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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金的幸福

2014-02-22 05:09劉永祥
地火 2014年2期
關(guān)鍵詞:老金隊里娃子

■劉永祥

老金的幸福

■劉永祥

鳥巢 版畫/王洪峰作

在荒原深處,一群男人和女人在極其艱苦的環(huán)境里平凡勞作,預(yù)示著中國石油時代的崛起。

——題記

老金終于搬進(jìn)了干打壘。他聞著屋里散發(fā)出泥土和羊草芳香的味道,心里無比感慨,多么不容易呀,在這樣艱苦的歲月里,走到這一步實在是不容易呀。老金興奮地把梔子抱起來在屋子里轉(zhuǎn)起圈兒來。

梔子兩手拍打著他的肩膀喊著:“快把俺放下來,叫人家看到了多丟人?!?/p>

“丟什么人,自己的老婆抱抱還不成?過去沒房子,在外面偷偷摸摸,今天在自己家里才不管他誰看呢。你知道,這是多大的幸福啊?!?/p>

梔子從老金的懷里掙脫下來,整理了一下衣服說:“啥時候回老家把咱二娃子也接來,一家人團(tuán)團(tuán)圓圓,那才叫幸福呢?!?/p>

“現(xiàn)在會戰(zhàn)這么緊,隊里又缺少人手,你不幫忙就走了?”

梔子為難地說:“隊里統(tǒng)共就分到了這么幾戶干打壘,就給了咱一戶,咱真不好意思就走了,要不再等一等吧?!?/p>

1960年,幾萬復(fù)轉(zhuǎn)軍人以及從全國各油田調(diào)來的石油隊伍一起來到了松嫩平原上這個讓人發(fā)瘋的油田,老金就是其中的一員。老

金走青海,戰(zhàn)玉門,下四川,聽說哪個油田也沒有這個油田有前途,所以大家充滿了希望,鉚足了勁兒要在這里抱個大金娃娃。老金這個隊接到支援松遼油田會戰(zhàn)任務(wù)時,領(lǐng)導(dǎo)動員說:前途無限光明,使命極其光榮,任務(wù)相當(dāng)艱巨,條件無比艱苦。大家要有打大仗、打惡仗、吃大苦的思想準(zhǔn)備,同時,還要有承受特大勝利的思想準(zhǔn)備。領(lǐng)導(dǎo)的一席話把大家的激情點燃了,像申請上戰(zhàn)場一樣,寫血書的、泡領(lǐng)導(dǎo)的,恨不得馬上飛到這個油田來。

老金已經(jīng)有兩三年沒有見到老婆孩子了。本來他已經(jīng)請了假回去探親,可是他怕被隊里落下,就決定放棄探家,隨著隊伍一起北上松遼。他想,這一走還不知猴年馬月見到老婆孩子,就和幾個家在鐵路沿線的隊友商量,半路上和家人見上一面。他們跑了幾十里地到郵電局往家里拍了電報,要老婆孩子到中途的火車站見面。

上了火車,老金的心就提了起來,他怕老婆接不到電報,因為公社郵電所要把電報送到村子里還有十多里地,還是兩三天送一回,不知能不能趕上送電報那一天。還有,家里離火車站有五六十里路,他們娘兒五個能不能及時趕到還不好說,真是急死人了。老金在火車上像燙了屁股的猴子坐也不是站也不是,一次次地向乘務(wù)員打聽到胡里站還有多少站,一會兒又趴到車窗前看啊看,好像在這里就能看到老婆孩子。

火車到了站還沒有停穩(wěn),老金就從車上飛了下來。他在人群里尋找著梔子他們母子,就是不見人。他從車頭向車尾方向邊跑邊喊著梔子的名字,又從車尾喊著跑到車頭,見到的都是一家家的團(tuán)聚,就是沒有見到他一心想見到的老婆和孩子。老金簡直要瘋了,他在人群中穿梭尋找,他扯著破鑼似的嗓子大聲地叫著,就是沒有回聲。

老金氣惱地跺著腳罵著:“你個驢日的,咋就不送電報哇,我日你先人!”

