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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稹與宦官關(guān)系再考辨

2014-03-11 15:11:41咸曉婷
閱江學(xué)刊 2014年4期
關(guān)鍵詞:裴度長慶元稹

咸曉婷

(浙江大學(xué),杭州 310028)

元稹是中唐時期的一位著名文學(xué)家與政治家,一生歷任多官,位至宰相,中唐時期的很多政治活動都與他頗有關(guān)聯(lián)。然而,元稹的政治品格向來受人非議,其焦點集中在他與宦官的關(guān)系上。新舊《唐書》、《資治通鑒》等諸多的史籍中均有元稹結(jié)交宦官的記載,后人也往往根據(jù)這些記載譴責元稹的品行。20世紀以來,漸漸有學(xué)者開始對傳統(tǒng)的說法提出異議,出現(xiàn)了一系列為元稹的政治品格進行辯正的專著與論文,譬如吳偉斌的《也談元稹“變節(jié)”真相》[1]、冀勤的《說元稹的政治品格》[2]、胡振龍的《后世非議元稹晚節(jié)原因初探》[3]、尚永亮的《元稹品節(jié)片論》[4]、周相錄的《元稹與宦官之關(guān)系考辨》[5]等等。然而,歷史事件本身的復(fù)雜性、史料的殘缺與散佚以及研究者不同的角度和思路使得人們對歷史的闡釋成為一個無窮盡的過程。就元稹的政治品格,特別是他與宦官的關(guān)系而言,迄今為止,仍有許多尚待挖掘和值得探討的地方。

辨析元稹與宦官的關(guān)系,主要在于兩個問題:一是說他結(jié)交宦官崔潭峻以遷祠部郎中、知制誥;二是說他為求相位結(jié)交中人魏弘簡阻撓裴度河北用兵,裴度連上三疏彈劾元稹。對于前一問題,學(xué)界的研究成果比較多,譬如吳偉斌的《“元稹獻詩升職”別議》[6]等文指出元稹遷祠部郎中、知制誥與宦官無關(guān),起決定作用的是唐穆宗。相較而言,對后一問題的申述則顯得不足或者有所偏頗,論者或輕信裴度的奏疏貶低元稹,或為元稹辯護貶低裴度。本文在學(xué)界前輩研究成果的啟發(fā)下,對元稹與崔潭峻的關(guān)系作了進一步的梳理,并著重從分析穆宗朝河朔用兵策略入手,重新辨析了元稹、裴度、宦官的關(guān)系,指出裴度之所以彈劾元稹實是有人利用裴度痛恨“藩鎮(zhèn)叛亂、宦官專權(quán)”的心理,將兩人的政見之爭誣為權(quán)力之爭加以挑撥。另外,李逢吉長慶年間構(gòu)陷元稹與裴度一事學(xué)界已有共識,但他是怎樣勾結(jié)宦官環(huán)環(huán)設(shè)套同時陷害裴、元二人的尚有進一步探討分析的余地,而弄清這一問題,有助于我們進一步認清所謂元稹“結(jié)交宦官、政治變節(jié)”的歷史真相。

一、元稹與崔潭峻

關(guān)于元稹結(jié)交崔潭峻以遷祠部郎中、知制誥,《舊唐書》的記載如下:“穆宗皇帝在東宮,有妃嬪左右嘗誦稹歌詩以為樂曲者,知稹所為,嘗稱其善,宮中呼為元才子。荊南監(jiān)軍崔潭峻甚禮接稹,不以掾吏遇之,常征其詩什諷誦之。長慶初,潭峻歸朝,出稹連昌宮辭等百余篇奏御,穆宗大悅,問稹安在?對曰:‘今為南宮散郎?!慈辙D(zhuǎn)祠部郎中、知制誥?!盵7]《新唐書》則云:“稹之謫江陵,善監(jiān)軍崔潭峻。長慶初,潭峻方親幸,以稹歌詞數(shù)十百篇奏御,帝大悅。問稹今安在,曰:‘為南宮散郎?!催舨坷芍?、知制誥?!盵8]雖表述稍異,而言結(jié)交崔潭峻則同?!顿Y治通鑒》元和十五年云:“初,膳部員外郎元稹為江陵士曹,與監(jiān)軍崔潭峻善。上在東宮,聞宮人誦稹歌詩而善之;及即位,潭峻歸朝,獻稹歌詩百余篇。上問:‘稹安在?’對曰:‘今為散郎’夏,五月,庚戌,以稹為祠部郎中、知制誥?!盵9]這些記載是后世非議元稹政治品格的重要依據(jù),然而其中頗多錯誤與矛盾之處,現(xiàn)根據(jù)前賢的論述與筆者的管見稍加梳理。

