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 超

（ 長江師范學(xué)院 學(xué)報編輯部，重慶 涪陵 408100 ）

土家族民歌的“社會性教育”考察

曾 超

（ 長江師范學(xué)院 學(xué)報編輯部，重慶 涪陵 408100 ）

土家族民歌不僅具有迸發(fā)激情、舒緩憂愁、愉悅身心的功能，而且有言情溢志、傳達情意、加強溝通、強化交往的作用，更有傳授技藝、傳承文化、弘揚傳統(tǒng)美德、吸收異質(zhì)文化的“社會性教育”價值。這里僅就土家族民歌“社會性教育”的成因、形式、內(nèi)容問題進行一定程度的考察。

土家族民歌； 社會性教育； 成因； 歌臺； 內(nèi)容

民歌在民間文學(xué)文化中占據(jù)著極為重要的地位，它不僅反映一個民族處于不同時代的社會生活、民族風(fēng)情，而且勾畫出該民族的形象、心理和性格特征。土家族也不例外。土家族是一個能歌善舞的民族，土家族地區(qū)是一個歌舞之鄉(xiāng)。土家族非常熱愛和重視自己的民歌，其民歌內(nèi)容豐富、體裁多樣，反映政治、歷史、生產(chǎn)、生活的各個方面，特別是本民族及民族地區(qū)殊風(fēng)異俗的民歌，保存的最多，民族風(fēng)格也最鮮明。土家族的民歌主要有勞動歌、梯瑪神歌、擺手歌、時政歌、情歌、風(fēng)俗儀式歌等。如，“山歌不唱不開懷，磨子不推轉(zhuǎn)不來。主不勸客客不醉，花不逢春不亂開。山歌本是古人留，留在世間解憂愁。三天不把歌兒唱，三歲娃兒白了頭?！蓖良易迕窀璨粌H具有迸發(fā)激情、舒緩憂愁、愉悅身心的功能，而且有言情溢志、傳達情意、加強溝通、強化交往的作用，更有傳授技藝、傳承文化、弘揚傳統(tǒng)美德、吸收異質(zhì)文化的“社會性教育”價值。這里僅就土家族民歌“社會性教育”的幾個問題進行考察。

一、土家族民歌“社會性教育”的成因

所謂社會性教育，主要是指土家族民歌在土家族文化傳承過程中所起的一種“教育”功能或作用。相對于正規(guī)的學(xué)校教育而言，它屬于一種非正式教育，沒有固定的時間和地點，沒有固定的教育者和受教育者，不講究教育的方式與方法，但卻具有教育人、啟迪人、鼓舞人的價值。

土家族為何會形成？為何會長期存在這種民歌“社會性教育”呢？其實，這與土家族的自然地理環(huán)境和人文地理環(huán)境，特別是教育文化的不發(fā)達有著極為密切的關(guān)系。

第一，土家族地區(qū)學(xué)校教育資源的稀缺與教育水平的落后。在土家族地區(qū)，學(xué)校教育雖然歷史悠久，西漢武帝曾詔令全國設(shè)立官學(xué)。東漢光武帝建武年間（25～57），宋均在五溪蠻居住地立學(xué)校，以期改變他們“少學(xué)者而信巫鬼”的傳統(tǒng)；東漢和帝永興年間（89～105），武陵郡太守應(yīng)奉“興學(xué)校、舉側(cè)陋”，但此前的學(xué)校多是招收漢族官員子弟；唐初，“巴酋長子弟，量才授仁”（《資治通鑒》卷一八八，《唐紀(jì)》四）；宋元時期，封建王朝在土家地區(qū)設(shè)學(xué)校，并招收土童入學(xué)。宋時曾在沿河司修建鑾塘?xí)?。明太祖洪武二十八年?395），朱元璋下令：“諸土司皆立縣學(xué)”； 洪武三十二年（1399），巴東、長陽等縣設(shè)立縣學(xué)。永樂五年（1047），宣撫使冉興邦遣人入朝“謝立儒學(xué)恩”；永樂六年（1408），立酉陽宣慰司學(xué)，弘治十四年（1501），明孝宗下令：凡承襲土司職位者，“悉令入學(xué)，漸染風(fēng)化、以格頑冥，如不入學(xué)者不準(zhǔn)承襲”。但真正土家族地區(qū)大規(guī)模實施學(xué)校教育則是在清代“改土歸流”以后。

深入考察土家族地區(qū)的教育發(fā)展史，我們會看到：從總體上看，土家族地區(qū)的教育資源稀缺，水平落后，且分布不平衡。據(jù)《大明一統(tǒng)志》記載，湘西兩大土司永順軍民宣慰使司、保靖軍民宣慰使司在明代尚未有一所正規(guī)的學(xué)校，僅辰州府有辰州府學(xué)、蘆溪縣學(xué)、沅陵縣學(xué)、沅州學(xué)四所；常德府有武陵縣學(xué)、常德府學(xué)二所；鄂西僅有洪武十八年（1385）所建的施州衛(wèi)學(xué)一所；渝東僅有涪州學(xué)、黔江縣學(xué)、彭水縣學(xué)、酉陽宣撫司學(xué)四所；黔東僅有思南府學(xué)和思州府學(xué)二所。足見廣大土家族地區(qū)教育事業(yè)的落后情況。教育資源稀缺，水平落后和分布不平衡必然會影響到土家族人的“社會化”，影響到土家族的文化傳承和文明生成，這就需要用其它的形式去填補這一“真空”。而民歌就成為土家族用以進行“社會性”教育的重要方式之一。