開車的鈴聲搖響了,送行的人群戀戀不舍,老金還是瘋了似的喊著找著。指導(dǎo)員硬拉著他上了火車。他不情愿地掙扎著,喊著罵著,眼巴巴地盯著越來越遠(yuǎn)的站臺。突然,他看見梔子扯著四個孩子跌跌撞撞地沖上站臺。

老金瘋了似的大聲地叫著:“梔子!梔子……”要不是指導(dǎo)員拽著,他就一下子跳了下去。

站臺上,梔子既沒有聽見喊聲,也沒有看見老金。他們看著漸漸遠(yuǎn)去的火車,梔子呆呆地站著,不知是汗水還是淚水無助地從臉上淌下來,孩子們毫無目標(biāo)地大聲喊著:“爹,爹……”

遠(yuǎn)處傳來兩聲火車的長鳴。

到了這年的秋天,好多地方都遭受了災(zāi)害,鬧起了饑荒,梔子的家里也不例外,眼看著實在活不下去,梔子就想要餓死還不如和男人死在一起。她把二娃子留在了婆婆身邊,拖著三個孩子坐著火車來油田找老金。接待處把電話打到指揮部,指揮部往下通知,一級一級過了三天才通知到老金。指導(dǎo)員給了他三天假,讓他把家屬安頓好。那時,由于保密,通信地址都寫安達(dá)某某農(nóng)墾場,來的人都找到安達(dá)來了。

老金趕到安達(dá)接待處,只見老婆在招待所的大通炕上蓋著被子發(fā)高燒,說是已經(jīng)三天了。一個四五歲的孩子在地上玩,看他進(jìn)來,膽怯地跑到娘的旁邊愣愣地看著他。梔子見老金來了,掙扎著從炕上爬起來。老金伸手摸她的頭都燙手,老金扶著梔子躺下,為她蓋好被子,倒了一杯熱水給她喝下。他看著炕邊的孩子問:“你叫啥?”孩子怯生生地躲閃開了。

梔子對孩子說:“三娃子,這是你爹,快叫爹。”三娃子羞怯地把頭埋在了梔子的被子里不說話。

老金笑著說:“真完蛋,連爹都不認(rèn)識了,那仨呢?”

“大丫頭帶著四娃子到外邊玩去了,二娃子身體不好,我把他留在娘身邊了。你都好幾年沒回家了,孩子上哪兒認(rèn)得你?”

老金對梔子說:“你看你,也不吱一聲,說來就來了。我們那兒是一片荒原,沒有人煙,職工都沒有正經(jīng)地方住,你們來了更沒地方住,不如先在這里找房子住下,過一段再說。”

那時會戰(zhàn)剛上來,遍地是人,就是找不到房子。這里原來是一片荒原,住著極少的村民,還有一點牧場,最困難的就是沒房子。有位會戰(zhàn)領(lǐng)導(dǎo)后來風(fēng)趣地說:“會戰(zhàn)期間,如果能找到個地窩子,那是三等旅館;如果是帳篷,那是二等旅館;如果找到一個被遺棄的牛棚,那就是一等旅館;要是能找到一間民房,那還得了,簡直就是特殊化了?!笨梢姰?dāng)時的條件是多么艱苦。老金顧不得和老婆孩子近乎,就上街找房子去了。

他在安達(dá)鐵路街北頭暫時租了一間民房,交了房錢,就開始打掃衛(wèi)生,女房東和幾個鄰

居的女人都來看熱鬧,

一個骨瘦如柴吐著瓜子皮的女人問:“大哥你幾個孩子?”

“四個?!?/p>

“幾個小子幾個丫頭片子?”

……

老金語塞了,他答不出來了。他確實不知道后來生的那個孩子是男是女,就聽從家里探親回來的老鄉(xiāng)告訴他,你老婆又給你生了一個,至于是啥,他也問不清??墒墙裉煸谶@個場合,在家里常年守著漢子過日子的女人就想不通了:還有不知道自己有幾個小子幾個丫頭的老爺們,你是皇上呀,三宮六院,七十二嬪妃,生了多少孩子不知道?可是你就四個孩呀,咋還不知道幾男幾女呀。

叼著一根很長煙袋的女人追著問:“你倆是原配不是,不是在大街上剛撿來的老婆吧?”

另外一個滿嘴大黃牙的女人邊笑邊說:“不是剛找到主,給人家拉幫套的吧?”

幾個女人嘻嘻竊笑起來,把老金弄得面紅耳赤滿臉是汗,真是又氣惱又窩火又慚愧。他先前有一個女孩兩個男孩,四娃子是他上次探親后生的,剛才又沒有看到,哪曾想在這里居然遭了幾個老娘們兒的搶白,老金也是夠窩囊的。哎,誰不知道在家里守著老婆孩子好哇,可是有誰理解石油工人撇家舍業(yè)的艱辛哪?

