們因財產糾紛而起的互相推諉中消失殆盡。

余老太迫不得已將兒子們告上法庭，一審法院判決每個兒子每月給付老人贍養(yǎng)費100元。但兒子們不服判決，誰也不愿贍養(yǎng)這個年老多病又沒有勞動能力的母親，任憑被趕出家門的老母親棲身巖洞中的豬圈旁。

2011年底陰冷的冬天里，余老太的上訴卷來到了段曉玲手里?？赐昃碜冢盖榍逦髁?，一審判決并無不妥，但段曉玲知道，僅有一紙判決卻無法改變老人的生活處境，無法讓其安度晚年，更無法修復老人和兒子們的血脈親情。如果不想其他辦法，肯定無法讓這個破碎的家庭溫暖如初。

段曉玲習慣性地思考這個案件的調解可能。要調解一個案件，首先要摸清當事人爭議實質，這就需要實地調查。

想到老人在這樣寒冷的冬天還住在豬圈里，又遭受親生兒子的拋棄，該是多么的痛苦，段曉玲帶著書記員馬不停蹄趕往100余公里外老人所在的村莊。

一路顛簸、問詢之后，她們找到了老人住的地方。臟、亂、臭、冷的環(huán)境，老人悲傷的眼神，讓段曉玲的心里沉甸甸的，也堅定了她要調結本案的決心。

她們隨即走訪了老人的三個兒子，不料只看到冷漠的臉和緊閉的門。對老人和三個兒子之間沉積已久的心結，段曉玲感到很無奈，卻不甘心，遂和同行的兩名同事，一人從自己兜里掏出500塊錢放進老人的手里，對上老人滿是期待的眼睛告訴她，她們還會再來！

之后兩個月的時間里，段曉玲把老人在寒風中蜷縮在豬圈旁的一幕裝在腦海里，憋著一股勁在數百公里的路程中一次又一次的奔波，一次又一次苦口婆心地動之以情、曉之以理、釋之以法，就在段曉玲快要堅持不住準備放棄時，老人的三個兒子終于不再冷漠和逃避，開始向她們訴說和傾聽，而后體諒自己母親的處境和兄弟的難處，并勇敢地面對自己的過錯，承擔起了自己的責任。

段曉玲所在的重慶五中院，成績斐然

過程很艱辛，結局很圓滿，效果甚至有點出乎段曉玲的意料，老人的三個兒子不僅愿意贍養(yǎng)母親，還每人每月比一審判決的多拿150元贍養(yǎng)費。

離開這重歸友愛的一家人，段曉玲很感慨：每一個兒女都可能為人父母，撫養(yǎng)子女，也都將老去，接受子女的贍養(yǎng)，這是亙古不變的血脈親情。當親情因利益糾葛而淡漠，用什么來彌補那透徹心扉的傷痛？如果我們這些人民法官執(zhí)著一點，就能讓這些傷痛的家庭溫暖如初，何樂而不為呢？

把牢立法本意維護當事人合法權益

當案件所涉法律沒有明確規(guī)定，法官該如何辦案？段曉玲認為，應該牢牢把握立法本意，在合理范圍內最大限度保護老百姓合法權益。

2012年4月7日，想到自己去年購買的車險明天就要到期，車主楊犀致電某保險公司業(yè)務員表示要續(xù)保，但被告知今天是周六，保險公司在非工作日不辦理交強險，楊犀只好在下周一即9日上午11點來到保險公司營業(yè)大廳續(xù)投交強險，保險公司出具了載明保險期間為2012年4月10日0時起至2013年4月9日24時止的保險單。

麻煩由此開始了。當天下午，楊犀駕駛該投保車輛發(fā)生交通事故，不僅自己車輛受損，還造成了行人王猛受傷，而后被法院判決在交強險限額內向王猛賠償經濟損失7萬余元。楊犀認為理所應當由保險公司支付該筆交強險賠償費用，遂找到保險公司，卻被保險公司以交通事故發(fā)生時間不在約定的保險期間為由拒絕了。

對此，楊犀既憋屈又氣憤：“保險未到期我就想去續(xù)保，但你告訴我周末不辦理。周末一過我就去續(xù)保，你又告訴我保險生效時間要從次日零時開始，這是我的責任嗎？在這個空擋期出事不該你保險公司負責該誰負責？”于是，楊犀訴至法院要求保險公司承擔保險責任。一審法院認為該案交通事故發(fā)生在保險單載明的期間外，因此并非保險法意義上的交通事故，故保險公司不應在交強險限額內承擔賠償責任，遂依據民事訴訟法駁回了楊犀的訴訟請求。楊犀不服，向市五中法院提起上訴。

段曉玲在二審審理該案時，迅速抓住交通事故發(fā)生在投保時間之后但又在保險單載明的保險期間之外這個關鍵，耐心向保險公司釋法：其一，鑒于因交強險保單中對保險期間有關投保后次日零時生效的規(guī)定，使部分投保人在投保后、保單未正式生效前的時段內得不到交強險的保障，2009年3月，中國保監(jiān)委向各保險公司發(fā)出《關于加強機動車交強險承保工作管理的通知》，規(guī)定保險單可“即時生效”；其二，自2009年10月1日起施行《中華人民共和國保險法》的立法本意是“為了規(guī)范保險活動，保護保險活動當事人的合法權益，加強對保險業(yè)的監(jiān)督管理，維護社會經濟秩序和社會公共利益，促進保險事業(yè)的健康發(fā)展”。而該保險公司載明保險合同生效時間是保險人支付保險費后的次日零時，推遲了其承擔責任的起始時間，又沒在投保單、保險單或者其他保險憑證上作出足以引起投保人楊犀注意的提示，也未就有關保險期限以書面或者口頭形式向楊犀作出明確說明，因此應承擔保險責任。