第二，土家族地區(qū)自然環(huán)境的限制。在土家族地區(qū)，高峻的山巒主要有大樓山、武陵山、大巴山等，縱橫的水系主要有沅水、澧水、清江、酉水、烏江等。土家族聚居區(qū)大都屬于亞熱帶氣候，溫和濕潤，季節(jié)分明。但因其地形地貌諸因素的影響，氣溫、降雨量、日照等變化差異很大。縱或是同一地區(qū)，同一縣境，氣候亦往往不同。春秋季多雨，夏季多旱。山地霧重，日照較少，濕度大，低山地區(qū)風(fēng)小。土家族地區(qū)封閉，物產(chǎn)貧乏。 農(nóng)耕水田不多，大多分布于溪河峽谷中或山坡間，使水利灌溉不便，多為“靠天田”。山石多，土層薄，農(nóng)耕方式落后，刀耕火種，廣種薄收。由于土地貧瘠，物產(chǎn)不豐，致使幾千年來土家族人民一直生活在貧困艱難之中，加之山川險阻，交通不便。并且，在廣袤地域之下的是普遍的分散居住。清人顧彩在《容美紀(jì)游》中說：“晚至南山坡，有佛廟荒頹不可居。幸已得平地，山月明朗，水土干燥。東行數(shù)里得民房，門道甚整，屋宇亦寬，雞豕牛驢成隊，而無主人。余令從者入探之，其東廂有竹床布被，架上有衣褥，不扃鎖而無人焉，疑不敢輒入也。少頃有鄰姥過籬外，問之，姥云：只管住無妨。始解鞍厝行李于西側(cè)。房夾竹為墻，中有磨床農(nóng)具與薪。俄而主人歸，姓李。見投宿人眾，亦了不嗔怪。意鄰姥先告之矣。余問：何故委畜物而久不歸，設(shè)為人攫去奈何？李笑曰：深山中鬼亦無一個，誰攫者？且年成幸好，豈有賊乎？”這里，“深山中鬼亦無一個”正表明了土家族人居住的分散封閉性。如此，我們不得不一個問題：他們平時的情感如何宣泄？他們通過什么方式與他人交往溝通？他們的知識、技藝、從何而來？這不得不歸功于民歌的“社會性教育”。

第三，民歌的教育傳承功能。每個民族都有自己的民歌，并具有獨特性。首先，民歌和人民的社會生活有著最直接、最緊密的聯(lián)系。廣大人民群眾在長期的勞動、生活實踐中，為表現(xiàn)自己的生活、抒發(fā)自己的感情、表達自己的意志、愿望，進而創(chuàng)作了民歌。因此，民歌來源于現(xiàn)實，來自于大眾，體現(xiàn)了生活，真正做到“貼近現(xiàn)實、貼近生活、貼近群眾”。其次，民歌是經(jīng)過廣泛的群眾性的即興編作、口頭傳唱而逐漸形成和發(fā)展起來。在過去，勞動人民被剝奪了掌握文化的權(quán)利，不識字，更不懂譜，但他們卻用口口相傳的方式編唱著自己的歌曲，以滿足生活的需要。如《長工苦》、《攬工人兒難》等傾述了遭受欺詐壓迫的長工的悲苦情懷；《繡荷包》抒發(fā)了少女對情人的思戀和對幸福生活的憧憬；《打夯號子》、《川江船夫號子》等，表現(xiàn)了勞動者在與自然作斗爭時的豪邁氣概；《花蛤蟆》、《冬絲娘》等，唱出了兒童們游戲時天真無邪的性格。最后，民歌的音樂形式具有簡明樸實、平易近人、生動靈活的特點。民歌的音樂形式短小精干，大多以樂段為基本結(jié)構(gòu)單位，單樂段反復(fù)而構(gòu)成分節(jié)歌的結(jié)構(gòu)形式在民歌中占有很大的比例，民歌的音樂材料和表現(xiàn)手法都很洗煉。民歌的音調(diào)大多具有濃郁的鄉(xiāng)土氣息和地方色彩，并與方言語音結(jié)合緊密，音樂表現(xiàn)很生活化，形式靈活、生動，沒有固定的格律，善于變化，對各種不同的內(nèi)容、唱詞、演唱場合與條件有很強的適應(yīng)能力。這就使民歌不僅獲得了廣泛的群眾基礎(chǔ)，而且具有“社會性”教育的功能，并使民歌成為進行“社會性”教育的良好形式。

二、土家族民歌“社會性教育”的形式

在運用土家族民歌進行“社會性”教育時，最為普通常用的形式是“歌臺”。土家族人每逢節(jié)日慶典、婚喪嫁娶、修房造屋等重大活動，甚至日常生活，都要請歌師起歌臺，用以活躍喜慶氣氛，或沖淡悲傷氛圍，或愉悅身心，或表達情思。

一般而言，在節(jié)日慶典、婚嫁之時、房屋修建落成典禮時，要請歌師起歌臺，為的是活躍喜慶氣氛?！杜闶苄指琛肥峭良易迥凶釉谛禄榍耙惶煸O(shè)筵席堂中，擇親朋好友的未婚子弟九人伴新郎，在飲酒、歡樂時所唱的歌。清代詩人田泰斗《竹枝詞》云：“簫聲隱隱燭輝煌，十個兒童巧樣妝。絕妙風(fēng)流各色艷，華筵都喚狀元郎?！倍魇┑摹杜闶苄指琛酚虚_臺歌、人之初、十字、盤歌、盤花歌、圓臺歌等。其中，恩施芭蕉的《開臺歌》云：“石榴開花一口鐘，今晚唱個十弟兄。各位老少都請坐，聽我唱個開臺歌。今晚開臺就開臺，從大依小唱起來。新打剪子才開口，剪起牡丹對石榴。東剪日頭西剪月，當(dāng)中剪起梁山伯。……十個兄弟兩邊排，我是南方歌秀才。你要唱歌跟我走，你要唱歌跟我來?！轿逶罃[歌臺，十回唱歌十回在?！?/p>