老金利用三天時間把家安頓好了,就回來上班了。這事讓大家聽說了,有好一陣子成為眾人的笑柄:“老金,你幾個小子幾個丫頭片子呀?”

老金只是嘿嘿地傻笑。

梔子在安達(dá)住著,平時帶著孩子們到甸子上撿些柴火回來燒炕做飯,她還幫著房東和鄰居們做做棉衣棉被,大家的關(guān)系處得很是不錯,那些老娘們兒沒事了經(jīng)常聚到梔子這里來拉家常。

那天,那個骨瘦如柴的劉嫂嗑著瓜子說:“妹子,打從你們來這兒,我看你老爺們兒才回來一回,都是正當(dāng)年的歲數(shù),能熬得?。俊?/p>

梔子紅著臉說:“孩子他爹忙,抽不出功夫來?!?/p>

那個抽著嗆人的蛤蟆頭煙袋的陸嫂說:“老不回家,不是在外面有人了吧?男工人,女工人,在一起上班,打情罵俏,說說笑笑,能不生情?”

一口大黃牙的錢嫂說:“那可不,俺家老爺們兒單位就有一個人和一個女工弄到一起去了,都把原配媳婦給蹬了,真是氣死人了。”

梔子聽了,就覺得腦袋像炸了一樣,她渾身癱軟下去。

這些天來,梔子心里就憋著一口氣,好你個老金,俺們娘們兒千里萬里來找你,你可倒好,把俺們丟到這個破地方,自己一溜煙就沒影了,干啥去了?感情人家那里有女職工,姐長妹短,打情罵俏,哪里還想得起俺們娘們兒。老金哪老金,你個壞良心的,看俺咋收拾你!

石油會戰(zhàn)在最艱苦的歲月里拼搏著,一個戰(zhàn)役接著一個戰(zhàn)役,一個沖鋒接著一個沖鋒,半年的時間里老金才到安達(dá)看了一回老婆和孩子,請假的主要理由還是給他們送生活費。

這天,他興沖沖地來到安達(dá),進(jìn)了院子,見孩子們在玩,就抱著的,背著的、手里拉著的進(jìn)了屋子,他喊著:“梔子,俺回來了!”

梔子見了老金回來,陰沉著臉,理都不理還把臉扭了過去,老金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梔子,你咋的了,病了?”老金伸手去摸梔子的額頭,被梔子一巴掌打開了:“別動俺!”

“你這是咋的了?咋這樣對俺?”梔子就是不理他,老金只得默默地找活干。梔子一天也沒跟他說一句話,陰沉著臉就是不吱聲。

老金有點發(fā)毛了,他問孩子們咋回事,孩子們都搖頭不知。到了晚上,等孩子們都睡了,老金軟磨硬泡又是親又是抱地挑逗梔子,梔子就是不理他,一整夜,老金硬是沒有靠上梔子的邊。第二天,老金悻悻地離開了安達(dá)。他就不明白,梔子咋的了,千里萬里來到這里,不就是奔著男人來的嗎,咋這么冰冷?

老金回來上班放心不下,一直掛念著梔子,他不知梔子出了啥毛病,不知梔子遇到了啥問題,他每天六神無主喪達(dá)游魂。一天,有輛汽車到火車站拉東西,老金知道了也沒請假,不管三七二十一爬上汽車就跟著到了火車站,他搭上了一列拉煤的貨車就往安達(dá)進(jìn)發(fā),誰知道這列車不在安達(dá)停車,一直把他拉到了哈爾濱附近的一個小站才站下來。老金肚里沒食,手腳都凍僵硬

了,人就像從煤堆里剛鉆出來一樣。他掙扎著從煤車上爬下來,摸摸兜里,走得太匆忙連一分錢也沒有帶,不但沒吃的,連回去還得扒火車。他在站臺里一個避風(fēng)的角落一直等到半夜才等到了一列停下來的貨車。他爬上了空蕩蕩的車廂里,列車在寒夜里呼嘯著向前。他怕自己被凍死在這里,就不停地跑著跳著,以抵御嚴(yán)寒的侵襲。也不知過了多少時間,忽然列車停了下來,他爬上車廂一看是安達(dá)的前一站。他知道到安達(dá)這車是不會再停了,再這樣讓它拉著還不知跑到哪里去,非凍死在車上不可。于是他掙扎著爬下來,還沒有下到一半,列車就啟動了。他心里一慌,凍僵的手就撒開了,他重重地摔在路基上,列車轟隆隆地從他的身旁駛過去。他躺在地上,看著遠(yuǎn)去的列車,不禁凄楚地罵了句臟話。

