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朱藝 圖+黃榮莉 陳琰楓 盧進
涪翁黃庭堅詩人與彭水的不解之緣
Huang Tingjian His Days in Pengshui
文+朱藝 圖+黃榮莉 陳琰楓 盧進
黃庭堅,北宋著名書法家、詩人,號山谷道人。曾擔任過“校書郎”、“國史館編修”等職,后因卷入新舊黨人政治糾紛,遭政敵彈劾,而被貶為涪州別駕,遣置于黔州(今彭水)。
這位“涪翁”、“黔中老農(nóng)”、“摩圍閣老人”,如布衣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在湖光山色中放詩,伴著朝暉夕陰題字書信,自此與彭水結(jié)下了深厚的情緣,這塊烏江河畔的圣地也無處不印刻著黃庭堅的足跡。
英文導讀: Huang Tingjian was a famous poet in the northern song dynasty. He was ever demoted to Pengshui and did lots of meaningful things for the people. So we miss him so much.
宋紹圣初年(1094年),是大詩人、大書法家黃庭堅的轉(zhuǎn)折之年。這一年,朝廷新舊黨派之爭如火如荼,黃庭堅也無法獨善其身。在編撰《神宗實錄》時被人以“修實錄不實”的欲加之罪所彈劾,于是他只好帶著一份惆悵的心情,來到了人生的又一個驛站——彭水。
黃庭堅寓居在開元寺怡思堂,被貶之后,朝廷不再給他發(fā)放俸祿,他只好向主持圣與和尚要來兩塊空地,并跟農(nóng)戶募得兩個園圃,跟他們一起勞作,開園種菜,得以自給自足,每日晨鐘暮鼓,粗茶淡飯,從此自號“涪翁”。他在《答南京君瑞連勾書》中寫道:“買地畦菜,已為黔中老農(nóng)矣?!睗u漸安之若素,過起了修身養(yǎng)性的小日子。本頁圖:位于綠陰軒附近的摩崖題刻群,錯落有致地分布著,各式風格的書法題刻仍然清晰可見。
今天的開元寺,只余斷壁殘垣,隨處可見寺廟損壞的蓮花臺、石柱等廢石夾雜在亂草堆里。門頭還在,零星的碑文尚存。而長長的石階正對著郁山鎮(zhèn)人民政府,讓人不禁聯(lián)想到當年人們一步一叩首虔誠朝拜的情景。黃庭堅當年大概也在這條長道上無數(shù)次深思與踱步過,祈禱過國事家事天下事、事事順遂吧。
離開元寺不遠處,刻有“丹泉井”字樣的石碑還完好地立在那里,它曾是黃庭堅煉丹用的井泉,也是他與民同樂、親如一家的極好見證。雖然石碑尚存,但那口井已經(jīng)不復存在。當年,黃庭堅除了躬耕,業(yè)余生活之一便是一邊跟主持圣與和尚研習經(jīng)文、參禪、弘揚佛法,一邊煉丹修身。閑時輔以書法,生活充實而高雅。
徜徉于天地,黃庭堅的一腔豪情安放于山水之間。夜下,烏江小酌,沉醉在清風明月里,浸潤在摩圍山的倒影中,他吟道“今宵無睡酒醒時,摩圍影在秋江上?!蹦缴屗鬟B忘返,再寫竹枝歌,亦是去思謠。黃庭堅修建了一處地方供自己賦詩寫字所用,因此,烏江之濱便多了一道美麗風景——摩圍閣。他親手培育竹子,使得周圍蔥蔥郁郁翠竹環(huán)繞,已然“開軒藝竹,水濱林下,萬事忘矣?!甭犝f黔江畫眉能像杜鵑一樣啼叫,他也興致勃勃在摩圍閣里飼養(yǎng)了一只,但是這只畫眉雖不時模擬各種鳥鳴,卻偏偏不學杜鵑叫,他還認真向當?shù)鼐用裾埥?,旁人告訴他這個畫眉是“羊公鶴之苗裔”,所以才不作杜鵑語,他豁然開朗。
所有的民俗風情、小興趣都牽動著詩人的神經(jīng),他在《摩圍閣跋自作〈草〉書》一文中自稱“摩圍閣老人”,且曾感嘆“竹竿坡面蛇倒退,摩圍山腰胡孫愁。杜鵑無血可續(xù)淚,何日金雞赦九州?!逼鋺n國憂民之心可見一斑。即使身處江湖之遠,也絲毫不放松對政事的關(guān)注,渴望著天下歸一與太平。如今的摩圍山已是棟棟樓閣林立,每棟建筑都別具風格,仿佛有著摩圍閣脫俗雅致的影子,也算圓了詩人的盛世和平夢。
