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珠

江蘇常熟的趙敏霞，輕信情人的甜言蜜語，貿(mào)然與丈夫離婚。1年后，她逐漸醒悟。于是，她帶著懺悔與愧疚，想與前夫重歸于好，想求得兒子的諒解。為此，她用了近4年的時間，做了諸多補(bǔ)償和努力。最終，她回到前夫和兒子身邊了嗎？

激情退去：家，回得去嗎？

1969年5月出生的趙敏霞，原是常熟一家塑膠制品公司的文員。丈夫秦浩比她大1歲，是一名中學(xué)英語老師。兒子秦嘉樂出生于1990年4月3日，乖巧懂事，聰明伶俐。

三口之家原本和睦幸福，卻因黎錦榮，被攪得支離破碎。

黎錦榮是趙敏霞公司的老板。兩家相隔不遠(yuǎn)，她經(jīng)常坐他的順風(fēng)車上下班。一路上，趙敏霞出于對領(lǐng)導(dǎo)的奉承，說了許多夸獎黎錦榮的話。如沐春風(fēng)的黎錦榮放下身段，與趙敏霞談笑風(fēng)生。漸漸地，趙敏霞發(fā)覺，嚴(yán)肅的老板也有幽默風(fēng)趣的一面。

2009年3月的一天，兩人聊到婚姻時，黎錦榮黯然神傷，訴說了心中的苦悶。他告訴趙敏霞，1967年3月出生的他家在新橋農(nóng)村，他現(xiàn)在所擁有的一切都是岳父給的，他每天都活在岳父母和妻子的淫威之下……

趙敏霞驚訝極了，幽默風(fēng)趣、神采奕奕的黎錦榮竟過得如此壓抑且艱難。她想安慰他，卻不知道該怎樣開口。一股異樣的情愫在兩人之間悄然滋生了。

2009年4月21日，趙敏霞陪黎錦榮參加酒會后，兩人借著酒勁，越過了底線。清醒之后，趙敏霞羞愧難當(dāng)，黎錦榮卻一把抱住她說：“我對你是真心的！”趙敏霞的眼淚在眼眶里打轉(zhuǎn)，痛苦地說：“咱們都是有家庭的人啊！” 黎錦榮動情地說：“咱們可以各自離婚，重組家庭。”

2009年9月初，趙敏霞向秦浩坦白自己出軌，以凈身出戶和放棄兒子撫養(yǎng)權(quán)為條件，提出離婚。秦浩痛定思痛后，于當(dāng)年10月，與趙敏霞辦理了離婚手續(xù)。

黎錦榮得知趙敏霞離婚，頓時慌了。趙敏霞熱情奔放，是性情中人，這是他喜歡她的原因。如今，這個原因卻演變成了危險因素。黎錦榮定了定神，對趙敏霞說：“我這邊的情況比較復(fù)雜，我不是一時半會能離婚的，你再等等吧?！?/p>

隨后，為了避人耳目，趙敏霞從公司辭職，搬進(jìn)了黎錦榮為她租的公寓，過起了錦衣玉食的生活。

然而，趙敏霞等了近1年的時間，等到的卻是黎錦榮永無止境的“再等等”。與此同時，她逐漸了解到他的婚姻并不像他描述的那樣憋屈，相反，他與妻子恩愛幸福。

逐漸醒悟的趙敏霞欲哭無淚，氣憤難當(dāng)。2010年7月，她找到昔日同事兼閨蜜劉瑩春，把她與黎錦榮的事情和盤托出。劉瑩春目瞪口呆，好朋友突然辭職突然離婚又突然失去了聯(lián)系，竟有這樣的隱情。劉瑩春問趙敏霞接下來準(zhǔn)備怎么辦。趙敏霞擦干眼淚，說：“秦浩沒有再婚，我想和他重歸于好。”劉瑩春鼓勵她說：“有錯能改是好事，相信秦浩會給你機(jī)會?！?/p>

黎錦榮得知趙敏霞想回到秦浩身邊，連忙一頓好言挽留。趙敏霞義正詞嚴(yán)地說：“除非你立即離婚娶我！”黎錦榮以為趙敏霞激將他，氣急敗壞地說：“那你回去吧！我倒要看看，秦浩會原諒你嗎？你還回得去嗎？”