他從地上艱難地爬起來沿著鐵路線向安達(dá)的方向走去。在白雪映照的灰蒙蒙的夜里,北風(fēng)呼嘯著,卷著地上的雪花打在他的臉上,他完全失去了知覺,只是木然地走著。

當(dāng)滿街響起公雞啼鳴的時候,老金披著滿身的霜花像一個雪人似的敲響了自家的房門。當(dāng)梔子打開房門,老金一下子無助地倒進(jìn)了梔子的懷里。梔子驚慌地把他拖進(jìn)屋里的炕上,脫下了他凍得硬邦邦的衣服和鞋子,叫醒孩子們一起搓腳的搓腳,搓手的搓手,捶腿的捶腿,經(jīng)過一陣折騰以后,老金總算緩過來了。

梔子看著老金的樣子大聲地哭了起來:“你這是咋的了,咋造成這樣子了?”老金喝著梔子做的苞米面糊糊身上暖和了好多,說出了事情的經(jīng)過,只把梔子后悔得死去活來。她講述了事情的起因后說:“都是俺聽那幾個老娘們兒扯老婆舌,心里胡思亂想,才對你那樣,差點要了你的命,俺真不是人!”說著梔子用手打自己的頭。老金一把把她攬到懷里,安慰地說:“這不怪你,都是我沒給你說清楚。你不知道,俺們那個單位你想看到一個女的都看不到,連做飯的都是男的。要想見一個女的,趕上見皇后了。再說你瞅我是那樣的人嗎?天地良心,俺要是有那心,就讓老天打雷……”

沒等老金說完,梔子就捂住了他的嘴,嗔怪地說:“咱不敢瞎說。俺也知道你不是那樣的人,可是你半年才回來看俺們娘們兒兩次,能不讓人有想法嗎?來了還不如不來了,見你趕上見皇上了,你要不喜歡俺娘們兒在這兒,俺這就帶著孩子回老家,餓死就餓死算了,誰也別想誰。”梔子撒開了嬌。

“哎呀我的祖宗吶,你信俺不想回來呀?俺不想和老婆孩子熱炕頭哇?俺不想摟著老婆呼呼睡大覺?俺天天都在想啊,晚上想得都睡不著覺哇??墒怯惺裁崔k法,現(xiàn)在都忙得沒有白天沒有晚上,真是任務(wù)太重了,誰都沒有一天的休息,上次還是指導(dǎo)員特批的假。你不知道,這里的石油比玉門的多多了,打了井就咕嘟咕嘟的往外冒油哇,那是給咱國家出金子啊,有干不完的活,哪還有時間叫你休息。等過了這一陣子就好了,到那時俺一個月來看你一次?!?/p>

梔子聽了不好意思地說:“誰知道你這么忙啊,俺要知道你這樣還能給你使小性子?”他看著老金剛剛緩過來的通紅發(fā)燒的臉和因吃不飽而塌陷的腮幫子,還有那沒有血色的臉,心疼得眼里又沁出了淚花,忽而,眼淚吧嗒吧嗒地掉下來,一頭扎在了老金的懷里。

老金見了連忙用大手給她擦眼淚:“乖乖,不哭,不哭,沒事,大家都這么干,咱是老爺們兒,沒事沒事?!?/p>

幾個孩子坐在炕上看著他倆那樣都抿著小嘴偷著樂。老金說:“孩子們,以后俺保證一個月回來看你們一次,好不好?”

“好!”孩子們齊聲響亮地回答。大家高興地?fù)涞剿麄z的身上來。老金和孩子們耍起來,梔子看著他們,心里升起了一種滿足感。

老金第二天回到隊里,指導(dǎo)員首先把他叫到隊部不由分說就把他批了個體無完膚,該戴的帽子都戴上了,該用的嚴(yán)厲的詞都用上了,老金情知自己理虧,低著頭不吱聲。末了,指導(dǎo)員叫他回去好好認(rèn)識錯誤寫檢查,在職工大會上做“露漏頭”。緊接著他又被隊長堵到了宿舍里,隊長開口就罵,一直從他的兒子罵到他的祖宗,最后一句話是:“你他娘的對得起他們嗎,過去他們受了一輩子苦,今天你的工作就是要讓他們今后過上好日子,你他娘的知道不?”