又如《陪十姊妹歌》，土家女子出嫁前一日，要擇宗族中有德行的婦女為她刷眉，用線勒去鬢邊短發(fā)（俗稱開臉），晚上延請村中九女子陪伴新娘，置一筵席，相伴而唱。唱到傷心處，就哭，故歌叫陪十姊妹，即哭嫁歌。田泰斗《竹枝詞》云：“新梳高髻學(xué)簪花，嬌淚盈盈灑碧紗。阿母今朝陪遠客，當(dāng)筵十個女兒家”?！杜闶⒚酶琛酚虚_臺歌、十繡、十杯酒、勸新姐、要嫁妝、教女歌、苦媳婦等，其內(nèi)容或敘唱父母養(yǎng)育之恩、哥嫂姊妹之情，講唱為人之婦的知識等。

又如修房蓋屋儀式歌，修建房屋的各個階段的儀式都配有相應(yīng)的歌謠，如開梁口、搭梁布、演煞、上梁、賀梁客入華堂、講梯、上梯、攀枋、贊屋場、發(fā)扇、贊梁、升梁、踏步、盤梁、盤華堂、盤酒、盤梁粑、拋梁粑、下梁等。其《開梁口》謂：“手拿金銼銀斧頭，主東請我開梁口。開梁口，開梁口，開個金銀滿北斗。梁口開得深，代代兒孫穿布珍。梁口開得淺，代代兒孫打黃傘。調(diào)轉(zhuǎn)梁頭背青天，代代兒孫做高官。右纏三轉(zhuǎn)生貴子，左纏三轉(zhuǎn)點狀元。還有三轉(zhuǎn)我不纏，留下主東玉馬置田莊。東邊梁木升得高，好掛烏紗帽。西邊梁木升得高，好掛滾龍袍。主梁登位萬代富泰?！?/p>

在土家辦喪事時，請歌師起歌臺，則是為了沖淡悲傷氣氛。喪鼓歌是土家族悼念亡者的一種祭祀性歌舞活動——打喪鼓（跳喪或跳撒爾嗬）時所唱的歌。喪鼓歌有跳喪與坐喪兩種形式。跳喪亦歌亦舞，因其唱時多用襯詞“撒爾嗬”，故叫“跳撒爾嗬”、“散憂兒嗬”。坐喪只歌不舞，或叫“鬧靈歌”或“鬧喪歌”等。不管是跳喪或坐喪，均需擊鼓而歌，其歌詞統(tǒng)稱喪鼓歌。

土家族地區(qū)的史志、家譜對喪鼓歌均有記載，其俗大體相同。同治《巴東縣志》記載：“舊俗，歿之日，其家置酒食，邀親友，鳴金伐鼓，歌舞達旦，或一夕或三五夕?！蓖巍堕L陽縣志》記載：“臨葬夜，諸客群擠喪次，擂大鼓唱曲，或一唱眾和，或問答古今，皆稗官演義語，謂之打喪鼓，唱喪歌?！蓖巍堕L樂縣志》載：“家有親喪，鄉(xiāng)鄰來吊，至夜不去，曰伴亡，于靈旁擊鼓，曰喪鼓，互唱俚語哀詞，曰喪鼓歌。”

在喪鼓歌中“開場”（開堂）和“收場”是必有的固定程式。如清江流域開場時先有一人提鑼繞場，邊敲邊唱：“開天，天有八卦。開地，地有四方。大哥做了朝中的天子，二哥做了朝中的宰相，三哥出門上山打獵，四哥出門騎馬耍槍，五哥文武都沒有，學(xué)了一個唱歌的兒郎?！庇械拈_場歌唱道：“天地開場，日吉時良。魯班到此，修下華堂。秀才到此，做篇文章。歌郎到此，開下歌場。一開一字王，二開永羅金王。三開去海大路，四開孝子回鄉(xiāng)。五開五方土地 ，六開三關(guān)六郎。七開七個仙姐，八開八大金剛。九開揚州的歌鼓，十開唱歌的兒郎?！?/p>

在內(nèi)容農(nóng)事活動中，請歌師起歌臺，則主要是愉悅身心，并有提高勞動效率的功用，這在薅草鑼鼓中最為明顯。薅草鑼鼓是土家族人民一種伴隨勞動生產(chǎn)、民歌與音樂相結(jié)合的民間藝術(shù)形式。在結(jié)群薅草、挖土、栽秧時，一般由兩位歌師傅領(lǐng)唱或?qū)Τ礁?，一人按?jié)擊鼓，一人應(yīng)點敲鑼，鑼鼓間歇，歌聲即起，輪流對唱，整日不息。換工，是土家族傳統(tǒng)的勞動協(xié)作習(xí)俗。相邀結(jié)群，形成合力，薅草鑼鼓，則是結(jié)群而耘的紐帶，激勵熱情、鼓舞勞作士氣的號角。同治《來鳳縣志》記載了這種習(xí)俗：“四五月耘草，數(shù)家共趨一家，多至三四十人，一家耘畢，復(fù)趨一家。一人擊鼓，以作氣力；一人鳴鉦，以節(jié)勞逸。隨耘隨歌，自葉音節(jié)……”

歌頭，標(biāo)志著薅草、挖土或插秧的勞作開始，開腔起板，起勢不凡，拉開勞動的場面，唱歌的場面，樂觀舒暢的場面。如：“清早起來好唱歌，一人領(lǐng)來眾人和，引得太陽東邊起，引得河水流上坡，山歌越唱人越多。早晨起來霧沉沉，霧沉沉，只聽鑼鼓不見人。東邊一朵祥云起，西邊一朵紫云騰。紅云起，紫云騰，紅旗繞繞下天庭。紅旗插在田坎上，來了你我唱歌人?！?/p>