2010年10月，趙敏霞搬離了公寓，用積蓄在一個小區(qū)租了一間20平方米的房子。

2010年11月底，趙敏霞找到秦浩，低頭認(rèn)錯并表達(dá)了想復(fù)合的意思。秦浩情緒激動，質(zhì)問她：“你把我當(dāng)什么了？想離婚就離婚，想回來就回來？”趙敏霞忙不迭地懺悔，秦浩聽不進(jìn)去，要她趕緊消失。

見秦浩不肯原諒自己，趙敏霞想到從兒子那里尋找“突破口”。這天，她到學(xué)校接秦嘉樂放學(xué)。秦嘉樂看見她立即繞道而行，她趕緊追了上來。秦嘉樂轉(zhuǎn)身，不等趙敏霞開口，便惡狠狠地說：“我不認(rèn)識你！你滾！”

諸多努力：家，想回去為何那樣難？

原來，父母離婚時，秦嘉樂追問父親原因，秦浩擔(dān)心兒子受到影響，謊稱兩人沒有了感情。不料，一次課間，一個男同學(xué)躥到秦嘉樂面前，嬉皮笑臉地說：“昨天晚上，我看見你媽和一個男人手挽著手，從一家西餐廳里出來呢！原來你爸媽離婚是因為你媽另結(jié)新歡了呀！”秦嘉樂如遭雷擊，面紅耳赤地爭辯道：“你胡說！”

當(dāng)晚，秦嘉樂追問父親離婚真相，秦浩重重地嘆了口氣。秦嘉樂明白了一切，眼淚像決堤的海，對母親起了恨意。秦嘉樂覺得，母親是他和父親的恥辱。這時，趙敏霞回來找秦嘉樂，秦嘉樂自然沒有好臉色對待她。

秦嘉樂對趙敏霞說的一番話，像刀子般割著她的心。她對劉瑩春聲淚俱下地說：“兒子不認(rèn)我，還讓我滾，可見他多恨我。我要想辦法彌補(bǔ)過錯?！?/p>

2011年春節(jié)，趙敏霞帶著禮物，來到秦浩父母家，希望他們看在往日的情分上原諒她，并幫她勸說秦浩和秦嘉樂重新接納她。秦浩的母親王福芝嘆息著說：“雖然你有心悔過，可你想過秦浩的感受嗎？他如果重新接納你，日后在同事和學(xué)生面前，怎么抬得起頭??？”

王福芝這番話，令趙敏霞堅定了改錯的信念。她決心通過行動，讓秦浩和兒子“認(rèn)”她。

趙敏霞想去照顧秦浩父子的生活，遭到了他們的反對。她想去料理秦浩父母的生活，王福芝說：“你別來了，我看到你這樣心里難受啊！”她給秦嘉樂買了很多他愛吃的零食和運動鞋送去，秦嘉樂卻把這些禮物丟還給她，說：“自從你走后，我再也不吃這些零食了?！?011年3月的一天，劉瑩春意外撞見趙敏霞穿著“黃馬甲”，頂著烈日在掃大街。原來，贖罪不得法的她，選擇了環(huán)衛(wèi)工的工作，以此來“懲罰”自己。

劉瑩春心疼極了。趙敏霞卻對她說：“我沒什么文化，年齡又大，能找到這份工作已經(jīng)很不錯了。這份工作上班時間長，可以讓我不去想那些事情。我是罪人，即便這樣，也不能減輕我的負(fù)罪感?。　眲摯轰粶I下。

2011年7月初，正在工作的趙敏霞聽說秦浩的父親秦勝國生病住院了，立即請假趕了過去。秦勝國患了重癥肌無力，被切開了氣管。醫(yī)生說吸痰器不能很好地吸痰，需要人工幫忙。身為獨子的秦浩傻了眼。王福芝想去吸痰，因為年邁，怎么也不得法。趙敏霞二話不說，走到秦勝國身旁，蹲下身子，湊了上去……

此后十多天里，趙敏霞衣不解帶地守在秦勝國病床旁，及時幫他吸痰，使得他的病情逐漸好轉(zhuǎn)。

王福芝握著趙敏霞的手，熱淚盈眶，激動得語無倫次。趙敏霞安慰她說：“什么都別說了，我是嘉樂的媽媽，躺在病床上的是嘉樂的爺爺，這是我應(yīng)該做的?！?/p>

秦浩看到趙敏霞無微不至地幫父親吸痰，他從內(nèi)心原諒了她，拒絕她回來的想法也有些松動了。

2011年10月底，秦勝國康復(fù)出院，趙敏霞辭掉做了1年多的環(huán)衛(wèi)工作，搬進(jìn)了他們家，料理起了二老的生活起居。趙敏霞笑著對秦浩說：“你安心上班吧。以后，爸媽就交給我?！鼻睾苾?nèi)心五味雜陳。