老金在隊里一個禮拜沒有抬起頭來,他知道自己的錯誤。他看著忙碌疲憊的工友們,心里有愧,只有默默地埋頭干活。

有一天,老金回安達(dá)時背了一大麻袋碎樹枝子爛木頭片子,梔子看著這實實在在的燒柴,十分高興。她心疼地對老金說:“你看

你,這大老遠(yuǎn)的背這么重的東西回來多累呀。再說,這東西雖然燒火好用,比茅草實成多了,可是這得多少錢哪?!?/p>

老金笑著說:“一分錢也不花,油田這東西有的是,到處扔,沒人要?!?/p>

“你們那里不燒火,不做飯?”

“我們那里原油有的是,鏟一塊往灶坑里一扔,不用管就可以做好一頓飯?!?/p>

梔子聽了驚奇地說:“油田這么好哇,要是不弄燒柴,一年可省了多少功夫啊,咱想辦法搬過去吧?”

老金回到單位后一直忘不掉梔子那期待的眼神,留心找個住的地方??墒?,這茫茫的荒原上,除了臨時搭起來的職工住處以外,就再沒有可以住的地方了。真是沒辦法,老金只有死了心。

一天,老金他們班到紅色草原去施工,正好遇到了同鄉(xiāng)大林也在那兒施工。閑談中,大林知道老金的老婆來了住在安達(dá),就告訴他說:“在薩爾圖西下洼子有一個廢棄的大菜窖,可以住好幾十口子人,我們隊老李的老婆就住在那里,我回去幫你問一下看還有沒有地方,有的話你就搬過去。雖然離你們隊比較遠(yuǎn),但是用不著再去等火車、坐火車,就連下夜班后也可以過去看看老婆孩子?!崩辖鹁妥分罅只厝ソo他打聽打聽,別錯過了機(jī)會。

第二天,大林又過來施工,老金急不可耐地去問他。大林興奮地說:“你小子還真是有福,就還有四五個人的地方。我叫老李今晚回去給你先號下,你抓緊把老婆接過來,別整晚了,叫人家占了窩你就傻眼了?!?/p>

老金一個高蹦起來,樂得合不攏嘴,他高興地附在大林耳邊悄悄地說:“老鄉(xiāng)咱不說謝了,等你嫂子來了我請你吃頓飽飯。”

大林笑了說:“你拉倒吧,就你那一天五兩糧,還是留著給老婆孩子保命吧?!?/p>

老金附在他的耳邊神秘地說:“我在安達(dá)偷著買了一點黑市糧,你吃幾頓我還是供得起的?!?/p>

老金下了夜班,顧不得睡覺,就風(fēng)風(fēng)火火地趕往安達(dá)。梔子聽說了高興得不知干什么好。他們的家當(dāng)也沒什么,老金朝房東要了兩只柳條筐,把東西都裝了進(jìn)去,找了根棍子做扁擔(dān),挑起來就走。孩子們呼著喊著上了火車來到薩爾圖西下洼子的大菜窖。

這個大菜窖是原來牧場留下來的,有幾個來家屬的工人發(fā)現(xiàn)了它,就收拾出來,原來的菜架子做了大通鋪,鋪上羊草就能住人。這里又潮濕又陰暗,還有一股讓人難以忍耐的霉味。大通鋪上一溜排著十多個鋪位,羊草上擺放著各色的被子,像聯(lián)合國的萬國旗。這就是來油田投奔丈夫的女人們的臨時落腳地。臨時到什么時候,誰也不知道。

大家擠了擠給梔子騰出一塊地方,梔子看著皺了皺眉頭,這哪是人住的地方?。康怯忠晦D(zhuǎn)念,不到這兒住到哪兒去住哇?這兒不離老金越來越近了嗎,管他狗窩豬窩,先住下再說。孩子們就跟著原來的那幫孩子在地下的草鋪上住下了,他們倒是很滿意,在一起瘋啊鬧啊,別提多高興了。

老金是明天的白班,因此這一夜就在這兒住了。臨近的大嫂告訴梔子:“咱這兒的習(xí)慣是誰家的老爺們兒回來,就在自家鋪上掛上布簾子,遮擋一下,等孩子們睡了再那啥。唉,就這條件,誰也不笑話誰,沒啥抹不開的?!?/p>