在土家族民歌“社會性”教育中，歌師起著極為重要的作用，他們的歌曲極為豐富，經(jīng)驗極為老道，善于調(diào)動人們的情緒，促使人們積極參與。歌師起歌多富挑戰(zhàn)性，多采用問答的形式，多有“你歌哪有我歌多”一類唱詞。如：“問聲歌師幾多歌，山歌硬比牛毛多。唱了三年六個月，才唱一個牛耳朵。你歌哪有我歌多，我歌船載筏來拖。那年河水翻了船，烏江滾滾盡是歌。”“你歌哪有我歌多，我歌好比豆子多，一年收地三籮半，一把撒他大半坡。奇怪奇怪真奇怪，石頭燒出石灰來，嫂嫂去年坐花轎，今年生出細娃來。”歌師唱歌曲數(shù)眾多?！盎盥纷隽藥酌嫫拢礁璩藥状蠡j。歌聲織成千丈索，套住太陽不準(zhǔn)落?！备鑾熯€特別善于鼓動人心，提升人氣，強化人力。如：“太陽出來步步高，男女老少把草薅。一字排開薅起來，又是唱來又是敲。唱得好來唱得乖，妹像一朵山花開。十人見了九人愛，和尚見了不吃齋。這位大娘真是快，鋤頭薅草當(dāng)?shù)夭荨Ｓ形淮笊└?，薅得都是貓蓋屎。兩頭起了長龍陣，中間起了籮篼形。中間幾個不展勁，比起兩頭太丟人。鋤把要直不要翹，莫拿鋤把來撐腰。鋤把撐斷不要緊，撐斷腰桿咋開交！”

三、土家族民歌“社會性教育”的內(nèi)容

我們探究土家族民歌的“社會性教育”功能，更應(yīng)探究其重要內(nèi)容，這最能反映和體現(xiàn)其作為“教育”的本真。其實，任何一首土家族民歌，都有教育意義，或是正面的教育，或是負面的折射，都能給人以啟迪，或樹立榜樣，或確定規(guī)范，或表達真善美，或激發(fā)人氣等。將土家族民歌“社會性教育”的內(nèi)容進行分類，筆者認為主要有以下幾種。

（一）傳授知識

在土家族民歌中，有些民歌其實是在給人們傳授知識?！蹲紧~捕蟹歌》形象地描繪了魚蝦的特征，聯(lián)想豐富?！澳鞘鞘裁磫眩称痿せj下水了。那是什么喲，搬起火鉗鉆巖了。那是團魚喲，背起簸籮下水了。那是螃蟹喲，搬起火鉗鉆巖了。那是什么喲，伸腳伸手過來了。那是什么喲，勾起腰桿過來了。那是青蛙喲，伸腳伸手過來了。那是蝦米喲，勾起腰桿過來了。什么出來一把刀？什么跳起三丈高？什么嚇得打倒退？什么嚇得吐涎膏？鱖魚出來一把刀，鯉魚跳起三丈高；蝦米嚇得打倒退，鲇魚嚇得吐涎膏?！庇秩纭扼π犯琛吠瑯由鷦拥孛枥L了螃蟹的形態(tài)?！罢潞贸π犯?，我問螃蟹有幾只腳？一個螃蟹八只腳，兩個大夾夾，六個小腳腳。老鴉子上頭叫，像一個烏龜殼，躲在巖殼殼。揀一個棒棒戳，夾又夾得緊，扯又扯不脫?！?/p>

在《盤歌》中，以“問答”的形式，告訴人們相關(guān)實物的知識。如“陪十兄弟”的《盤歌》共九十句，前首是盤問，后首是對答，無詰難之意。“……歌師傅，老兄臺，唱個物名你解來。什么出世滿山跑？什么出世尖對尖？什么出世把手卷？歌師傅，老兄臺，唱個物名我來解。葛藤出世滿山跑，竹子出世尖對尖，魔芋出世把手卷……”又如德江植物《盤歌》：甲：“哪樣出來光條條？哪樣出來兩把瓢？哪樣出來圓蛋蛋？哪樣出來一撮毛？”乙：“黃瓜出來光條條，葫蘆出來兩把瓢，南瓜出來光蛋蛋，包谷出來一撮毛?！庇秩绻耪伞侗P歌》：“什么開花內(nèi)里紅？什么開花象燈籠？什么開花紅一遍？什么開花細絨絨？桐油開花內(nèi)里紅，洋球開花象燈籠，艷山開花紅一遍，土荊開花細絨絨。”

有些謎語歌讓人思索，自可得到事物的答案。如古丈《謎語歌》：“什么無骨礅礅硬（豆腐）；什么無骨織銀羅？（蠶兒）；什么無骨鉆硬土？（蚯蚓）；什么無骨游過河？（螞蝗）”

有些兒歌則是對孩子們進行啟蒙教育。如《兒歌》：“張打鐵，李打鐵，打把剪刀送姐姐。姐姐留我歇，我不歇，我要回去學(xué)打鐵。打鐵一，蘇州羊毛好做筆；打鐵兩，兩個娃娃拍巴掌；打鐵三，三兩銀子換布衫；打鐵四，四口花針好挑刺；打鐵五，五個粽子過端午；打鐵六，六月不見禾早熟；打鐵七，七個果子甜蜜蜜；打鐵八，八個娃娃爬寶塔；打鐵九，紅花園里好飲酒；打鐵十，十個癩子戴斗笠；打鐵十一年，賺個破銅錢；娘要打酒吃，仔要還船錢?！?/p>

有些“扯謊歌”如果換一個角度則也是在傳授知識。如：“太陽出來又落坡，黑來唱首扯謊歌。早晨看見牛生蛋，晚來看見馬抱窩。虱子床上磨牙齒，跳蚤床下扯耳朵。兩個和尚來打架，抓住頭發(fā)滾下坡。兩個瞎子睹認字，兩個跛子比爬坡。山下石頭往上滾，燈草打破石碓窩?！?/p>