某日,黃庭堅游走到烏江南渡沱東岸,面對四面青山綠水,他突發(fā)奇想:何不建造一個亭臺,供人駐足賞景或作詩所用?因此,一個以文會友如同文人集聚地的雕花門欞、四出飛檐式建筑誕生了。碰巧在那個炎炎夏季,懸崖邊的榕樹子滿枝頭,他的夫人又攜帶兒子小牛前往涪州,一家團聚,黃庭堅心情甚佳,所有郁結(jié)一掃而空,當即取用杜牧《嘆花》詩篇里“狂風吹盡深紅色,綠葉成陰子滿枝”的“綠陰”二字,給此軒題名為“綠陰軒”,同時潑墨揮灑于軒楣。而后的文人雅士每每到此游賞,便倍受感染,詩興大發(fā),所以今人能夠有幸看到諸多關(guān)于綠陰軒的詩篇,都應該是黃庭堅的功勞。在他的引領(lǐng)下詩人們的胸臆所發(fā),或為憑吊、或為瞻仰、或為憧憬。
后來綠陰軒成為鄉(xiāng)試的考棚,莘莘學子都想沾沾黃庭堅的才情,以求金榜題名。再到后來還演變成彭水高等師范學校,作為人才的搖籃而存在過。
左右頁圖:今山谷公園黃庭堅雕像飄逸脫俗,以供人們觀瞻。黃庭堅曾經(jīng)給綠陰軒的優(yōu)美題字,今猶在,與摩崖石刻群相守相望,引發(fā)人們對歷史的追憶。
左右頁圖:沿綠陰軒向下走,那一帶曾作為紅軍渡口在抗戰(zhàn)中發(fā)揮重要作用。黃庭堅寓居過的開元寺只剩門頭和斷壁殘垣。位于郁山中心校內(nèi)的山谷亭和丹泉閣以及山谷公園,是人們對山谷的紀念。
綠陰軒旁的古榕樹今天還在那里,它是綠陰軒的鎮(zhèn)寶樹,與縣委大院毗鄰而望。風起時分,樹葉窸窣作響,似在對世人傾訴黃庭堅的衷腸。正是在這樣依山傍水、綠樹成蔭、人來人往的融融情景中,黃庭堅作出那首名揚天下的《竹枝詞》,一句“鬼門關(guān)外莫言遠,四海一家皆弟兄”將綠陰軒里吟詩作賦、把酒言歡的場景生動地展示在了世人的眼前。
沿古榕樹下石階,摩崖石刻群蔚為可觀?!拔H淮髩K”、“巖迎碧水”、“山靜日長”、“山水清音”等題刻依然清晰可見。在上個世紀30年代,此處曾作為渡口,也曾作為車庫使用,在抗戰(zhàn)中發(fā)揮了重要作用。如今“紅軍渡”三個醒目大紅字與摩崖題刻交相呼應,給人正能量之感。也許,當年黃庭堅修建綠陰軒時,并沒有想到日后這個地方會帶給后人如此多的啟示與福祉。
與詩文、書法相伴而來的,自然少不了辦學。除了在開元寺研習經(jīng)法,在摩圍閣展卷書字,在綠陰軒廣開文路,黃庭堅還在萬卷堂親自講學,傳授學問,鼓勵讀書,這在山谷公園進園左右門柱處有最佳見證,其刻有川東道臺錫佩所賜的對聯(lián):“從渝州按步而來,喜聞巖邑弦歌,真不愧位列三賢,堂開萬卷;是山谷讀書所在,留得墨池模范,又何難詩雄四海,文冠一時?!蓖瑫r黃庭堅在《與秦世章書》有云:“小兒稍能誦讀……他日令就黔州應舉為鄉(xiāng)人矣?!彼褜ε硭臒釔壑橐布挠柙趯鹤拥慕逃囵B(yǎng)上,殷切地希望兒子小牛應試科考,今后在彭水為官,造福百姓。
萬卷堂可謂古代彭水學校的雛形,開啟了教育的先河。黃庭堅離開后,當?shù)厝藶榧o念他,因丹泉井而命名了丹泉書院,并使其發(fā)展成為彭水自治縣三大書院之一。它是彭水民眾集資興辦的最早學校之一,歷經(jīng)劫難,反復修整才幸存于世。查縣志可知,明朝萬歷二十七年(公元1599年)縣令曹棟重建和清朝嘉慶二十三年(公元1818年)知縣楊于高募捐擴建。丹泉書院秉承黃庭堅的遺風,選聘名人執(zhí)教,治學嚴謹,育人成績卓卓。史料記載,同治八年(公元1869年)起的三十幾年內(nèi),培養(yǎng)的近200名學子中,有1位京考恩科第一名,2位二甲進士,4位省考中舉,23位州考秀才,16位補為廩生。清光緒三十三年(公元1907年)廢除科舉制度后,丹泉書院被改建成為丹泉小學堂。到民國初年,改稱彭水自治縣第二小學校。1937—1942年,又在此地興辦黔彭聯(lián)立初級中學。而1943年,黔江、彭水兩縣分設中學后,復設為郁山鎮(zhèn)中心國民小學。解放后改稱郁山鎮(zhèn)中心小學校,為彭水培育了大批優(yōu)秀少年兒童,躍升成為彭水自治縣重點小學校。如今在郁山鎮(zhèn)中心校內(nèi),還可見到兩個翻新的亭子山谷亭和丹泉閣,與丹泉井石碑隔街守望。
山谷道人來過,奉獻過,彭水人民也用自己的方式將他永遠銘記,特地在插旗山下修建了一座三賢祠。2005年,文物工作者在郁山鎮(zhèn)境內(nèi)發(fā)現(xiàn)了一座黃庭堅的衣冠冢,轟動一時。這座衣冠冢位于郁山鎮(zhèn)中井村玉屏山麓,墳墓僅為亂石堆砌,前面立有一塊石碑,正中書“宋史官黃文節(jié)公之墓”九個楷書大字。這也許是黃庭堅這位借溪山之趣言社稷之憂的偉大詩人、書法家,留在彭水的最后一抹光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