梔子沒有布單,就把被面拆下來掛上,可是不夠,那位大嫂就把自己的一塊單子拿來借給她說:“俺家老爺們兒頭兩天剛走,得一個月才能過來一次,干活忙啊?!?/p>

這一夜,梔子幸福得不行,她偎在老金的懷里輕輕地對老金說:“離你越來越近,我的心里就越來越安穩(wěn)。我們娘兒幾個再也不用像久旱盼雨似的盼了,你就可以經(jīng)常來看我們了?!?/p>

到了更深人靜的時候,老金和梔子倆很尷尬地宣泄了一次,動靜大了把整個床鋪弄得直晃動,還吱吱作響,弄到好處,梔子禁不住呻吟出聲來。當(dāng)他們清醒過來,羞得梔子使勁地掐他,叫他小點動靜,明天一大早起來咋有臉見人。然后,倆人抿著嘴竊竊地笑。

天剛蒙蒙亮,老金就起來了,他要趕四十多里路去上班。那時油田還沒有公共汽車,到哪兒都是靠人的11號汽車輪子。就這樣,老金隔三差五地就過來看望老婆孩子,大家確實感覺到了幸福。

一天,梔子對老金說:“你的被褥都好幾年沒拆洗了,是不是像打鐵的了?”

“可不是,被頭都磨得锃亮,鉆進(jìn)被窩就像睡在鐵板上?!?/p>

“這事都怪俺,去年在安達(dá)就應(yīng)該給你拆

洗了,干那么重的活,還睡不好休息不好,要做病的。明天俺跟你去把被褥拆洗了吧。”梔子慚愧地說。

第二天,梔子把孩子交給鄰近的大嫂照顧,就和老金來到隊里,她在收拾老金被褥的時候,看到工人們的被褥都臟得不像樣子,干脆就把同宿舍十幾個工人的行李一起拆洗起來,整整干了一天,把手都搓腫了。當(dāng)她走回西下洼子的時候,一頭就倒在床鋪上,呼呼睡著了。

梔子休息了一天,第三天又來到隊里,給另外宿舍的工人拆洗被褥。因為在第一天,他就看到了工人們那種感激和渴望,如果自己不來油田,自己的男人不也是和他們一樣的眼神嗎?男人們在外吃苦遭罪,咱女人也應(yīng)該幫他們一把。一連好幾天,她把隊里干部職工的被褥統(tǒng)統(tǒng)拆洗一遍。當(dāng)大家睡上暄騰暖和的被褥時,心里埋了多少感激的話語,老金覺得臉上也多了不少光彩。

這幾天,小伙子們給挑水的,給打飯的,給端開水的,這個叫姐,那個叫嫂子,還有人喊大妹子,都說老金真有福分,有這么一個好媳婦。被褥洗完了做完了,梔子又把全隊宿舍里里外外、上上下下打掃清理了個徹底,整個面貌煥然一新。指導(dǎo)員為了表示謝意,特意給老金放了兩天假,讓他回去好好陪陪咱的有功之臣。

梔子是個閑不住的人,自此以后,她就經(jīng)常到隊上去幫助工人們洗洗補(bǔ)補(bǔ),清理衛(wèi)生,廚房幫廚,在家干慣了農(nóng)活的她,還時不時幫著隊上干些粗重的活,比如卸工具配件什么的。你別小看這工具配件,個個都是鐵家伙,哪個都有幾十斤重。前段時間,炊事員老陸回家探親,隊里抽出小李子給大家做飯。小李子是個生手,不是飯糊了,就是菜咸了,急得小李子直哭。梔子知道了,就天天來幫他。這時,小李子班里一個工人作業(yè)時受了傷住進(jìn)醫(yī)院,崗位上缺了人手可不行,隊里為這事挺著急。梔子看在眼里,就找到指導(dǎo)員請求讓小李子回班,自己擔(dān)起炊事員的工作。指導(dǎo)員聽了喜出望外,就和隊干部研究同意了梔子的請求,梔子當(dāng)起了臨時炊事員。每天都看到梔子忙碌的身影,聽到她哼著歡快的小曲。