首先,崔潭峻歸朝不在長慶初。陳寅恪在《唐代政治史述論稿》中指出:“據(jù)新唐書李訓(xùn)傳明言崔潭峻為元和逆黨,但憲宗于元和十五年正月二十七日被弒,則舊唐書元稹傳‘長慶初潭峻歸朝’之語微有未妥,故新唐書元稹傳改作‘長慶初潭峻方親幸’也?!盵10]考之《新唐書·李訓(xùn)傳》:“始,宋申錫謀誅守澄不克,死,宦尹益橫,帝愈憤恥。而憲祖之弒,罪人未得,雖外假借,內(nèi)不堪,欲夷絕其類?!尢毒拔锕?詔剖棺鞭尸。元和逆黨幾盡?!盵11]唐宣宗朝誅除謀害憲宗的“元和逆黨”,時崔潭峻已死,而猶“剖棺鞭尸”,懲罰如此之嚴厲,可見崔必定是參與謀害唐憲宗的重要人物。既然如此,崔潭峻歸朝應(yīng)在唐憲宗被弒之前,而不是長慶初。

其次,元稹遷祠部郎中、知制誥的時間在元和十五年五月,也不在長慶初?!顿Y治通鑒》卷二四一元和十五年云:“夏,五月,庚戌,以稹為祠部郎中、知制誥?!盵12]這一點還可由元稹所作的多篇制誥得到印證。新、舊《唐書》云元稹長慶初因崔潭峻擢祠部郎中、知制誥,顯然有誤。

再次,元稹遷祠部郎中、知制誥之前曾任祠部員外郎、試知制誥,并非由膳部員外郎直遷祠部郎中、知制誥。白居易《元稹除中書舍人翰林學(xué)士賜紫金魚袋制》云:“尚書祠部郎中、知制誥、賜緋魚袋元稹,去年夏拔自祠曹員外、試知制誥。”[13]“去年夏”即元和十五年夏,時元稹自“祠曹員外、試知制誥”遷祠部郎中、知制誥,“祠曹員外”即祠部員外郎。考之元稹所作制誥,有《李逢吉等加階》制云:“某官李逢吉,是朕皇子時侍讀也。忠孝之訓(xùn),何嘗忘之!……楊造等祗事內(nèi)外,夙夜惟寅,并沐前恩,遞升榮級?!盵14]唐穆宗于元和十五年二月初五發(fā)布《登極德音》:“東宮官及侍讀,普恩之外,賜爵加階,仍并于進改?!盵15]可見此制應(yīng)作于元和十五年二月初五稍后。又有《追封李逢吉母王氏等》、《贈韋審規(guī)父漸等》、《追封李遜母崔氏博陵郡太君》等制誥并作于此一時期,可見元稹確曾任祠曹員外、試知制誥一職。兩《唐書》及《資治通鑒》謂元稹借助崔潭峻由“南宮散郎”直遷祠部郎中、知制誥顯然有違事實。

不僅如此,其他史書的相關(guān)記載也頗多矛盾之處。如《唐會要》卷五五《省號下》云:“稹常通結(jié)內(nèi)官魏宏(弘)簡,約車仆,自詣其家,不由宰臣,而得掌誥?!盵16]兩《唐書》及《資治通鑒》皆云元稹由崔潭峻而得掌誥,此處又言由魏弘簡,究竟孰是孰非,抑或是誣妄之辭?中晚唐史料之不可靠已是學(xué)界公認的事實,然而短短的一段記載竟然留下如此多的錯誤與矛盾。我們又如何能以此漏洞百出之史料來判定元稹由結(jié)交宦官而得掌誥并一筆抹殺元稹的政治品格呢?

