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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貴的椅子

2014-03-05 20:02田仲
福建文學 2014年3期
關鍵詞:王貴木鼓科長

田仲

發(fā)現(xiàn)王貴的椅子只有三條腳的是劉靚。有一天,劉靚不小心把王貴的椅子絆倒了,她扶起椅子時,看見椅子少了一條腿,她就放不穩(wěn)椅子,劉靚只得把椅子靠在桌子的邊上。那時,王貴剛好有事情到外地出差,一時半會兒也回不來。劉靚就叫來辦公室的副主任,說是不是能幫她一個忙,她把王貴的椅子弄散了,少了一條腿。

“行呀,您劉大美人有事情能不幫忙嗎,王貴那一條腿呢,我叫木工把它裝上去就行。”副主任嬉笑著一口應承。

劉靚左找右找就是不見椅子的另一條腿。副主任擺了擺手說,“那就只好讓王貴找到那條腿再說?!?/p>

王貴出差回來,在局門口發(fā)現(xiàn)一位老者蹲著,一把拉住王貴的腿問,是不是看見他的二十元錢?王貴不知所措,見老者像流浪漢,就拿出二十元錢給他。老漢并不接王貴的錢,只是眼睛瞪大起來,擺了擺手說,那不是他的二十元錢,他的二十元錢丟了,好多年前就丟了,一直就找不回來。王貴回到辦公室,在椅子上面彈了彈塵埃,順勢把椅子放在屁股下面坐上去。椅子突然倒地,還好王貴動作快,沒有把自己摔倒。

劉靚的辦公桌跟王貴的辦公桌相靠著,稍遠些是科長的桌子,劉靚的頭從桌子的另一邊探出來說,“王貴,真的對不起,把你的椅子弄散了,少了一條腿?!?/p>

王貴笑了笑,往屁股下面摸了一把,樣子顯得有些灑脫,并送了一個眼波給劉靚。眼里說,這跟她沒有關系的,他的椅子早就壞了。

王貴椅子的另一條腿在一年前就丟失了。那時,王貴剛進到局里來。王貴的椅子還沒有使用,就壞了。王貴見到辦公室的副主任就說,主任給修一修椅子吧。主任那時剛從局長辦公室出來,一臉的郁悶。見是王貴,就抬著頭說,你怎么剛來就把椅子給弄壞了,要愛護公物,這一點你在考公務員時,不是早就練習過了嗎?王貴說,不是他弄壞椅子的,他的屁股還沒挨著椅子,椅子就倒了。副主任說能有這樣的椅子,讓他看看。副主任在王貴的辦公桌前站定,他看見王貴的椅子歪在一邊,一條腿躺在地板上。副主任的臉上就有些不好看,像是剛從酒桌上下來。劉靚靜靜地站在一邊,見副主任有模有樣地折騰,就把雙手捂起來,捂在臉上,她不知道副主任是怎么了,也許可能是酒醉,副主任酒醉那是常有的事情。沒一會兒的工夫,副主任就走了。副主任走時,沒有像往常一樣在劉靚的桌前站上一會兒,這讓劉靚有些不解。要是往日,副主任一定會站在她的跟前,說些不著邊際的話,比如天氣和國內外的大事情。副主任說的更多的是本地的車禍,要是有那樣的新聞,副主任一般是第一個跑來告訴她,誰跟誰的車子又在隧道里碰在一起,還好沒有死人。王貴那時倒不在意,隨便一折騰,三條腿的椅子還依然坐得好好的。

一年過去了,王貴的椅子還依然是少了一條腿。

王貴的椅子歪在一邊,他又自己動手,把那條腿架進原來的位置,用手掌敲了敲,那條腿倒真的粘回原來的地方。

科長出差回來,給劉靚和王貴一人一份新的工作,說新也不新,每一天他們都做著幾乎相同的事情。就是對企業(yè)報送來的資料審核再審核,發(fā)現(xiàn)錯的地方傳送給其他科室??崎L說,別小看這工作,關系到社會發(fā)展大局,關系到生態(tài)平衡。在環(huán)保局,科長說的話是有分量的,聽說,他馬上就要接替剛許副局長的位置。許副局長要接替剛調走的局長的位置。王貴正在認真地審核資料,可能是太投入了,他屁股下面的椅子就失去了平衡,王貴一屁股坐到地板上。