（二）傳授技藝

在土家族民歌中，有些民歌不僅傳授人們知識，更教會人們某種技能，這以某些農(nóng)事活動歌、情歌等最為明顯。

土家族地區(qū)盛產(chǎn)茶葉，采茶歌極為流行。如在鄂西茶區(qū)流行的采茶歌的《順采茶》：“正月采茶是新年，手拿金簪點茶園，一點茶園十二卯，采茶姑娘笑開顏。二月采茶茶發(fā)芽，手扳茶枝摘細茶，左手摘茶茶四兩，右手摘茶茶半斤，三手四手不過秤，四十八兩共三斤。三月采茶茶葉青，姐在房中繡手巾，兩邊繡起茶花朵，中間繡起采茶人。四月采茶茶葉長，姐在家中兩頭忙，忙得屋里茶葉老，忙得采茶麥又黃。五月采茶是端陽，茶樹腳下歇陰涼，一把黃傘無人打，手端清茶一人嘗。六月采茶熱難當(dāng)，多栽柳樹少栽桑，多栽桑樹無人采，多栽柳樹好歇涼。七月采茶茶葉細，姐在家中坐槁機，長織衣來短織旗，巧手織起采茶衣。八月采茶秋風(fēng)涼，風(fēng)吹茶花滿園香，一杯清茶一番心，杯杯敬奉二爹娘。九月采茶是重陽，姐賣茶葉造酒漿，大姐打酒二姐嘗，姐妹雙雙過重陽。十月采茶正立冬，十擔(dān)茶簍九擔(dān)空，我把茶簍高掛起，來年發(fā)芽又相逢。冬月采茶下寒霜，挑起茶簍過大江，南京城里買騾馬，北京城里置田莊。臘月采茶是一年，背起包袱收茶錢，你把茶錢交給我，雙雙過個熱鬧年。”這類采茶歌還有《五月采茶調(diào)》、《十月采茶調(diào)》、《倒采茶》等。

有些“情歌”雖然旨在言情，但情歌的起首句更多的以傳授技能形式加以體現(xiàn)。如：“大田栽秧行對行，山歌唱起長又長，手拿秧子一百天，豐收在望喜洋洋。／大田栽秧兜對兜，撿個螺螄田坎丟，螺螄曬得大開口，情妹曬得香汗流。／大田栽秧先栽角，情妹下田把鞋脫，擔(dān)心白腿黃泥染，最怕螞蟥褲襠梭。／大田栽秧路路長，一路青來一路黃。秧子黃黃欠糞草，妹子黃黃戀小郎。”

有些民歌詠唱的是職業(yè)，傳授的則是技能。如對打魚人的描述云：“四川來個打魚婆，打雙赤腳腳。背上背個打魚網(wǎng)，盡是錫坨坨。頭上戴頂青草帽，盡是齷齪齪。身上穿件舊棉襖，盡是虱殼殼。下面穿條爛褲子，盡是幾股索。描寫放鴨人云：遭孽不過鴨子客，手拿竿竿十八節(jié)。白天不離田坎轉(zhuǎn)，晚上睡的半邊月?！?/p>

在土家族民歌中，存在不少的儀式歌，告訴人們一些特殊的技能。當(dāng)然，這些儀式歌多為巫術(shù)儀式歌，人們要學(xué)習(xí)這些巫術(shù)就不會那么容易了，按照土家人的觀念，雖然人們可以知道這些歌訣，但沒有“拜師學(xué)藝”、沒有得到師傅“封贈”，則不會產(chǎn)生效果?？刹还茉鯓?，這種儀式歌畢竟向人們告知了某種特殊的技能。如土家梯瑪“趕白虎”口訣為：“天白虎大退，地白虎大退，高粱白虎大退，細伢白虎大退，細女白虎大退，要退就退，若凡不退，弟子奉請五百（蠻）雷打退，（吾）奉太上老君，急急如令”?！吧系短荨钡摹胺獾吨洹笔牵骸胺獾稄埶慕?，閉刀李四娘，石上牽牛無腳印，水上拖刀永無蹤。痛在風(fēng)波浪里涌，疼在風(fēng)波浪里疼。云刀36把，鋒口化為巖板大路。吾輩大小師郎，腳板化為銅板仙師，鐵板仙人。吾奉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敕！”又如土家族狩獵活動的“掃山符咒”云：“此掃不是非凡掃，老君賜我一把掃。收天氣，收地氣，收人影，收鬼影，收藤影，收樹影，收巖影，收水影，此掃兩邊掃起，懸?guī)r陡坎兩邊掃，大路堂堂，大的不許跨過，小的不許打脫，此掃掃在弟子胸懷之中，吾奉太上老君，急急如令”。此外，還有狩獵的“催山咒”、“釘胎咒”、“鎮(zhèn)邪咒”等等。

（三）弘揚傳統(tǒng)美德

土家族是一個具有傳統(tǒng)美德的民族，不僅將傳統(tǒng)美德作為詠贊的對象，還通過民歌傳唱告訴世人應(yīng)當(dāng)遵守傳統(tǒng)美德，告訴人們應(yīng)當(dāng)如何“為人”、“做人”。