就元稹與崔潭峻的關(guān)系而言,崔潭峻是元稹謫居江陵期間的監(jiān)軍使,二人確曾有過來往,但是考之元稹的仕宦歷程,也不能得出元稹借助崔的力量而得掌誥的結(jié)論。元和九年(814),元稹隨荊南節(jié)度使嚴綬征討淮西吳元濟叛亂,朝廷卻突然將其調(diào)離前線,命其返回京城。這樣就使元稹失去了一次為國立功的機會,而當時任監(jiān)軍使的崔潭峻對此未置一詞。元稹在轉(zhuǎn)任通州司馬、虢州長史的五年謫居時間里,與崔潭峻不曾有來往,更沒有借助崔的力量改變其貶謫處境。元和十四年,元稹在唐憲宗“大赦天下”之際,得以結(jié)束其十多年的貶謫生涯,還朝為膳部員外郎,這與宦官無涉。元和十五年,唐穆宗登位后大赦天下,晉升百僚,元稹以膳部員外郎遷祠部員外郎、試知制誥,也不需要憑借崔潭峻的力量。長慶元年以后,元稹在朝供職期間,曾多次遭到排擠打擊,未見崔氏等一伸援手。由此可見,崔潭峻向唐穆宗獻元稹詩或有之,說元稹因之而掌誥則未必。

穆宗一朝,元稹屢次升遷,仕途通達,是有當時的客觀原因以及元稹自身的才干、宰臣的推薦等其它原因的。就大的政治環(huán)境而言,唐穆宗因宦官王守澄一派的擁戴而登帝位,政局因此大變,穆宗登位后殺反對擁立自己的宦官頭目吐突承璀,而重用元和年間受到吐突承璀一派排擠打擊的官員,崔群、李絳、李德裕、李紳、白居易、庾敬休、李景儉、韓愈等都在這時相繼回朝起用。元稹曾兩次遭到吐突承璀集團的打擊與排斥,外貶江陵、通州長達十多年,自然會受到穆宗的提拔與任用。而元稹自身的文學(xué)與政治才干更是受到唐穆宗青睞的重要原因。元稹在元和末尚未回朝之前,已是詩名籍籍,“好文”的唐穆宗對此早已有所知賞,“嘗稱其善”,“宮中呼為元才子”。又元稹在《連昌宮詞》及其它策文中提出的“努力廟謀休用兵”的政治主張正符合穆宗登位后“銷兵”的施政意圖。再者,宰相段文昌等的提名與推薦也起了重要作用。段文昌與元稹早年同受知于裴垍,據(jù)元稹自撰之《敘奏》云:“穆宗初,宰相更用事,丞相段公一日獨得對,因請亟用兵部郎中薛存慶、考功員外郎牛僧孺,予亦在請中,上然之。不十數(shù)日,次用為給舍。”[17]

總而言之,無論是從史料之錯誤與矛盾來看,還是從元稹的仕宦歷程以及他升遷的真正原因來看,我們都不能得出元稹由結(jié)交崔潭峻而遷祠部郎中、知制誥的結(jié)論。

二、元稹與魏弘簡

長慶元年,裴度上疏彈劾元稹結(jié)交宦官魏弘簡阻撓河北兵事,這是后世非議元稹的另一重要原因。許多論者已經(jīng)指出,裴度因科考案對元稹心懷不滿,在他人挑撥之下而借機彈劾元稹。那么,元稹究竟有沒有阻撓河北兵事,裴度史稱“中興”功臣,他又是為何輕信讒言挑撥而彈劾元稹的呢?