科長聽到咚的一聲,臉上的皺紋多了起來,一臉的慍怒。抬頭見是王貴坐在地板上,就有些不解??崎L頓了頓說,坐要有坐相,椅子都坐不穩(wěn)還能做好工作?年輕人要好好學學,要從基層學起,從小事學起。

王貴聽了,心毛毛的,他已經看出一戶礦業(yè)公司的數據資料有問題,王貴正想匯報這情況,不想這椅子卻在這個時候不爭氣地把自己放倒。王貴停了些時候,想了挺久,但是他還是把情況說了??崎L的眼睛一亮,說,“這是市里指定的大項目,數據資料是通過專家論證的,它能在我們縣里安家是我們縣經濟發(fā)展的源泉,你再好好看看,別耽誤了事情?!?/p>

科長說完就走了。劉靚探著那雙幽幽的眼,給了王貴一個博客的號碼,說是有時間讓他上去看看。王貴彎腰弄好椅子,再坐上椅子時,感覺就有些難受,痛不痛,酸不酸的,還真說不清楚是什么感受。

晚上,打開劉靚給的博客,王貴眼睛像科長一樣,亮了起來,竟然有一把會跳舞的椅子。

第二天再上班時,王貴給劉靚做了個鬼臉說,“你還真細心,你看見了我的椅子真的跳舞了?!眲㈧n說,“現(xiàn)在不跳,以后一定會跳的,我們打個賭吧!”

“好呀,賭輸了,就請客。”王貴想,他的椅子怎么會跳舞呢,那是見鬼的事。

不久后,辦公室的副主任就站到王貴的桌前說,“王貴,聽說你的椅子會跳舞,那可神了,跳跳看吧,可得讓我們開開眼界才行?!?/p>

王貴一臉的惶然。他站起來說,“主任你老自己看,椅子是不是跳舞了?”副主任眨了眨眼,看了有近三十秒后說,“這椅子還真的神了,三條腿要馱著王貴這小子,王貴他一站起來,它就舒著身子骨跳起舞來了。”副主任跟著就擺起了他的啤酒腰,晃著身子搖到劉靚的桌前,停了幾秒說,“大美人,你的眼光不錯,一看就看出了王貴的椅子的神力。”

局里的同事聽說王貴的椅子會跳舞,就相約著來參觀。當然,他們看見王貴呆呆地坐在椅子上面,就跟劉靚打個招呼,悄沒聲息地走了。有的同事只是象征性地在窗臺外面站了會兒,看了看王貴的背影,說椅子還能跳舞,是劉靚在跳舞吧。過后,劉靚聽了這事,就不高興,說王貴,還得讓你的椅子真的跳起舞來。

科長在一次局務上說,王貴的椅子壞了,辦公室怎么不幫著修修?辦公室副主任說,修過了,王貴不是坐得好好嗎?

那陣子局長已經退休,許副局長咳了一聲,問,王貴的椅子不是會跳舞嗎?怎么會壞了呢?科長無話。科長回到辦公室就讓王貴把椅子搞好,椅子壞了不讓辦公室去修,還弄得許副局長也不高興,要不去新置一把吧,也沒幾個錢。王貴說好呀,他會自己找辦公室的。

事情總是讓王貴不盡人意。他找辦公室副主任申請購置椅子時,辦公室副主任卻外出,是市里的客人來了,副主任正陪著領導去參觀礦業(yè)公司。王貴回到辦公室靜靜地坐到他的椅子上,忙他的事情了。劉靚從桌子另一端送來一個挺溫情的眼波,說,辦好了嗎?