為人子女，當(dāng)思父母養(yǎng)育之辛勞，當(dāng)思如何孝敬父母。如《受恩歌》云：“樹有根、水有源，勸人須當(dāng)孝為先……父母賬、有萬千，不還焉能無罪愆？”母親懷胎、生育、哺乳、撫養(yǎng)、教誨、婚配等均在詠嘆之列，其《受恩歌》更是十分感人地把母親的懷胎之苦、撫養(yǎng)之勞、教誨之情描述得淋漓盡致?！盀閮簽榕镄量?，艱難苦楚講不盡。懷胎十月受磨難，只是為把兒女生。盼來盼去十月過，嬌兒嬌女要降生。為娘又是喜來又是怕，房中聲聲叫肚痛。一時痛，猶可忍，二時痛，痛鉆心；銀牙咬斷青絲發(fā)，繡鞋蹬破一層層。上喊天來天不應(yīng)，下喊地來地不靈；兒奔生來娘奔死，陰陽只隔一層紙?！彼寄稀秳裥⒏琛吩疲骸皟洪L大，六七歲，送兒讀書生榮貴。請先生，設(shè)學(xué)堂，安排上學(xué)十分忙。買書本，和筆墨，學(xué)錢學(xué)米少不得。有好吃，不親嘗，讓給兒吃上學(xué)堂。怕兒冷，怕兒饑，怕生虱子常換衣。兒上學(xué)早送去晚接回，父母燈下把兒陪。手把手，教兒讀，生怕兒的書不熟。兒讀書，擔(dān)心苦，時尋好友將兒補。兒聰明，記性好，父母如愛珍珠寶。兒懶惰不用心讀，父母自怪沒得福。望小兒，努力學(xué)，埋頭刻苦把書讀。到后來，學(xué)成就，好好為民把務(wù)服……”

為人子女，當(dāng)協(xié)調(diào)各方關(guān)系，尋求“和合”。如《十枝梅》是姊妹們根據(jù)家傳教誨勸姑娘出嫁后孝公婆、和弟兄、親妯娌、待賓客、敬鄉(xiāng)親，盡到為人媳婦的婦德，這種歌幾乎是代代相傳，成為為人媳婦和“十年媳婦熬成婆”的教科書?！妒γ贰吩疲?/p>

“隔年梅花對雪開，梅香請出姑娘來，梅香來把姑娘勸，勸你姑娘記心懷。一枝梅花雪中托，一勸姑娘孝公婆，端茶送水莫懶惰，油鹽菜蔬要溫和。公婆打罵莫頂嘴，將來媳婦也做婆。二枝梅花雪中鋪，二勸姑娘學(xué)丈夫，一學(xué)丈夫孝公婆，二學(xué)丈夫苦讀書，百歲和美偕到老，兒孫滿堂享天福。三枝梅花雪中紅，三勸姑娘和弟兄，大的面前要有禮，小的面前要寬容，一家和氣人尊賢，家中富豪定興隆。四枝梅花雪中低，四勸姑娘和妯娌，她是大的要尊敬，她是小的你莫欺。侄男侄女好好待，張公百忍要牢記。五枝梅花映白雪，五勸姑娘待賓客。裝煙倒茶莫懶惰，煮飯炒菜要清潔，堂前教子遠遠送，這才稱得女君德。六枝梅花白雪映，六勸姑娘和鄉(xiāng)親，借東借西莫吝嗇，閑言閑語要少聽，左鄰右舍要和好，猶如得個聚寶盆。七枝梅花雪中橫，七勸姑娘要尊敬，男女不可同蹲坐，喜笑顏開莫高聲。無事莫把人家走，恐怕遇到是非人。八枝梅花雪中香，八勸姑娘巧梳妝。梳頭裹腳莫怠慢，洗臉穿衣要快當(dāng)。衣服穿得周周正，手兒麻利比人強。九枝梅花襯雪梅，九勸姑娘要巴家。清早開門七件事，油鹽柴米醬醋茶。早起打掃堂前地，喂豬紡棉養(yǎng)雞鴨。十枝梅花雪中掛，十勸姑娘心莫花。紅梅不怕霜雪打，數(shù)九寒天開鮮花。要與紅梅紅到底，枝頭喜鵲鬧梅花?！?/p>

為人子女，當(dāng)思積極進取，創(chuàng)業(yè)興家?！秳窭筛琛肪驼f：“一勸我的郎，用心看文章，多讀詩書比人強，四海把名揚。二勸我的郎，莫要做詞狀，羊毛筆兒五分長，好似殺人槍。三勸我的哥，勸你莫賭博，十家賭博九家破，幾個有下落。四勸我的乖，無事莫上街，如今街上花世界，上街要折財。五勸小兄弟，五更酒少吃，酒吃多杯無道理，反被別人欺。六勸我的郎，切莫睡早床，早起三日田不荒，遲起兩頭忙。七勸奴的人，莫交女妖精，妖精姐兒無良心，財親人不親。八勸奴冤家，不可丟家眷，丑妻本是無價寶，不可當(dāng)糞草。九勸奴冤家，買賣不做它，生意買賣把錢賺，叫人眼睛花。十樣都勸盡，不知聽不聽，如若小郎聽不進，枉費奴的心。”

（四）性教育

在土家族民歌中，有些民歌則體現(xiàn)了“春”的激情與蕩漾，雖然帶有一定的“黃色”與“葷味”，實則是一種“性之教育”，反映出土家族對“種之繁衍”的渴求。這種歌多為女性的“思春歌”和男性的“撩歌”。更有專門的《燒火佬歌》。故這里錄數(shù)首以共賞析。

我的歌聲飛過溝，不知情妹可害羞？雖是人生面不熟，愿與情妹共憂愁。

一把扇子二面白，哪里來的是嫖客？早晨嫖的紅花女，晚上嫖的少年白，嫖到奴家是角色！

遠望姐兒穿身紅，手里提個逗雞籠。你有雞籠無雞子，我有雞公無雞籠，借你雞籠關(guān)雞公。

陰溝坎上栽牡丹，郎心掛在妹心邊，郎是陰風(fēng)妹是火，陰風(fēng)吹火火更燃。

你要搞燈就過來，這里有個土臺臺。當(dāng)門有根遮羞樹，后頭有壁凹巖巖。

大田栽秧先栽角，情妹下田把鞋脫，擔(dān)心白腿黃泥染，最怕螞蟥褲襠梭。

你歌哪有我歌多，我歌好比豆子多，一年收地三籮半，一把撒他大半坡。奇怪奇怪真奇怪，石頭燒出石灰來，嫂嫂去年坐花轎，今年生出細娃來。

偷人莫偷煤炭客，渾身上下黢黢黑，去年今天睡一覺，剛才撒尿還在黑。

在《燒火佬歌》中公公云：“正月里來正月正，公公說與媳婦聽。幺媳婦哇幺媳婦，你的婆子死得早，死得早哇死得早，指望媳婦來接早。媳婦云：二月里來二月八，喊聲公公老王八，燒火佬吶燒火佬，一屋大小你為大，你為大呀你為大，燒火還要把灰扒?！眿D又云：公公今年六十七，媳婦忙把酒斟起，公公百年歸天后，死后埋在灶孔里，生前你燒火，死后火燒你。”

