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剛剛過去的春節(jié),數以億計的中國人回到了鄉(xiāng)村,使得這個國家出現了無數個“空城”。春節(jié)之后,中國又出現了數以萬計的“荒村”。
故鄉(xiāng),不過是一星期的逗留地,和一整年的留白處。
春節(jié)期間,本刊記者回到各自故鄉(xiāng),選取了一位從故鄉(xiāng)走出、有一定代表性的人士,考察他們留在身后的家鄉(xiāng),和留在家鄉(xiāng)的小伙伴。
這些小伙伴們,曾經為同一方水土所滋養(yǎng),在人生的某一個或長或短的階段留下過不可磨滅的共同印記。時隔多年,他們之中,有的社會地位已經有云泥之別,有的選擇了大相徑庭的生活方式,有的偶爾還在聯絡,有的已經成為各自的傳說。
就像我們的故鄉(xiāng)本身。
在城市里,千城一面的造城運動早就湮滅了從前的記憶和味道。很多城市發(fā)展得如此之快,三兩年就令遠方的家人不認識回家的路了。一些小城市多少還保有舊時模樣,但老街坊也換成了新鄰居。鄰里關系都到了需要用“鄰居節(jié)”來拯救的地步,人情世故間塞滿了人民幣的氣味。
但鄉(xiāng)村就更像故鄉(xiāng)嗎?
懸殊巨大的城鄉(xiāng)二元體系背景下的消費主義,將村里的年輕人帶走,讓故鄉(xiāng)只剩下老人和留守兒童;舉棋不定的土地政策,讓故鄉(xiāng)的田園和老宅被挖得千瘡百孔;粗放式經濟模式,又讓這里的山變得丑陋,這里的河變得污濁。
中國,正在用自己的方式,消滅傳統(tǒng)意義上的故鄉(xiāng)。故鄉(xiāng),已經成了心理學名詞,到了需要申請非物質遺產來加以保存的時刻。
是的,故鄉(xiāng)不是田園詩,不是為了供人謳歌而存在的,我們關注它,是因為故鄉(xiāng)的生與死,其實關系到中國社會基礎的安危。
我們關注它,更因為,日漸疏離的家鄉(xiāng),讓我們就像一株盆栽植物,無根無據,無所依歸。
你和你的小伙伴們,也許當年成績不分伯仲,后來他成了高級領導人,你兢兢業(yè)業(yè)而籍籍無名;也許你們曾一起追逐音樂夢想,他成了歌壇巨星,你至今還在孤獨地寫著無人傳唱的歌;也許你們都曾是文學青年,他成了版稅極高的作家,你卻沒有出版過一個字……但這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若你們之間都不再心意相通,我們與故鄉(xiāng)之間,如何還能血脈相連?
近10年來,社會學研究發(fā)現,中國各階層出現了固化和板結的情況,下位階層向上發(fā)展的難度系數越來越大。這樣的社會學難題,自古就一直被演繹著,世態(tài)如斯,人之常情。只不過,當下的中國,演化得更急遽,更令人難以自持而已。但這一層“可悲的厚障壁”,最終會讓一個社會失去自洽的活力。
所以,你和你的小伙伴都好,則故鄉(xiāng)好,中國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