王貴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王貴在大學時學的是計算機專業(yè),對電腦的程序設計挺在行的,他知道一個合理的程序在于鏈接,如果某一個碼位斷了,那么這程序就一文不值。就像他屁股下面的椅子,少了一條腳就站不穩(wěn),即使他把屁股抬著也不頂事。王貴對于椅子就有更多的想法,他在劉靚給的博客上寫了篇搏文,說椅子的設置在于它自身的需求。椅子可以有一條腿,有兩條腿,有三條腿,四條腿,甚至更多。劉靚看了王貴的博文,笑得有些輕松,她知道,王貴的椅子真的開始跳舞了,從四條腿開始,變成了三條腿,或是兩條腿,最后是一條腿也難說。這是在她預料當中的事情。王貴的椅子就慢慢地變成一種論調。在副主任的嘴里又多了些內容,他逢人便說,王貴不簡單,從椅子里看到了新問題,看到了機關設置不合理的問題。同事們聽了,就明白了副主任的言下之意。但是同事們都清楚,王貴內心的不舒服總是藏得死死的,人們從他的背影當中就看得明白。

后來,許副局長在講話時也應用到了王貴的椅子理論。她說,機關的事情就跟王貴屁股下面的椅子相似,少了一條腿依然可以坐得穩(wěn)當,這不僅僅是愛護公物的事情,更多的是給我們提出了新的問題。

從那以后,辦公室副主任再站到劉靚的桌邊,自然就多了些話題。說王貴的椅子牛呀,也能提出新的問題。我想為了讓你的椅子有更豐富的思維,經過局務會討論,決定給你的椅子做一些改變,你想想有什么更好的改變方法?王貴站起來說,主任是想把我的椅子拿走是吧,那請吧,最好給我換一把新的,這對于你來說,是不成問題的。這是老問題,不是新問題吧?副主任說,好吧,換一把給你。

副主任帶著王貴到單位的貯藏室,那里面堆著許多的雜物。兩張破損的乒乓球桌,三塊宣傳畫板,幾張少了腿的椅子,完好的雙人床架,一壁破了角的玻璃,爬滿了蜘蛛網報架子,五個破了膽子的熱水瓶歪在角落里,一墩木鼓靜靜地站著,漆面已經破落。副主任看了看王貴說,“那些椅子還能用吧,你看著辦!”王貴說,“不是要換一把新的給我嗎?”副主任說,“新的還在店里,你就先用用舊的吧,這些椅子的腿還好好的,應該能用!”王貴只看一眼,就鎖定在那木鼓上。王貴說,“就用那木鼓吧?!备敝魅味挷徽f,“那不是椅子,不能用的,是上個世紀文革時期留下來的,坐在你的屁股下面不行,千萬不行的?!蓖踬F冷著臉說,“那就是一條腿的椅子,是椅子就可以坐的。要是真的不讓,就不要為難,我還是坐回那三條腿的椅子。”副主任無奈,只得讓王貴把木鼓搬到辦公室。

木鼓的鼓面已經發(fā)白,但是皮質一點也沒有損傷,手指一敲就有沉悶的鼓聲浮出來,這讓王貴有些驚訝。他想這該不是文革時期的東西,生產它的年代應該更早,而且可能是一個很有名氣的工藝大師的作品。王貴就顯得更細心些,用雞毛撣子彈去了灰塵,再用干抹布抹去了木條縫里的雜質。劉靚站在他的身后說,這回,你的椅子再跳起舞來就更帶勁,一定會有鼓點的聲響,說不定會把許副局長震得六神無主。王貴笑了笑說,“能把你震一震就算有木鼓的味道?!?/p>

科長看見王貴的木鼓椅子時,已經是好幾個星期后的事情。那時他剛從外地學習考察回來,帶著滿身的疲憊走進辦公室,就發(fā)覺王貴的椅子明顯變了樣子。那時,劉靚一手撐著自己的小臉龐,一手翻轉著帶紅白條紋顏色的水筆,眼里放著一種誰也說不清楚的光亮。在王貴的眼里那是一種看笑話的態(tài)勢,在科長的眼里那是一種任何語言的問候都無法可比的狀態(tài)??崎L說,王貴,礦業(yè)公司的資料弄好了沒有?王貴說,那些數據應該得到論證,特別是要在實施中進行跟蹤??崎L說那好呀,抓緊把資料弄完整,簽上字給許副局長送過去,他們等著批復。王貴抬頭說,許副局長說要你簽字才行??崎L把一沓的資料都簽上字后才說,這就對了,什么事都講究和諧,就像你的椅子一樣,雖然看起來不順眼,但實用,還節(jié)省了費用,這就很好!劉靚順著眼,心想,好什么好!還不是那些資料的問題??错椖可狭撕?,誰去跟蹤呀!