自從代理了炊事員,梔子可就忙開了,她每天天不亮就要起床往隊上走,趕著做早飯,晚飯后又急著往大菜窖趕,看孩子一天吃飯了沒有。到家已是半夜了,每天睡不上多少覺,梔子一天一天瘦下來。指導(dǎo)員把這些情況看在眼里。再一次召開隊委會,會上大家同意讓梔子帶著孩子搬到隊上來。梔子帶著大丫頭和四娃子住在食堂的倉庫里,三娃子跟著老金住在宿舍里。這一下子可把老金一家人高興壞了。

就這樣,梔子帶著孩子在隊里住了一個多月。雖然這下子近了,可是老金想得到梔子實在太難了。有時候老金不忙了,心里就像有貓爪子撓心。老金猴急猴急的,就泡在食堂里幫梔子干這干那,借機(jī)跟梔子起膩,不是親一口,就是掏一把。梔子經(jīng)常壓抑著心中的渴望警告他:“你少來,這可是給大伙做飯的地方,讓人家看見了還能饒了你?!崩辖鹬坏每蓱z巴巴地拉拉梔子的手了事。有一次,老金像頭發(fā)情的獅子瘋了似的沖進(jìn)來,抱住梔子就扒她的衣服,梔子哪有那么大的力量抵御他啊,梔子看著瘋狂的老金,心里翻上一股酸楚,不由得淚水沁滿了眼眶。

指導(dǎo)員心里知道老金的難處,就和隊干部商量,批準(zhǔn)老金偷著挖個地窨子住進(jìn)去,一家人也可以團(tuán)聚了。正當(dāng)老金利用休息時間快樂地哼著小曲大干的時候,不知是誰把這事捅到了上級領(lǐng)導(dǎo)那里。領(lǐng)導(dǎo)找到指導(dǎo)員一頓好批,什么無組織無紀(jì)律、什么本位主義、什么小團(tuán)體主義、什么不顧大局,什么都這樣搞不是亂套了嗎,并且責(zé)令把地窨子填死。就這樣,剛剛在老金心里升騰起來的那股幸福的暖流就被一盆涼水澆滅了。

指導(dǎo)員對這事可沒有放下,他天天琢磨這事咋辦,他覺得對不起人家梔子,人家沒有一點條件,沒有一點報酬地幫隊里干活,自己卻沒辦法幫他們解決住的問題。

唉,難哪。指導(dǎo)員發(fā)愁了。

一天下午,指導(dǎo)員聽兩個工人閑說話,受到了啟示,他就開始了他的企劃。他回家先給自己的老婆做工作。指導(dǎo)員家是住在牧場遺棄的一個牛棚里,這個牛棚荒廢多年,只剩下了四面透風(fēng)的墻,經(jīng)上級同意維修后住進(jìn)了三家人,其中老劉家也是一個隊的。好說歹說指導(dǎo)員的老婆才吱吱扭扭地答應(yīng)了。指導(dǎo)員就直奔老劉家,又做他們兩口子的工作。因為這間住房是指導(dǎo)員幫著申請下來的,所以工作很好做,一說就通了。

當(dāng)指導(dǎo)員把這個消息告訴老金的時候,老金

一下子懵了:“是嗎,真的嗎?哦,哦……怎么可以這樣呢?不行,不行,那哪行呢,怎么能給大家找這么多麻煩呢?沒事,我能堅持,我能堅持?!?/p>

指導(dǎo)員瞪了老金一眼說:“你他娘的裝什么裝?成天撈不著老婆的邊,都急得猴上樹了,一天往食堂跑幾十趟,干啥去,還不是奔著腥去。咱都是老爺們兒,就那點事誰不知道,既然咱現(xiàn)在能想出這個辦法,這說明咱還有這個條件,要是沒有,你也別埋怨隊里不關(guān)心你,今天有了這個辦法,你老小子也別高興得太早了。這不是看著你,是看著人家梔子,人家沒黑天沒白天地給隊上干活,一分錢報酬沒有,為了啥,還不是為了咱的大會戰(zhàn)。這事也不是我自己定的,是隊上定的,趕緊告訴你老婆去吧?!闭f著把老金推出了隊部。