劉瑩春問趙敏霞：“你這又是何苦呢？”趙敏霞反問她：“你說，為什么男人出軌后低個頭認(rèn)個錯，女人多半會原諒他，輪到女人出軌后想回家，就這么艱難呢？”劉瑩春無言以對。

2013年底，69歲的秦勝國去世。料理完喪事，王福芝對秦浩說：“這兩年，多虧了敏霞的照顧，我和你爸才能安享晚年。你抽個時間，和她去辦個復(fù)婚手續(xù)，把她接回家。”秦浩點了點頭。

不料這時，秦嘉樂橫在中間，堅決不同意讓趙敏霞回家。

企圖抹污點：家，終究是回不去了

秦嘉樂于2010年6月從南京一所重點大學(xué)畢業(yè)后，回到常熟，進(jìn)入一家外資企業(yè)工作。工作體面、薪水不菲，但他在婚戀路上卻屢受挫折。

2012年10月，秦嘉樂經(jīng)朋友介紹，認(rèn)識了在銀行工作的張靜，兩人互生好感。可沒過幾天，張靜卻提出了分手。秦嘉樂一番追問，張靜無奈地說：“我爸媽不希望我找單親家庭的男孩，說這樣的男孩性格不健全?！鼻丶螛酚逕o淚，對趙敏霞的恨席卷而來。

此后，秦嘉樂又談了幾場戀愛，無一例外都是因為單親家庭的問題，失敗收場。

2013年8月，秦嘉樂在社交網(wǎng)站上認(rèn)識了一個女孩。兩人見面后，彼此都很滿意。秦嘉樂很愛對方，擔(dān)心又因為單親家庭的原因而失去對方，便隱瞞了這件事。豈料，沒過多久，女孩無意中得知此事，對秦嘉樂大發(fā)雷霆：“我是抱著結(jié)婚的目的談戀愛的。你這種情況，咱們能結(jié)婚嗎？你這不是在玩弄我嗎？”秦嘉樂無還口之力。

2014年3月底，在一次戶外活動中，秦嘉樂結(jié)識了在事業(yè)單位工作的林昕晨，兩人一見鐘情。更令秦嘉樂欣慰的是，林昕晨不介意他的家庭。彼此相愛的小情侶，很快就到了談婚論嫁的階段?；ハ嗾J(rèn)了親之后，林家卻突然反悔。原來，林家父母一番打聽，驚訝得知，秦嘉樂成長于單親家庭的原因是其母出軌。被女方悔婚，秦嘉樂備感羞辱，覺得在同事朋友面前抬不起頭來，他將這一切歸罪于趙敏霞，對她恨得咬牙切齒。

秦浩勸秦嘉樂放下對趙敏霞的仇恨：“這么多年了，你媽即便有罪也已經(jīng)贖罪了啊，現(xiàn)在咱們這個家需要她！”秦嘉樂卻說：“我不反對讓她來照顧你們，但我不同意你們復(fù)婚?！鼻睾朴行饬耍骸澳氵@說的是什么話？”父子倆鬧紅了臉，不歡而散。

2014年4月3日，秦嘉樂生日，趙敏霞買了生日蛋糕送過去。秦嘉樂毫不客氣地把蛋糕扔到地上，幾近“抓狂”：“我求求你不要再出現(xiàn)在我的生活里，好嗎？那件事不是說忘就能忘的，也不是說悔改就能改掉的，它是永遠(yuǎn)都抹不掉的！”

沒有人知道趙敏霞被兒子趕出家門，走在熙熙攘攘的街頭，內(nèi)心是怎樣的愧疚、悔恨和絕望。

2014年4月10日，在王福芝家吃飯時，王福芝和秦浩當(dāng)著趙敏霞的面，再次勸秦嘉樂同意媽媽回來，秦嘉樂氣得摔了碗筷。趙敏霞見狀，低聲下氣地哀求秦嘉樂：“嘉樂，要媽媽怎么做，你才肯原諒媽媽呢？”氣頭上的秦嘉樂惡狠狠地說：“除非你和那個男人一起去死！”