王貴太喜歡那面椅子,有時候總舍不得坐上去,就站在木鼓旁邊抄抄寫寫。一有空閑,王貴是再也清閑不起來,蹲在那里一趟一趟地研讀鼓面上的字眼。有一天,他竟然從鼓面中找到了許副局長的名字,也不知道是誰寫上去的,好像是用毛筆寫就的,說許某某是一大破鞋,那是什么年代的說法。許副局長挺漂亮,就是到目前還風韻依然,說她是破鞋太難聽。要是那上面的字眼說的就是單位的許副局長,那這鼓里又該藏著什么!王貴不免有些激動。自從發(fā)現(xiàn)了那一行小毛筆字之后,王貴就神經兮兮地,時常一個人蹲在那里,一邊擦著木鼓,一邊慢慢地尋找新的發(fā)現(xiàn)。幾天后,他趁劉靚跟科長出差時,把木鼓翻了個,鼓面上的扣子被磨破了幾個,有一枚扣釘子露了出來,王貴找了一錘子慢慢地敲著,敲著敲著就敲落了一塊漆,漆面的背后還是寫著一行小行草字,字跡有力,還有點王羲之的味道,王貴細細地瞧起來,發(fā)現(xiàn)上面還是寫著:許某某跟劉某某有一腿。王貴突然就想到了貯藏間里的雙人床。他突然有一種欲望,一種細細地研讀雙人床的想法。

下班的時候,王貴提前走到樓梯的過道上,站在過道出口,裝著撫弄過道上的一盆發(fā)財樹。見許副局長從辦公室走出來,他一臉淺笑,給許副局長一鞠躬。許副局長對王貴不是太熟悉,見他如此認真地對她,也停下來,問是不是椅子上還有問題。

王貴忙收起笑意,說,不是,椅子沒問題,他原想說是人出現(xiàn)了問題,但是想了想,還是不說為好!

許副局長下樓梯,步子明顯有些老態(tài)!

王貴并沒有想下班的意思,他又折回辦公室,慢慢地滾動著木鼓。那一滾動就要不得了,木鼓上面字跡成片,一行一行地穿插在一起。王貴一個字一個字地默認,終于知曉了一些不為人知的事情,當然這可能也是一種謾罵而已。有時一個人心境不好,總是想找地方出氣,比如到公共廁所去題寫什么的,現(xiàn)在公共廁所少了,自然就無法發(fā)泄,還好有網絡,讓你不停地聊天,不停地訴苦,不停地相互調笑,甚至把自己的衣服都解下來,哈哈,王貴像找到一個出氣口一樣,副主任不幫他修椅子,他倒是更開心了,找到一把椅子,一把讓他尋開心的椅子。王貴把那字眼拼起來,慢慢地讀著,就讀出一些門道,好像寫字的人是跑了,但不知道是緣于什么原因跑了,他在跑之前,寫下了這些字,最后還是不忘罵了一回,說某某出門會被車撞!王貴自己跟自己呀了一回,這是什么年代,那時候能有什么車,不就是拖拉機,或是解放牌的老爺車嗎,速度那么慢,撞上了又能怎樣。

王貴把木鼓站好,并順手給木鼓再裝修裝修,他干脆從劉靚的桌上拿來了膠水,用宣傳畫紙把木鼓包裝起來。再用手機拍了一張夸張的圖片。那一晚,王貴就把木鼓圖片傳到他的博客,并暗示他發(fā)現(xiàn)了一些見不得人的內容。

