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島
(贈友人)
在懸崖邊,如何
加寬一道不詁的溝壑。
痙攣的風中人不寒而栗。
但愿荊棘未曾刺我,化成流水的落日
作為靜音摟緊——
一種在危險邊緣的心力交瘁。
我們不約而同,滾燙的時刻
涌進了漫長的島——
此刻抵消了被遺棄的那時。
未出嫁的島,亮出
寂寥而合理的根,它的古老
突然照耀了十月的幼嬰
和百靈鳥唱響的大路。
我們哪,意味著滿腔的沼澤,
假日彌漫的石灰收集了所有的淚水。
眼淚游戲
中學時代。
一個天真、憂傷的游戲。
我和哥,在家中無人時飛起來。
漫談空無。
你信不信,我可以控制自己的眼淚。
只要我想,它就能流出來。
你閉眼。
十五歲的男孩,只需要一個轉(zhuǎn)念。
一場春雨后天空明晰,
窗外揚花的樹木。我爺爺?shù)臒熷?/p>
聞起來像世界就要消失。
從那時起,我傷感于這樣的黃昏。
伐一棵泡桐的老安說:“這是最沒用的樹啦,
春上就要砍掉,大路全讓它遮嚴啦!”
老太太坐在門口削洋芋種,草木灰飄落在腳邊。
“明兒再不點下去可就遲凈啦!”
天空砰擊聲,一場春雨又來了。
我睜開了眼,一日將近。我看到
一扇門,空蕩蕩的肥皂香。
大人就要回來了。在我芒刺的臉背后
哥的眼淚。多年后我最喜歡的
無一不是以傷感的方式。
蓮 塘
我習慣了八卦嶺的嘈雜,
修建地鐵的人,打夯聲
和京基大樓美妙光芒,對過,一條食街
各種情緒晃動的酒和盤子。
每一個沉溺于瑣碎與虛榮的夜晚,
我探著小腹,一種頑固而沉默的力量,一個海
緩慢地涌動。發(fā)生在別人身上的
在我的身上同樣發(fā)生,五個月
悉心準備,遷往仙湖的生活就要開始
安靜的蓮塘。它很快就會與我息息相關(guān)
暗黃的街燈擦過我的手臂,碧綠的群山多么周全
這是詩人住的地方,一天中雨落九回
陽光凜然而不知所謂。我揮舞著消毒水
朝電視塔方向噴射。“這里不是絕望的地方?!?/p>
“是的,沒有絕望,我失去了我的方式?!?/p>
在城市的東部,密林啃掉了憂愁,
現(xiàn)實,一匣無痛的牙簽
就要剔出酸楚的物質(zhì)。雨打弘法寺
我捧著香,我看到天空的云,實則是
孱弱的,易怒的,正在隔膜的
人心的黑洞,就要呼出
秋天漸濃的詩人
六十年代生,電影學校的童話詩人,
九十年代下海經(jīng)商的安徽人,
一個仰望星空的完美主義者
在難捱的日子,握緊剪子,
將冰涼的胡須修剪得不凡,
他從未馬虎的秘密手藝。除此而外,
他還要寫詩,江淮的秋天
抹白的樹身,與蘆葦起伏的斑點
自行車后座上的香味……
當南方的朝陽升起,他還是蒼藍
一棵曾聽見蛙鳴的蘆葦。
他知道九月后,白蘿卜上市,
西瓜沙瓤,失重,好消化,
那時他走路,睡得香,影子也
變成了淡黃色。
市場上一道秋天的弧,夜幕將合。
兩性關(guān)系
烏云聚集過來
大雨將至。帶傘的人
開始小跑起來,
沒帶傘的,慢慢走著
有點沮喪。我打起精神
揚起濕潤的頭
除非來一道閃電
把我照亮
高臺的廣場,走過
一個熟人,仿佛按久了的按鈕
到目前為止沒有彈起來。
定睛看去,一塊石板上
陰濕的草苔
生死的交錯,避光、顯貴
年份已經(jīng)不重要了
城市里流轉(zhuǎn)的男女
或多或少的虛偽,滾燙
已經(jīng)不重要了
老了的時候,坐在磨光的椅子上
摸自己渾身的干燥
年輕時鋒利的大雨
已經(jīng)不重要了
熟木瓜
你有你的微軟皮下脂肪篇
膨脹出耀眼的金黃
我把你領(lǐng)上樓梯,而你沒有
為我加倍地膨脹
我向窗外望去,看到一棵老樹
仿佛活了幾千年以上
它內(nèi)部的汁液,我擔心
已經(jīng)凝固,而你
事實是,所有的木瓜
都不會說話,當我看你
你的汁液也會凝固,當我轉(zhuǎn)身
你不是火焰就是水
你像我失去的頭發(fā),撕了的指甲
從你的沉默中,我
切開了你,金色的你
黑色的永不會生銹的眼神
既然你已經(jīng)溫情滿溢
為什么你,還不準備告訴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