裴度彈劾元稹阻撓河北兵事,穆宗朝河北用兵一事就成為蠡測裴元二人矛盾的關(guān)紐,也是辨析元稹究竟有沒有結(jié)交魏弘簡的關(guān)鍵。長慶元年七月,朱克融囚幽州節(jié)度使張弘靖,王廷湊殺鎮(zhèn)州節(jié)度使田弘正,聯(lián)兵叛唐,當時局勢,兩鎮(zhèn)并力,難以同時用兵討除,唐穆宗召集朝臣商議討伐策略?!杜f唐書·王庭湊傳》載東川節(jié)度使王涯獻狀曰:“常山、薊郡,虞、虢相依,一時興師,恐費財力?!乃E之眾,可示寬刑;鎮(zhèn)冀之戎,可資先討?!褚晕翰┧紡?fù)仇之眾,昭義愿盡敵之師,參之晉陽,輔以滄德,掎角而進,實若建瓴?!皴⒁锥?兩賊之咽喉也。誠宜假之威柄,戍以重兵,俾其死生不相知,間諜無所入;而以大軍先進冀、趙,次臨井陘,此一舉萬全之勢也?!盵18]唐穆宗采納了王涯的征討策略,一面命易定節(jié)度使開境以抗朱克融,令魏博、昭義、晉陽、滄德諸軍從三面進討王庭湊,先后授田布為魏博節(jié)度使、牛元冀為深冀節(jié)度使,加橫海節(jié)度使烏重胤為檢校司徒,元稹撰有《授田布魏博節(jié)度使制》、《授牛元冀深冀州節(jié)度使制》、《加烏重胤檢校司徒制》等。一面詔諭各道軍隊兵次成德,以保萬全,元稹撰《招討鎮(zhèn)州制》:“宜令魏博、橫海、昭義、河?xùn)|、義武等軍,各出全軍,以臨界首。……如王廷湊遂迷不悟,諸道宜便進軍,以時翦滅,茍不得已,至于用師。”[19]又令殿中侍御史溫造歷澤潞、河?xùn)|等道,諭以軍期。八月二十七日,任命裴度為幽、鎮(zhèn)兩道招撫使,元稹撰有《加裴度幽鎮(zhèn)兩道招撫使制》。概言之,北拒克融,以三道軍力進討王廷湊,加之以大軍臨境,輔之以相臣招撫(時裴度帶宰相之銜),可謂軟硬兼施,恩威并用。元稹曾在制誥中總結(jié)當時唐廷對河朔用兵的策略:“今上臺居鎮(zhèn),算畫無遺。操晉陽之利兵,驅(qū)屈產(chǎn)之良馬。舉河?xùn)|義成之眾,合滄景澤潞之師。當元冀授命之初,乘田布雪冤之忿,舉毛拾芥,其易可知,兼用恩威,尚存招致?!盵20]

從朝廷招討朱、王伊始,元稹一直積極配合唐穆宗征討河朔的方略,任命邊將、招討鎮(zhèn)州的大批書詔都是元稹撰寫的。然而,由于賊勢強盛,將驕士惰,王軍討伐不力,王庭湊引誘幽州兵圍深州,節(jié)度使牛元冀被圍。而裴度卻上疏穆宗指責元稹延誤河朔用兵:“或令兩道招撫,逗留旬時,或遣他州行營,托曳日月。但欲令臣失所,使臣無成。則天下理亂,山東勝負,悉不顧矣?!盵21]

事實上,當初朝廷任命裴度為招撫使,是在以三道兵力進攻王庭湊的同時兼用懷柔,目的是為了動搖敵心,不戰(zhàn)而屈人之兵,實為保全之策,并不是裴度所說“令兩道招撫,逗留旬時”。而“他州行營,拖曳日月”,諸軍之所以討伐不力,實際上另有原因:“時幽、鎮(zhèn)兵勢方盛,諸道兵未敢進?!盵22]“橫海節(jié)度使烏重胤將全軍救深州,諸軍倚重胤獨當幽、鎮(zhèn)東南,重胤宿將,知賊未可破,按兵觀釁。”[23]“魏與幽、鎮(zhèn)本相表里,及幽、鎮(zhèn)叛,魏人固搖心。布以魏兵討鎮(zhèn),軍于南宮,上屢遣中使督戰(zhàn),而將士驕惰,無斗志,又屬大雪,度支饋運不繼?!盵24]由此可見,一方面“賊勢方盛”,而另一方面將驕士惰,糧運不繼,這才是“他州行營,拖曳日月”的真正原因,如何能說是元稹的責任?

裴度之所以如此詆毀元稹,實際上也是另有原因的。據(jù)元稹自作《敘奏》:“是時,裴太原亦有宰相望,巧者謀欲俱廢之,乃以予所無構(gòu)于裴。裴奏至,驗之皆失實。上以裴方擁兵,不欲校曲直,出予為工部侍郎,而相裴之期亦衰矣。不累月,上盡得所構(gòu)者,雖不能暴揚之,遂果初意,卒命予與裴俱宰相。”[25](吳偉斌先生推測“巧者”可能是王播,參吳文《元稹與唐穆宗》[26])裴度實受“巧者”的挑撥而彈劾元稹,而“巧者”的手段非常高明,利用元稹與裴度已有之矛盾與平叛過程中的爭端,“謀欲俱廢之”,一箭雙雕,得鷸蚌之利。