經過段曉玲一番詳細地釋明法律和事實，保險公司明白了自己的不規(guī)范之處，表示愿意在交強險限額內承擔賠償責任。如愿以償的楊犀說：“段法官辦案以人為本，我很感謝她！”

段曉玲在調解案件

平衡當事雙方的心態(tài)和利益

對調解涉及利益分配的民事案件，段曉玲很有心得：案件審理中既要平衡當事人心態(tài)，又要平衡當事人利益。當事人只有心態(tài)平衡了，才能理智客觀地尋求問題的解決途徑。對于有明顯過錯的一方當事人，要進行批評教育，使無過錯的一方委屈和痛苦得到伸張和同情，獲得心理平衡，促使當事人發(fā)自內心地接受調解。在把握全案的前提下，確立均衡利益的調處方案，防止當事人之間利益失衡至關重要。調解方案只有兼顧各方利益才能被各方接受。不要被動等待當事人自己提出調解方案，要發(fā)揮法官理性中立的優(yōu)勢，以平衡利益為基礎主動為當事人尋找出路。

田老太和老裴在建立同居關系期間，由老裴出資購買了一套房屋，登記在兩人名下，但因為老裴常住西寧，田老太把該套房屋裝修好后居住其內。后來兩人分手，對該套房產的分配發(fā)生了糾紛，老裴到法院提起了訴訟，請求法院分配該套房產。一審法院判決房屋歸老裴所有，由老裴給付田老太房屋裝修及家具折價款。

但田太鳳認為一審判決補償不盡合理，仍然居住在該套房內，上訴時情緒激動，甚至想要以死相拼。

段曉玲閱讀了該案卷宗并作了庭前調查后，不僅了解了爭議房屋登記為兩人共有的客觀事實，更了解到田老太沒有其他房屋可以居住，而老裴另有居住房屋，如果按照一審法院分配方案，田老太獲取補償款另尋房屋居住比老裴更困難，遂向老裴做工作，請其看在兩人曾經的情誼上面，設身處地為田老太考慮一下，讓田老太繼續(xù)居住該套房屋并由田老太補償他相應房屋折價款。

庭中調解

一開始，別扭中的老裴并不同意，堅持認為房屋是他出資購買的應該歸他所有。段曉玲沒有放棄，轉而找田老太商談，讓其先軟化態(tài)度，在組織兩人面對面協(xié)商，成功喚起兩人曾經的共同美好記憶，讓雙方達成了調解協(xié)議，和平分手，和氣分配房產。

抓住糾紛癥結因勢利導

“多虧了段法官，我兒子才可以重新站立起來?！闭勂鸲螘粤?，家住涪陵區(qū)的況惠，言語間充滿感激之情。

況惠的兒子羅佳曾是某化工廠的駕駛員，在一次工作中突發(fā)意外，導致面部燒傷。后經醫(yī)院治療，羅佳的傷勢好轉，于2009年11月出院?？墒?，出院一年之后，他卻被診斷出股骨頭壞死的癥狀，極有可能導致癱瘓。

“有一次，他正要跳樓自殺，被我發(fā)現了，把他攔了下來?！闭劶巴?，況惠哽咽著說，孩子的父親患了癌癥已經去世了，“我們母子倆更得要好好生活?！?/p>

待平靜下來，況惠母子總覺得臉部燒傷不可能導致股骨頭壞死。于是，他們申請了醫(yī)療事故鑒定。鑒定意見認為，羅佳的股骨頭壞死可能與醫(yī)院之前治療燒傷的醫(yī)療行為有關。

況惠母子就此訴至法院請求醫(yī)院賠償。后經審理，一審法院依據雙方現有的證據，認定羅佳的股骨頭壞死與醫(yī)院先前的醫(yī)療行為不存在因果關系，判決況惠母子敗訴。

況惠母子不服一審判決，上訴到了重慶五中院。

段曉玲了解案情后，覺得這個案件的關鍵在于：羅佳的股骨頭壞死與醫(yī)院先前的醫(yī)療行為是否存在因果關系。

為了便于開展后續(xù)的調解工作，段曉玲去咨詢了多家醫(yī)療鑒定機構，而后獲知，羅佳的股骨頭壞死可能與醫(yī)院先前治療燒傷時使用某種藥物過量有關。

“了解了這一情況后，我心里就踏實了。”段曉玲遂召集雙方當事人進行協(xié)商，但因為鑒定機構的結論無法直接證明羅佳的股骨頭壞死是醫(yī)院的醫(yī)療行為引起，只是存在可能性醫(yī)院并不愿意支付賠償費用。

段曉玲抓住可能性這一點，在向醫(yī)院負責人多次作調解過程中，一邊闡明原告不放棄訴訟可能給醫(yī)院帶來的不利影響和支付賠償的可能后果，一邊以羅佳繼續(xù)費用更換股骨頭、否則可能一輩子站不起來的悲情感染對方，法、理、情因素的融會使用，終于說服了院方，答應支付羅佳8萬元現金以作補償。

拿到這筆可以給兒子作手術啟動資金的況惠十分激動，立即拿出一萬元錢要答謝段曉玲，但被段曉玲堅定地回絕了。因為她覺得只是做了分內的事情。

做好分內之事，體恤群眾疾苦。法官段曉玲，是一名公職人員，更是群眾的貼心人，她以為群眾辦實事、為群眾帶去法律的援助而樂得其所，不知疲倦。這樣的好法官，群眾真的很喜歡！

(文中當事人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