即使在土家族的喪鼓歌中，這種“黃歌”也不以為忌。如巴東楊柳池喪鼓詞云：“郎在高山打傘來，姐在高山做大鞋。左手接到郎的傘，右手把郎抱在懷。郎的傘，抱在懷，你是何風(fēng)吹攏來？／昨日遇姐同過沖，要和姐兒借三種。一要借你鴛鴦?wù)恚枘阆笱来?，鴛鴦?wù)恚笱来?，三要借你救命丸。／昨日遇郎同過沖，我今哪有這三種？不會裁縫哪有鴛鴦?wù)恚坎粫窘衬挠邢笱来?？鴛鴦?wù)?，象牙床，不會醫(yī)生哪有救命丸？／昨日遇姐同過沖，姐兒卻有這三種，倒拐子就是鴛鴦?wù)恚职蜃泳褪窍笱来?。鴛鴦?wù)恚笱来?，小肚子底下就是救命丸。……?/p>

（五）吸納異質(zhì)文化

土家族地區(qū)自古以來就是文化傳播的重要通道，故不少異質(zhì)文化在這里交匯。尤其是清代“改土歸流”以后，漢文化更以迅猛勢頭進入土家族地區(qū)，不僅使土家族人民學(xué)到了先進的漢文化，而現(xiàn)代漢文化的物象、事象，特別是歷史、人物、文化、節(jié)令等進入土家人的生活，成為人們歌詠的對象。

恩施白楊區(qū)麂子渡鄉(xiāng)喪鼓詞《勸孝家》云：“自古花無久放，從來月不長圓；任你堆金砌玉，難得陽壽綿綿。彭祖壽滿八百，顏回四八終年；釋迦佛身為佛祖，也要終歸極樂天。虛傳神仙也謝世，豈有凡人不歸天？楚霸王舉鼎千斤力，勒馬飲劍烏江邊；秦始皇力選阿房宮，暴病身亡城墻前。龐統(tǒng)落鳳坡前死，諸葛難逃五丈原?！艁矶嗌亠L(fēng)流漢，誰人躲過鬼門關(guān)？我勸孝家免悲傷，送老歸山理當(dāng)然”。喪鼓詞內(nèi)容包羅萬象，古今中外，天上地下，無不涉及。舉凡神仙鬼怪、帝王將相、名山大川、能工巧匠、花鳥蟲魚、談情說愛、故事笑話、盤歌破謎、賽歌斗智等均在詠贊之列。

恩施芭蕉區(qū)喪鼓詞《坐喪鼓》云：“開歌場開歌場，自從伏羲姊妹成雙，制下人煙在世上，神農(nóng)皇帝制五谷，軒轅皇帝之衣裳。自神農(nóng)至皇帝，上古時代號三皇，唐堯讓位與舜帝，舜帝又讓夏禹王，這才是夏傳子，家天下。四百載，天下順，湯伐夏，國號商，六百載，至紂王。紂王無道寵妲己，一統(tǒng)江山盡歸周武王。／周朝天下最久長，姬發(fā)后代何等威風(fēng)。周朝天下八百八，東周衰弱出平王，舉烽火，戲諸侯，才出七雄五霸強。列國分爭十七載，一統(tǒng)天下盡歸秦始皇。／秦始皇焚書又坑儒，修筑萬里城墻，傳給二世皇帝，因子無志把漢降，秦國江山不久長，破秦滅楚出劉邦。／劉邦！劉邦！斬蛇起義舉刀槍，又有韓信與張良，逼死霸王在烏江，出了十四個皇上，傳至平帝出王莽，光武中興為東漢，劉秀起兵殺王莽。四百年，終于獻，曹操滅了東漢立魏王。／魏蜀吳三國，各霸一方，東吳有孫家父子，西蜀有劉備關(guān)張，曹操欺君，喪盡天良，孫劉二家江山，全歸司馬晉王。／晉朝天子治朝綱，一十五主坐朝堂。傳至恭帝歸南朝，武帝劉裕坐朝堂，殺了恭帝坐江山，這才改為南宋家邦。／中國界上，都是太乙所降，只因紀(jì)順無道，劉伯溫訪了真命人主朱元璋，改為明朝朱家邦。江山傳到崇禎王，崇禎王遇李闖，逼在煤山上吊，自縊而亡。／滿清入關(guān)奪朝綱，努爾哈赤做皇上。自從開天辟地到如今，出了許多英雄能人，出了許多帝主人王，出了許多文官武將，哪個不想長生不老？哪個不想地久天長？誰知大限來到，百歲不免見閻王?！边@里融匯中國朝代更替、帝王將相、傳說故事、歷史典故等于一爐，真可謂是中國歷史“小百科”。