第二天上班時,王貴一進辦公室就嚇了一跳,他的位置上面竟然坐著一只貓。坐上一只貓咪其實也無關緊要,吆喝一聲就行。可是王貴吆喝一聲,貓咪還是沒有反應,只是拿眼睛瞧了一眼,這眼光兇險,像仇人。王貴正想進一步實施他的主人意識時,貓咪卻自己一跳,尾巴一揚,鉆到辦公桌下面往門道逃離而去。留下一路的貓腥氣味。

王貴再坐上木鼓時,覺得渾身發(fā)癢,不自在。那時候,許副局長是怎么出現(xiàn)在他的身后的,王貴是一點兒感覺也沒有。許副局長說,王貴的椅子好特別,是一面木鼓呀。王貴打著哈哈,說只好應付,或是說將就也成,只是別虧待了屁股就行。許副局長看了幾眼木鼓,算是認同了王貴的想法,過后,輕輕地拍了拍王貴的肩頭就走了。許副局長的手好綿軟,像緩節(jié)奏地打鼓。許副局長那么來轉一趟,在王貴的思維里,卻增加了許多的負擔,不知道是不是許副局長已經發(fā)覺王貴的博客,發(fā)覺那上面的暗示。許副局突然出現(xiàn),又悄然地離開,跟那只貓咪是不是有些關聯(lián),甚至是有些同類呢?王貴越想越離譜。

王貴總覺得那只貓咪是為許副局長而出現(xiàn)的,或者說許副局長是為那只貓而來的。甚至是可以把許副局長跟貓咪一起聯(lián)系起來,說不定她們本來就是一類的。王貴知道貓咪的春情,那叫聲簡直可以把夜晚掀開。王貴就在心里設定了一個方案,他覺得可以把這面木鼓貢獻給許副局長,或者讓許副局長坐一坐木鼓,要是許副局長是貓一類的,她自然就會流露出本相,比如像蒲松齡筆下的畫皮。

其實還沒等王貴再做進一步的設計,許副局長又出現(xiàn)在王貴的身后,這回許副局長拍王貴的肩頭重了一些,她拍了幾下才說,“王貴你起來,就讓我坐一坐你的椅子!”王貴顯出窘態(tài),自己坐上木鼓,心里已存愧疚。讓許副局長再坐上去,那不把木鼓給惹生氣才怪。也許木鼓是有靈氣的,這種意念是王貴跟貓咪對視那一瞬間出現(xiàn)的,好像木鼓里就藏著像貓咪一樣的靈魂。許副局長見王貴沒有表態(tài),不甘不愿,就拉了一把王貴說,“就坐一坐,不會把木鼓收走的,這東西已經過時,不經用?!?/p>

許副局長屁股一挨上木鼓就哎呀地喊一聲,聲音傳出來好像變味了,像貓咪的叫聲。也許是許副局長的屁股過于肥碩,或是她落座時雙腿沒有完全放穩(wěn),許副局長一聲呀之后,就把自己給弄倒。還好許副局長的手快,一把抓住辦公桌的桌邊。木鼓翻了幾個跟斗,才停在過道的門口。那幾幅宣傳畫套著,畫上的電影明星躺在地上,眼光滿是調情的韻味。王貴把木鼓抱起來,悄悄地放下來,輕輕地拂去粘上的粉塵,并對著那些明星的鼻子刮了一手,突然轉過臉來說,“許局長,你年輕時,一定很漂亮吧?!?/p>

許副局長已經坐上科長的位置,她好像沒有要離開的意思,眼光一直就跟著木鼓在轉?!澳闶钦f我年輕漂亮吧。那是緣,有時漂亮是一種美,但有時卻是一種罪,罪過呀?!?/p>

王貴倒是能理解,說漂亮那時候大都是破鞋。王貴不由地認真地多看了一眼,許副局長的眼袋還沒有顯現(xiàn)出來,眼光依舊藏著水靈,就是臉部皮膚雜著幾道斑紋,許副局長是屬于素面朝天那種,要是稍微施點粉裝,依然性感。

可能是許副局長聽到王貴說到破鞋,她站起來,什么話也不再說,輕手輕腳地轉過王貴的身后,身影一晃就離開。過道上一點腳步聲也沒有,這種行走像鬼魅。王貴暗暗地嘆了口氣。他不知道這一口氣是為誰感嘆的,是為自己,還是為許副局長?