從此,老金和梔子就開始了“招待所”(按著指導(dǎo)員的說法)的生活。指導(dǎo)員的企劃是這樣的:拿出指導(dǎo)員和老劉家的房子做開“招待所”的基礎(chǔ)資源,指導(dǎo)員家做“主招”,老劉家做“副招”。指導(dǎo)員、老金、老劉這三家每一周都在“招待所”里周轉(zhuǎn)。比如,星期一星期二星期三老金和梔子住在指導(dǎo)員家的“招待所”里,指導(dǎo)員就到隊部去住,指導(dǎo)員的老婆到老劉家去住,老劉到隊上宿舍去住。星期四星期五星期六星期天老劉回到自己家住,指導(dǎo)員和他老婆也回到自家住,老金和梔子各自回到宿舍和食堂倉庫去住,就這樣周而復(fù)始,一直來回輪換了十三個月,這三家的女人處得像親姐妹一樣,不管誰家有大事小情,都像自己家的事一樣,孩子們在一起像親兄弟姐妹,天天在一起瘋啊打啊鬧啊,誰也離不開誰。后來這三家到了八十年代中期分了樓房,特意要到了同一棟樓,同一個單元,同一個樓層,孩子們還結(jié)了親,成了兒女親家,這是后話,暫且不表。

就說這一夜,梔子抱著老金哭了半宿。梔子是激動的,她感動這里的人,感動這里的領(lǐng)導(dǎo),這人咋都這么好呢?條件艱苦,工作辛苦,還真心實意地為你著想,連這事也想得這么周到,真是叫人咋報答呀。老金也是唏噓不止,他安慰梔子咱說啥也沒有用,就看將來咋對得起隊上,咋對得起人家老劉家。咱不能做白眼狼,沒心沒肺,沒情沒義,咱干啥也不能扯隊里的后腿,不能讓領(lǐng)導(dǎo)操心。梔子啥也說不出來,只是在老金的懷里頻頻點頭。

這些天,三娃子一直住在宿舍里,這孩子會來事會說話,叔叔大爺?shù)慕?,給大家跑腿當(dāng)小指使,你買盒煙,他買盒火柴,他樂得屁顛屁顛地去辦。一個壞小子逗三娃子:“晚上睡覺你爸和誰一個被窩?”三娃子:“和我娘啊?!贝蠹液逄么笮ΑH拮蛹绷?,紅著臉辯解道:“我沒撒謊,真的,不信你問我爹去?!边@一下子,更逗得大家笑痛了肚子。三娃子跟叔叔伯伯們混得很熟,大家喜歡他,和他玩,他不愿意跟著爹娘去住,就留在了宿舍里。

炊事員老陸探親回來了,梔子就下來了。可是她閑不住,每天還是長在隊里,不是幫老陸做飯就是幫隊里干零活,洗洗涮涮,打掃打掃,裝車卸車,有兩次上級派這個隊拉水泥拉石頭,她也跟著干,回來滿身都是水泥,都沒個樣了。指導(dǎo)員在早點名會上好幾次號召大家向梔子學(xué)習(xí)。

就這樣,這三家一直折騰到了第二年入冬。這年秋天會戰(zhàn)指揮部布置各單位從緊張的會戰(zhàn)中抽出人力給來隊的家屬蓋干打壘。由于生產(chǎn)任務(wù)緊,工人們都是利用休息的時候來干。梔子就主動地帶著幾個家屬全天備料,無非就是打羊草、挖土,再把羊草和土運到工地上,備好了,工人們下班后就可以夯土打墻。后來,梔子她們幾個家屬干完了準(zhǔn)備工作,干等著直著急。梔子說:“嗨,咱還等他們干嘛,咱就干吧,咱干不了多還干不了少嗎?”于是幾個人就抬起木夯干了起來。

這干打壘是用泥土壘起來的房子,就是在地上用木頭或板子夾成一個槽子,往里邊填進(jìn)一層土一層草,然后掄起榔頭或木夯砸實,再把夾板拆下來一節(jié)一節(jié)往上提。墻體完成后,用廢油管或木頭架上當(dāng)梁,鋪上蘆葦簾子和羊草,上面再抹上堿泥,既保溫又防止漏雨,再安上門窗,就這樣干打壘就蓋成了。

在這個期間,梔子帶著家屬們成天工作在現(xiàn)場,不管工人們來不來,她們就干她們的。這樣,她們進(jìn)度就比別人家的進(jìn)度快多了,因此隊里受到了上級的表揚,指導(dǎo)員又在職工大會上大力表揚了梔子為首的幾個家屬。他說:“有這樣的好家屬在后邊支持著我們,啥樣的大油田還拿不下來?”

第二年開春,梔子回老家把二娃子接了過來,一家人才真正地團(tuán)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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