長慶元年二月的科舉舞弊案中,裴度的兒子裴譔在重試中被覆落,而元稹是促成這次科考案覆試的重要人物之一。《資治通鑒》長慶元年載:“(段)文昌言于上曰:‘今歲禮部殊不公,所取進士皆子弟無藝,以關(guān)節(jié)得之?!弦詥栔T學(xué)士,(李)德裕、稹、(李)紳皆曰:‘誠如文昌言。’上乃命中書舍人王起等覆試?!盵27]面對科場請托惡習(xí),元稹不徇私情,毅然贊同覆試,絲毫沒有考慮自身的利害得失,然而這卻使他結(jié)怨于裴度等人。盡管后來唐穆宗特賜裴譔及第,裴度還是對贊同覆試之元稹等懷有些許不滿。裴度《論元稹魏弘簡奸狀疏》指責元稹:“又與翰苑近臣,結(jié)為朋黨,陛下聽其所說,則必訪于近臣,不知近臣已先私相計會,更唱迭和,蔽惑聰明?!盵28]所謂“翰苑近臣”,即與元稹共同促成覆試之李德裕、李紳,時三人同在翰林。而二李與裴度實無其它過節(jié),裴度攻擊元稹兼及二李,可見其對科考案猶未釋懷。

河北平叛中,元稹謀劃掌誥于內(nèi),裴度將兵御敵在外,二人在平叛策略上或有參差。元稹撰制誥以裴度為幽、鎮(zhèn)兩道招撫使,裴度則上疏指責元稹“或令兩道招撫,逗留旬時”。自元稹言,招懷撫諭是與三軍進討同時的一個策略,“恩威并用,尚存招致”;自裴度言,“令兩道招撫,逗留旬時”是延誤戰(zhàn)機之舉。二人的矛盾實際上是政見策略的不同,更何況,元稹的撫諭并不是不用兵,裴度的用兵亦不是不用撫諭。就平叛而言,招撫與用兵各有利弊,難論孰是孰非。但這種政見的不同很容易被政敵利用并挑起爭端。裴疏:“但欲令臣失所,使臣無成,則天下理亂,山東勝負,悉不顧矣。臣事君一至于此!”[29]裴度如此憤慨元稹“不為國計,且為身計”,恰恰說明狡詐的“巧者”就是利用裴元的矛盾,將二者的政見之爭誣為權(quán)利之爭而加以挑撥的。在這種情況下,元稹雖是無端遭誣,卻是有口難辯。事實上,真正不顧“天下理亂、山東勝負”的不是元稹,而是挑起朝廷重臣爭端的“巧者”。

裴度,史稱“忠義”,威望德業(yè),為世所重,后人比之郭子儀。那么,裴度又是為何輕信讒言挑撥而彈劾元稹的呢?

考之史冊,裴度所最為后世稱道者莫過于兩大功績:一是堅決打擊藩鎮(zhèn)割據(jù)勢力,裴度執(zhí)政后“以平賊為己任”,輔佐憲宗平定淮西叛亂,戰(zhàn)績卓著;二是反對和打擊宦官勢力。藩鎮(zhèn)叛亂、宦官專權(quán)為裴度平生所最恨者,而“巧者”正是利用了裴度的這種心理誣元于裴:延誤河朔用兵,結(jié)交宦官魏弘簡。以裴度平生所最惡者構(gòu)于裴,裴焉能不怒?明乎此,也就無怪于裴疏辭情激切了:“逆豎構(gòu)亂,震驚山東。奸臣作朋,擾亂國政。陛下欲掃蕩幽鎮(zhèn),先宜肅清朝廷。”[30]再看裴度指責元稹結(jié)交宦官魏弘簡一段:“伏乞圣恩宣出,令文武百官于朝堂集議,必以臣表狀虛謬,抵牾權(quán)幸,伏望更加譴責,以謝弘簡、元稹;如弘簡、元稹等實為朋黨,實蔽圣聰,實是奸邪,實作威福,伏望議事定刑,以謝天下?!盵31]雖情辭懇切,卻無真憑實據(jù),這是不是也可以說明裴度其實并不知道真相,而是受人挑撥的一時義憤之語呢?