土家族民歌《梁?！穭t充分吸收了中原漢文化?！读鹤！吩诙跷魍良易宓貐^(qū)流傳范圍很廣。巴東江南農(nóng)村，咸豐陽洞、黃金洞以及恩施白楊等地不僅都傳唱《梁祝》，而且篇章、情節(jié)、歌詞大體相同。流傳在巴東農(nóng)村的《梁祝》版本，全歌一百六十段，六百四十句。《梁?！肥菨h族題材的傳說故事，見諸于文獻的主要是《梁?！返膽蚯透鞣N不同情節(jié)的傳說和故事歌。鄂西土家族地區(qū)以自己喜聞樂見的小調(diào)形式傳唱《梁?！?，是漢族文化與土家族文化交融的結(jié)晶。土家族地區(qū)傳唱的長篇敘事情歌《梁?！?，故事完整，主要情節(jié)與漢族文獻及民間傳說傳唱的《梁?！反笾孪嗤鹤Ｓ⑴_喬裝男兒，巧勸父母，允她去杭州求學(xué)；與梁山伯結(jié)為兄弟，同窗三年，情重如山深如海；祝英臺深深愛上了梁山伯，臨別時英臺“許妹”于山伯；別后山伯思念祝英臺，訪祝家，英臺已被父母許配馬家，父母之命難違；山伯明白杭州英臺臨別“許妹”的真相之后，友情升華到愛情，愛情不可得而歸故里苦害相思，不幸歸天；英臺哭墳，感動天地，合墳同歸，化為自由的蝴蝶。

在土家族民歌《人之初》、《三字經(jīng)》、《先生歌》等中更是充分吸收了中國傳統(tǒng)儒家文化。恩施《陪十弟兄歌》之《人之初》云：“正月里來是新年，韓湘子修行在終南?！酥酰员旧啤?，我勸世人多行善。二月里來元宵過，商路兒讀書愛闖禍?！滩粐?yán)，師之惰’，秦雪梅守孀慢慢過。三月里來是清明，王寶釧住在破窯中?！淮合?，曰秋冬’，薛平貴封她為正宮。四月里來四月四，祝英臺讀書人不知?！韵嘟?，習(xí)相遠’，梁山伯思祝害相思。五月里來五月五，唐王跳在淤泥湖?！^懸梁，錐刺股’，薛仁貴打馬來救主。六月里來熱茫茫，曹操領(lǐng)兵下江南?！俣?，千而萬’，火燒藤甲敗江山。七月里來七月七，七歲安安來送米?！及l(fā)憤，讀書籍’，可恨祖母無道理。八月里來是中秋，張公九代家不分?！畬O而子，子而孫’，張公百忍得金人。九月里來是重陽，伯牙彈琴震江山?！税佥d，至紂王’，妲己入朝敗江山。十月里來小陽春，王祥為母臥寒冰?！蝗柿x，禮智信’，天賜鯉魚跳龍門。冬月里來落雪天，觀音修行坐寶蓮。‘四百年，終于獻’，普陀崖上朝神仙。臘月里來雪滿地，霸王自刎烏江里?！渲?，宜勉力’，韓信打馬要回去。”又如巴東喪鼓詞云：“高山頂上一學(xué)堂，十八學(xué)生講文章。先生講噠子曰有，學(xué)生講噠子曰無，子曰有，子曰無，講噠四書講文章。／四川下來小學(xué)生，懷里抱本三字經(jīng)。學(xué)生問我怎么講？教五子來名倶揚。怎么講，名倶揚，文章還在四書上。／唱好的還好的，還個經(jīng)文在屋里。八哥飛到書桌上，教書先生把筆 chu，書桌上，把筆chu，子曰學(xué)而時習(xí)之。／唱好的還好的，還個經(jīng)文在屋里。八哥飛到書桌上，教五子來名倶揚。書桌上，名倶揚，孟子見到梁惠王。／唱好的還好的，還個經(jīng)文在屋里。八哥飛到書桌上，教不嚴(yán)來師之惰，書桌上，師之惰，子曰先進與禮樂。”

總之，土家族民歌是一座寶貴的“富礦”，不僅展現(xiàn)了千百年來土家人的生產(chǎn)實踐、社會生活、民風(fēng)民俗、心理情趣和民族精神，而且凝聚著土家人的辛勞、汗水與智慧，并以藝術(shù)的形式傳承文化，啟迪世人，啟迪后人。因此，應(yīng)系統(tǒng)地整理土家族民歌，取其精華，去其糟粕，深入挖掘，持續(xù)開發(fā)。

[1] 田萬振．土家族生死觀絕唱――撒爾嗬[M]．北京：中央民族大學(xué)出版社，1999．

[2] 胡炳章．土家族文化精神[M]．北京：民族出版社，1999．

[3] 謝婭莉，曹毅．言情于歌――清江流域土家族歌謠研究[M]．武漢：湖北人民出版社，2011．

[4] 杜吉，主編．中國土家山歌研究文集[M]．北京：燕山出版社，2012．

Socialization Education in Folk Songs of Tujia Nationality

ZENG Chao
( Journal Editorial Board, Yangtze Normal University, Fuling, Chongqing 408100, China )

Folk songs sung by Tujia Nationality have functions such as releasing passion, relieving sadness,delighting body and mind, expressing emotions and willingness, improving communication and intercourse. They are also valuable in socialization education in imparting skills and craft, passing on culture, carrying on traditional virtue and absorbing cultures of different nature. This paper makes an investigation into the causes, forms and contents of the social education of folk songs of Tujia.

folk songs of Tujia, socialization education, causes, song performance site, contents

（責(zé)任編輯 黎 帥）

（責(zé)任校對 白俊騫）

K203

A

1673-9639 (2014) 05-0040-08

2014-02-03

曾超（1966-），男，土家族，重慶黔江人，博士，長江師范學(xué)院學(xué)報編輯部執(zhí)行主編、教授，烏江流域社會經(jīng)濟文化研究中心、武陵山特色資源利用與開發(fā)中心研究員，中南民族大學(xué)、貴州民族學(xué)院碩士生導(dǎo)師，主要從事民族文化和區(qū)域文化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