一朵玫瑰花躺在王貴的木鼓上面,露珠流轉,似乎是剛剛從水中提出來一般。劉靚出差回來,第一眼就看見了王貴椅子上的玫瑰,自然心存興奮,不覺間把玫瑰拿起來,放在鼻下嗅嗅。那時,王貴也推門進來,看見劉靚那樣舉著一朵玫瑰,癡癡地嗅著,便有一種感覺,好像劉靚就是玫瑰的化身,玫瑰就是劉靚。王貴說,“劉姐,回來了,收獲不小吧?!眲㈧n手一松,臉上笑了笑說,“還好,就是科長還得再呆下去,聽說礦業(yè)公司的項目還是出了些事端,特別是尾礦壩重視不夠,可能造成隱患。”

“其實,這已經不是第一回碰上這樣的問題,只是我們總是被某種東西牽著走,最近單位門前總是蹲著一老人,這老人怪怪的,說他丟了二十元。給他二十元人民幣,他還不要。這老人讓人捉摸不透。也許是來上訪也難說,就裝著那樣的狀態(tài),我們不會提防?!?/p>

“難說呢,上訪就上訪,人總是有難處,可是我們處理問題的辦法不多,來了也白來,終究是沒有結果。唉,你的椅子,坐起來舒服吧。每一個人都有一把椅子坐著,人走了,就得空起來,你看科長沒在辦公室,這位置就空落落的,誰也無法去替代它?!?/p>

“你坐坐就知道,就像穿鞋子,各人的感覺總是不一樣?!?/p>

劉靚屁股一挨上木鼓,雙腿還沒有放好,就感覺自己的雙腿涼涼的,有一股冷風直透大腿,她忙收起雙腿,跳了起來說,“這是什么木鼓,好像藏著一股陰風,怪怕人的?!?/p>

王貴笑著說,“劉姐是怕走光了,唉這玫瑰花是哪來的,誰送的,是不是辦公室副主任又來獻殷勤?”

“那小子,哪來的殷勤,就是嘴損,跟許副局長下鄉(xiāng)了,到礦業(yè)公司去,科長一個人忙不過來,說不定我們也得去跟蹤的,要是天下雨,那后果是可怕的。這玫瑰花不是你擺放在木鼓上面的,我還以為你已經接受了哪位女孩!”劉靚的笑像玫瑰,濃郁中散發(fā)著熱量。

王貴跟劉靚正想要一份礦業(yè)公司的資料,門口就有一影子一晃,過后那影子就堵住了辦公室,光線明顯黯淡下來。王貴回頭見是門口上的怪老人,就忙將老人請進來,讓座,請喝茶。老人似乎不理王貴的邀請,只是拿一雙渾濁的眼睛盯著王貴的木鼓。王貴只得雙手低垂,弓腰順眼。老人突然眼睛一亮,啪地跪下,號啕起來,跪在木鼓前,像撫摸自己心愛的人,慢慢地扶摸,過后就伸開雙手抱著木鼓!

劉靚與王貴一臉的迷惑。

老人累了,慢慢地從地上爬起來,慢慢地坐到木鼓上面,雙腿再悄悄地盤起來,像一和尚在打坐。過后,老人突然瞪大眼睛,老眼睛已經盈著淚花,說這木鼓是他的。曾經是他的椅子,那時他才來上班不久,也沒有椅子,將就著木鼓當椅子。

王貴知道他碰上比上訪更難解決的問題, 他跟劉靚換了一眼色,就悄悄地附在老人的耳旁說:“這木鼓里藏著好多的東西,就是今天還自己送了一朵玫瑰花來?!?/p>

老人依舊打坐在那里,并不為王貴的謊言所動。

王貴心想,也許這椅子還真是老人的,說不定那上面的字跡也是他寫下去的。反正,這椅子本身就是一個謎。要是上面字跡是老人書寫的,那么他跟許副局長是不是還藏著某種關系?那么老的老人跟許副局長有關系,王貴只是想想而已,他不敢往前大膽地假設。