魏弘簡是元稹任翰林學(xué)士時的樞密使,河北平叛期間,二者有過職事上的正常往來。元稹究竟有沒有勾結(jié)魏弘簡阻撓河北平叛,唐穆宗當然是清楚的。但是當國家用兵之際,裴度又重兵在握,為顧全大局,穆宗不得不將元稹出為工部侍郎。元稹無辜遭誣,卻有口難辯,不得不為平叛大局含冤隱忍:“自笑心何劣,區(qū)區(qū)辨所冤。伯仁雖到死,終不向人言?!盵32]后來真相大白,長慶二年,唐穆宗拜元稹與裴度俱為宰相。

三、李逢吉勾結(jié)宦官陷害元稹

長慶二年五月,離元稹拜相尚不足三個月,李賞誣告元稹于裴度,云“于方為稹所使,欲結(jié)客王昭等刺度”[33],裴度隱而不發(fā),宦官上奏唐穆宗,穆宗詔韓皋、鄭覃、李逢吉按驗,無狀,而元稹與于方合謀“反間而出”牛元冀事因之公開,元稹與裴度俱被罷相。據(jù)《舊唐書·李德裕傳》載:“(長慶二年)三月,裴度自太原復(fù)輔政。是月,李逢吉亦自襄陽入朝,乃密賂纖人,構(gòu)成于方獄?!盵34]很明顯,李賞實際上是受李逢吉的指使誣陷元稹與裴度,李逢吉才是這場陰謀的幕后導(dǎo)演。又見《舊唐書·李紳傳》、《舊唐書·裴度傳》等。那么李逢吉是怎樣以一石擊二鳥,同時陷害元稹和裴度的呢?他為什么指使李賞誣告元稹于裴度呢?

李逢吉同時構(gòu)陷元稹與裴度,手段高明,的確是“善于陰計”!他之所以指使李賞告訴裴度“于方為稹所使,欲結(jié)客王昭等刺度”,是為了利用裴度與元稹的矛盾激怒裴度。如果裴度相信了李賞的誣告,一怒而上奏唐穆宗,李逢吉可以同時達到兩個目的:其一,元稹本無害裴之事,裴度將因誣告元稹而罷相;其二,元稹與于方反間而出牛元冀事暴露,元稹將因“行茲左道”、“體涉異端”而罷相。不料,裴度不相信李賞的話,“度聞之,隱而不發(fā),蓋亦知其不足信”[35]。李逢吉于是與宦官勾結(jié),借宦官之力繼續(xù)打擊陷害元稹:“五月,左神策軍奏告事人李賞稱和王府司馬于方受元稹所使,結(jié)客欲刺裴度。詔左仆射韓皋、給事中鄭覃與李逢吉三人鞫于方獄?!盵36]而這又是一個處心積慮的安排:韓皋,元和五年元稹懲辦過的違制決殺縣令的方鎮(zhèn)(事見元稹《論浙西觀察使封杖決殺縣令事》);鄭覃,長慶元年科試舞弊案中被覆落子弟鄭郎之兄;李逢吉,陰謀的幕后策劃者。整個構(gòu)陷陰謀可以說是環(huán)環(huán)相扣,滴水不漏!結(jié)果也就可想而知了,元稹與裴度被罷相,李逢吉奸人得利,同平章事。

關(guān)于元稹與于方反間而出牛元冀事,元稹在《同州刺史謝上表》中說:“所以問計策,遣王(于)友明等救解深州,蓋欲上副圣情,豈是別懷他意?不料奸臣疑臣殺害裴度,妄有告論,塵黷圣聰,愧羞天地?!盵37]穆宗朝河北平叛期間,王廷湊、朱克融圍牛元冀于深州,朝廷救援無功,財竭力盡,元稹同意于方之計反間而出牛元冀,欲有所立以報天子,這本無可厚非。正如史學(xué)家呂思勉所說:“深州之圍,豈可不解?欲解圍而不能用兵,不得已而思用間,雖云無策,亦不為罪?!盵38]然而,這卻成為政敵構(gòu)陷排擠他的理由,在皇帝昏庸、宦官弄權(quán)、朋比結(jié)黨的政治氣候下,在你爭我奪、爾虞我詐的黑暗官場上,越是想有所作為,就越容易被政敵抓住把柄,也就越快地遭到打擊排擠。

新、舊《唐書》及《資治通鑒》皆云元稹結(jié)交宦官以求高位,而事實是李逢吉勾結(jié)宦官陷害元稹。裴度不加分辨彈劾元稹結(jié)交宦官,撰史者不加考辨輕信了裴度的奏疏,使元稹千百年來背負著依附宦官、政治變節(jié)的歷史罵名。元代詩人劉因《讀史評》詩云:“記錄紛紛已失真,語言輕重在詞臣。若將字字論心術(shù),恐有無邊受屈人?!盵39]為史者不可不慎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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