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伯欣

有人批評網絡問答社區(qū)知乎被一些炫機靈的人們占領了。好好的問題，被稱贊的回答卻是段子、玩笑和各類文字游戲。

不過這次，充滿汗水斗志和深沉情感的一篇回答《背井離鄉(xiāng)，為何仍要打拼北上廣》，征服了很多漂流在北上廣的青年的心。

盡管大多數(shù)知乎用戶都是年輕人，但這樣的一個問題在中老年人的家庭聚會經?？梢月犚姡?/p>

“為什么現(xiàn)在的年輕人，大都愿意到以北上廣深為首的一些大城市打拼，即使過得異常艱苦，遠離親人，仍然義無反顧？在家踏實過日子難道不好嗎？”

點爆共鳴的那條長回答來自用戶“王遠成”。他說自己“在手機上看見這個問題，于是到電腦前來怒答，因為感觸實在是太深了”。

王遠成在回答中介紹，自己是曾經的“滬漂”，在上海的一家網絡公司做產品經理。他的家鄉(xiāng)是“一座三線城市”。他的個人注冊資料顯示為烏魯木齊。

2008年，王遠成“從西安一所民辦大專畢業(yè)，揣著2000塊錢來到上?！?。進入一家互聯(lián)網公司工作了5年。因母親患病返回家鄉(xiāng)，在家人的關系幫助下來到機關工作，即將得到事業(yè)編制。

不過王遠成始終念念不忘的不是家鄉(xiāng)，而是上海。他把在上海的經歷看做一生中最重要的經歷，發(fā)誓一定會重返上海。

王遠成的回答引發(fā)了知乎上的大量“點贊”，也引來了微博和各大新聞網站的轉發(fā)轉載。大多數(shù)知乎用戶稱贊他的態(tài)度，這家面對受過高等教育青年的知識性問答網站的用戶，大都在北上廣等一線城市。其中不少都是這些城市的新移民，也就是父母不在這座城市生活，自己來這里發(fā)展的第一代移民。

努力變成在上海我佩服的人

出生于1980年代和1990年代的北上廣新移民和20年前流入城市的移民相比已經有了不小的變化。上一代的移民以“打工仔”“打工妹”“農民工”居多，而新一代的北上廣移民，往往受過高等教育或者擁有技術、手藝。

“蟻族”概念的提出者、對外經貿大學公共管理學院副教授廉思在論文《高等教育大眾化時代中國流動知識青年群體的走向》當中提到了一個數(shù)字，2009年北京“蟻族”，也就是出生于1980年后的新移民中，31.9%擁有本科學歷，1.6%擁有研究生學歷。2013年這兩個數(shù)字上升到43.9%和7.4%。

他們不會像簡單的體力勞動者一樣打工掙錢回老家結婚，而是盡可能地試圖歸化自己生活和工作的城市，他們學習語言、購置房產、申請戶口或者和擁有本地戶籍的人談婚論嫁。

根據(jù)廉思的調查，2013年北京新移民的已婚比例超過了1/4 ，和2010年相比翻了一番。

2010年以來，媒體上曾經出現(xiàn)過一股“逃離北上廣”的聲音，不少案例在此期間見諸報端，一批新移民曾經試圖回到家鄉(xiāng)尋找機會。

這個時間節(jié)點和2009年房價經歷了2008年低谷期之后的報復性上漲、2010年北京開始實行的機動車搖號上牌制度相合。

王遠成不屬于那一波“逃離北上廣”的新移民。2013年5月他因為母親生病而回到家鄉(xiāng)，并最終因為母親的期望而留在了當?shù)氐囊患沂聵I(yè)單位。

從小學里的經典作文題《我愛家鄉(xiāng)》開始，80后一代青年被灌輸?shù)氖澜缬^里，“愛家鄉(xiāng)”被當做一種政治正確加以強調。

400字作文大多以“啊，讓我們一起把我們的家鄉(xiāng)建設得更美好吧”結尾。大多數(shù)的老師都希望自己的學生能夠到北京、上海讀大學，而讀了大學的人，又大多希望能夠在這樣的都市中扎下根來。

王遠成認為，烏魯木齊20年的“養(yǎng)育之恩”無法和上海5年的成長之旅相提并論。

王遠成以1800元的月薪起步：“第一次參加例會，身邊有了一堆來自迅雷、阿里巴巴、騰訊、百度的同事，知道了產品經理這個職位。那人比我小兩歲，是公司從盛大挖來的，他會用Axure，會用思維導圖，開會時能迅速提煉精髓，有著清晰的產品分析能力。遇見了正規(guī)軍的我第一次明白，天外有天，我那點以往炫耀的知識根本連入門都算不上?！?/p>

王遠成和幾位上海同事產生了深厚的情誼，共同的事業(yè)把他們捆綁在了一起。

“幸運的是我遇見了我一輩子的兩個好哥們，公司里的一個PHP程序員和一個廣告銷售，我們三個人就像《中國合伙人》中的三個人那樣形影不離，他們倆都是上海人?！?/p>

和被廣泛傳播的“北京人-外地人”、“上海人-外地人”緊張關系不同，王遠成表現(xiàn)了對本地人的喜愛。和家鄉(xiāng)的親戚同學圈不同，共同的“事業(yè)緣”成了他們的一種紐帶。他總結為為一個頁面爭得面紅耳赤，下班后“吃火鍋互罵傻X”的交情。

廉思把這種因為事業(yè)或者興趣而結下的友誼歸為“再建構自己的社會網絡”。他在自己的論文中這樣評價：“沒有再建構自己的社會網絡的蟻族仍處于原有初級關系網絡的包圍中，即使長時間地待在城市里，依然是都市中的大學生?！?/p>

王遠成的再建構似乎完成得不錯，他的社交圈子很快發(fā)生了變化。在銷售同事的協(xié)助下（他是上海本地人，資源相對更多），他開始接觸各個領域的專家，見客戶。他“學會克服自己的內向與人交流，敢在公司戰(zhàn)略會議上發(fā)言，為自己的團隊爭取資源”。

王遠成“學校在西安”、“三流大?！薄ⅰ皼]有畢業(yè)證”以及來到陌生城市的經歷可能是他努力完成再建構的重要原因。在上海，他沒法得到更多的同學網的支持，為此必須締結新的支持關系。他也絲毫不掩飾自己努力學習上海人（無論是老上海人還是其他的出色新移民）的愿望。

“我也遇見了很多我這輩子都佩服的人，他們是各個領域的專家。他們知識淵博，彬彬有禮，充滿智慧，穿著時尚得體，說話恰到好處，做事井井有條。男男女女都好聰明，遇見他們你就會覺得，我也要努力變成這樣。”王遠成在自己的長回答中這樣稱贊道。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