老人依舊坐在木鼓上,輕輕地打著呼嚕。王貴只得拿了幾本書,墊在屁股下面,靠在辦公桌邊上填寫一些資料。

快到下班時,天好像要下雨了,老人才自己把自己弄醒。老人一張手,伸了個懶腰問,這木鼓他得帶走,這是他的椅子,他需要它。

劉靚倒不在意,她笑了笑說,那歸辦公室副主任管轄,他們說了不算,況且也帶不出去,局里的保安自然得攔著。

王貴又好奇起來,這木鼓是老人的座椅,意思說,老人三十年前,或是更早的時候就像他一樣坐在木鼓上上班!王貴又做了一個大膽假設,說不定就能揭開許副局長的一些傳言。王貴就說,木鼓可以給你,只是這上面的宣傳畫得撕下來,得給木鼓進行還原。老人順從地點頭。而且自己動手,像給木鼓洗了一趟澡。過后,老人像王貴那樣慢慢地審視著木鼓,也從破損的鼓面上找到了那些字跡,嘴里還默默地念著,那形態(tài)不像一個老人,更像一位追求者,一位勇猛的追求者。當老人嘴里的聲音念到某某是破鞋時,劉靚眼睛也跟著一亮,過后就拎著包悄后離開。

女人呀,她的背后總是藏著男人的影子。

老人見劉靚走了,好像是感覺到他嘴里語言已經傷害了別人,呆站在那里!他說,小伙子能把這些字跡去除吧,幫個忙將它們洗刷干凈。我已經找了不知有多少年了,就找這木鼓花了我半輩子的時光。

半輩的光陰就為了這殘破的木鼓,王貴越來越不解!

老人說,“小伙子是自然不知,因為這木鼓害得我蹲了十年的牢獄。上面的字眼是事發(fā)前寫下去的,那時心好亂,一位女子,漂亮的女子竟然無緣無故地說她的公款少了二十元的人民幣,那時的二十元人民幣相當于現(xiàn)在的兩千,可能是更多。按理錢少了,賠了就是,可是那女子剛進到局里來,哪來的錢賠償,那時候的工資一個月就十幾元,女子是哭呀,哭得同事們都圍了過來。同事們自然把眼光落在我的身上,看得多了,我自然是找不到明辯的理由,一個辦公室就我們倆人,誰還能把公款拿走?”

老人正說著,一頭貓突然一竄,爬到木鼓上面,用爪子往鼓面上的字跡刨著。老人大駭,這是誰家的貓,竟然在這里等他三十年,這是冤呀,二十元錢竟然讓他失去了十年的歲月的自由,就連一頭貓也是知道的,他是冤呀!老人有點悲天搶地。

王貴不知道老人背后的冤,就三十年的歲月與二十元錢,是怎么也無法等同起來。要是老人真的想要木鼓就由他了,讓他拿走也算是了卻他的一樁心愿。王貴就說,老人家你就拿走吧,我找局里辦財產登記損失,這損失我能賠償的!

老人擺了擺手,默默地離開。跟許副局長離開時是一樣的,一點兒聲息也沒有。窗外的雨大了起來,一點一點地密積著,王貴想給老人弄一把傘,可老人一晃就不見,好像壓根就沒有出現(xiàn)過。只是那頭貓倒是沒有溜走,依舊坐在走廊的過道里,擠眉弄眼的。

王貴突然間害怕起來,他快步往辦公室走,他害怕木鼓也會突然間站起來一個人,一個剛剛還伏案書寫的人!王貴的心一空落起來,就拿出自己的手機給劉靚打電話,他想告訴她老人走了,像沒有來一樣悄然離開。但是電話那頭卻是關機了,這是從來就沒有過的事情。局里的同事有時在背后說劉靚怎么了,是辦公室副主任的小二奶,王貴總覺得那是不可能的事情,他才不相信同事們的調侃,但現(xiàn)在的王貴覺得這也許不是流傳,最好是確有其事。有些事情發(fā)生就發(fā)生的了,再去追究它的合理性和合法性,其意義就不是太大。一間辦公室坐著,說幾句客套話,或是做一些出格的事情,也許是一種必然吧,因為我們是人,我們不是機器人,人的感情能單純到哪兒去,王貴他覺得他也不能單純了,要是劉靚這時候會出現(xiàn),他也許會讓劉靚坐在木鼓上,讓她舒適地坐上木鼓聽他訴說剛剛離開老人的背影。王貴孤單地坐著,等待雨停。