2014年4月21日晚11點多，秦嘉樂得到警方的消息，趙敏霞被黎錦榮掐死在賓館。

警方經(jīng)過偵查，還原了事發(fā)經(jīng)過。這晚7點多鐘，黎錦榮突然接到趙敏霞的短信，稱秦浩一家人始終不愿意接納她，她回不去了，想與他重續(xù)關(guān)系，請他到賓館面談。黎錦榮喜上眉梢，對妻子謊稱見客戶，便驅(qū)車來到了趙敏霞開好的502房間。

黎錦榮沒想到，一進(jìn)門，迎接他的卻是趙敏霞的辱罵：“當(dāng)初你用甜言蜜語欺騙我，害我離婚，現(xiàn)在我有家不能回！”黎錦榮涎著臉說：“我養(yǎng)著你就好了，干嘛要回家??？”趙敏霞唾棄道：“我不稀罕你那骯臟的金錢和感情，我一輩子都?xì)г谀闶掷锪?！”黎錦榮收起了笑容，煩躁地說：“你今天約我來，是跟我吵架的嗎？咱們分手已經(jīng)好幾年了，我沒空再搭理你！”

黎錦榮說完，準(zhǔn)備去拉房門。趙敏霞迅速掏出隨身攜帶的水果刀，沖上前去，朝黎錦榮的背部狠狠地刺去。

黎錦榮被刺后，忍住劇痛，轉(zhuǎn)身將趙敏霞打倒在地，騎在她的身上，雙手緊緊地掐住她的脖子，說：“就算我死了，你也回不去了！”趙敏霞被掐得動彈不得，氣若游絲地回?fù)簦骸皻⒘四?，就能抹掉我的污點；殺了你，我就可以回去了?！崩桢\榮聽罷，越發(fā)用力。很快，趙敏霞就被掐得斷了氣。見趙敏霞沒有氣息了，身中刀傷的黎錦榮一頭栽倒在她的身上……

服務(wù)員在巡樓時，聽到502房間的動靜后，立即打開房門。眼前的一幕嚇得服務(wù)員魂飛魄散，當(dāng)即撥打了110和120。

趕到現(xiàn)場的警察確認(rèn)了兩人身份，分別是黎錦榮和趙敏霞。幾乎同時趕到的救護(hù)人員，確認(rèn)趙敏霞已死亡，黎錦榮被水果刀刺中后腰陷入了昏迷狀態(tài)，遂將他送往醫(yī)院搶救。經(jīng)過4個多小時的搶救，黎錦榮脫離生命危險。

警方在趙敏霞身上搜出了一封她寫給秦嘉樂的信。在信中，她寫道：嘉樂，你知道媽媽為什么那么想回家嗎？媽媽是想得到你的認(rèn)可和接納啊！媽媽不想成為你的污點和恥辱啊！你說的對，那件事不是說忘就能忘的，也不是說悔改就能改掉的，它是永遠(yuǎn)都抹不掉的。所以，媽媽真的很悔恨。媽媽把那個毀我一生的男人殺掉，媽媽也會面臨牢獄之災(zāi)。但只要你肯原諒媽媽，重新接納媽媽，媽媽覺得值……

秦嘉樂讀完這封信，泣不成聲，狠命地捶打自己。近日，在接受筆者采訪時，他還沒從悲痛中走出來，哽咽著對筆者說：“是我的偏激害了媽媽！我一味覺得是她害了我，卻絲毫沒有意識到我的不理解，同樣也給她造成了深深的傷害和絕望?！蹦壳埃Ｊ焓泄簿诌€在對此案作進(jìn)一步審理。

這起悲劇，我們不想說“出軌有錯”、“本案的原罪是出軌”這樣老生常談的道理，我們想說，出軌后贖罪固然值得肯定，但贖罪的方式有很多種，趙敏霞卻選擇了“咄咄逼人”——要并沒有太多生活閱歷的秦嘉樂在短時期內(nèi)原諒她的過錯，的確有些咄咄逼人了。最終，她反被秦嘉樂“逼迫”——“除非你和那個男人一起去死！”付出近4年的血淚，仍沒有得到“道德平反”的趙敏霞聽到這句話后，萬念俱灰，徹底走向了瘋狂。

有些傷痛，真的不是靠努力改正就能抹平的。相反，越想抹平越會提醒當(dāng)事人記住傷痛。如果趙敏霞在離開黎錦榮后，不是一味地求得前夫和兒子的諒解和接納，而是自強(qiáng)自立，給彼此緩沖期，相信時間一久，秦嘉樂心頭的仇恨會漸漸消散。仇恨的化解需要行動，更需要時間。

（除黎錦榮外，本文人物均系化名。）

（責(zé)編/鄧琳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