那頭貓又折了回來,一撲就要跳到王貴的腿上,王貴只好讓開,讓貓坐上他的椅子。宣傳畫不在了,木鼓又顯露出滄桑與古舊,那頭貓坐著,顯著別樣的祥和。只是王貴不知道這貓是來自于哪里,是不是老人說的那樣,是緣于三十年前的那頭貓呢,王貴又毫無根據地假設起來,說不定那時的許副局長就像劉靚那樣坐在王貴的另一辦公桌上,流露著青春的瑩光,老人的心里就慢慢地被那種瑩光占有了,直到二十元錢消失,那時,老人還沉在某種情感的興奮里,可他是一位快退休的人了,自然不敢大膽地走出那一步,不像時下,找一位或是兩位二奶,自然是沒有人們過問的,那年代誰也不敢大膽說出自己心中的想法,況乎是愛情呢?老人三十年來,不停地尋找,是為了尋找那二十元錢,還是尋找他遺失的愛,這也是一個謎。

王貴又往貓那瞧了一眼,好想跟貓說一說,說他自己的事情。窗外的雨是越下越大。這時候,王貴好想見到劉靚,好想跟劉靚說說話,就像上班空閑時,隨便說什么都行,天氣、時裝,或是辦公室副主任時常說的車禍也行。當然,王貴一般不談車禍這些事端,畢竟那是一種傷痛,一輛好好的車還在行走,怎么就突然出事了,這總是讓人無法接受的。

那一朵玫瑰花依舊躺在辦公桌邊上,劉靚沒有帶走它,這對于王貴來說,就有些不解,那不是劉靚的玫瑰花嗎?這一天有些奇怪了,沒由頭的玫瑰花,沒由頭的老人,還有那沒由頭的貓。王貴又往貓瞧了一眼,這回貓似乎感覺到王貴的眼神,一跳就從王貴的肩頭上撲向門外。王貴一避讓,把自己摔了一個跟頭。屁股下面的木鼓也翻了過來,并滾了幾滾,向門口滾去,好像刻意要去追貓一般。王貴再將木鼓搬回來時,從木鼓里就滑出了兩張紙幣。王貴細細地審視了一趟,那是早年的舊版的十元人民幣。王貴噢地感嘆起來,這是不是老人在尋找的人民幣呢?

王貴茫然。他手里的人民幣依舊新嶄嶄地晃著光澤。老人的二十元人民幣是怎么滑進木鼓里的,這又是一疑問。

老人與許副局長,他們與二十元人民幣似乎都藏在這木鼓里!那劉靚呢,她是不是也藏著什么,比如她與辦公室副主任,王貴幾乎無法從中找到出口了,他好像鉆進了一球的謎團里。

天快暗下來時,王貴辦公桌上的電話突然間跳著響起來。電話是礦業(yè)公司打來的,說他們的尾礦壩出事了,全盤崩塌,庫區(qū)里的礦渣像山體滑坡沖向礦區(qū),好幾輛正在行走的車輛都被埋了起來,許副局長的車也被埋了。王貴只是呆呆地拿著話筒在聽,他慢慢地就聽不太清楚,慢慢地就覺得這聲音好遠,好像從天外流響而來。王貴覺得他屁股下面的木鼓無緣無故地晃動起來,慢慢就失去了坐在上面的感覺,他好像是坐在一潭的水里,一潭越來越深的水潭里,它們慢慢地浮起來,幾乎快把王貴淹沒。王貴在心里頓然一悟,水呀,水竟然也能成為椅子,那是沒有腿腳的椅子,天底下還真的有這樣的椅子。

責任編輯 石華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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