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方
近日,《半月談》的一篇報道展示了一些“明星村”的煩惱。這些明星村頭頂多個榮譽,從全國先進村到鄉(xiāng)鎮(zhèn)示范點,多有囊括;它們是上級的“寵兒”,辦公室墻壁上掛滿了各部門授予的牌匾,林林總總……但是,這“萬千寵愛在一身”的明星村也有不少煩惱,多如牛毛的接待讓他們疲憊不堪,有的“明星村”平均三天就要接待一撥。最夸張的是,有位“明星村”的村干部,甚至手術后兩次從醫(yī)院跑出來,藏起尿袋應付檢查工作。
這篇報道并沒有披露其中任何一個“明星村”的名字,但是,“無名氏”恰恰也證明了這是一種普遍現(xiàn)象。路人有路人的寂寞,明星有明星的煩惱,細細追問“明星村”的煩惱到底是如何產(chǎn)生的,其實可以幫助我們看清楚在某些方面“樹典型”“立標桿”是如何異化的。
無論是個人還是集體,沒有誰會拒絕榮譽。一個村集體有了榮譽認可,村干部臉上有光,村民也可以從中受益。從“榮譽法則”的角度來看,在一個榮譽集體內(nèi),每個人都是受益者。最初的榮譽積累一定是村集體渴望的,因為這代表著價值的被認可。當榮譽積累到一定程度時,更多的榮譽附身反而成了負擔,為何?因為這些榮譽已經(jīng)不是村集體所需要的了,它是“上級”的需要。上級需要這個“典型”更完美,這樣“上級”在匯報工作時可以為自己的政績增光添彩。于是,村集體的榮譽已不僅僅只是榮譽,它們反而成了一種工具。就像這些“明星村”在接待各種參觀檢查時,最在乎的人已經(jīng)不是“明星村”本身,而是“明星村”的上級領導。報道中用“政績盆景”來比喻“明星村”再恰當不過,當?shù)湫彤惢晒ぞ撸仨毧颗嘤皇亲匀簧L。
我曾經(jīng)參觀過一個汽車基地,這個汽車基地和報道中的“明星村”一樣榮譽等身,時不時地要迎接各種檢查和參觀。所不一樣的是,這個汽車基地的人明顯對參觀有一種抗拒和抵觸心理。工作人員劃定了參觀路線,說清楚了“不準拍照”、“不準大聲喧嘩”等參觀要求后各自離去。參觀團感覺到,這種參觀是對他們工作的一種“騷擾”。
“明星村”不可能像我參觀過的那個汽車基地一樣做出這種反應,因為它是最基層的組織機構。經(jīng)過了最初榮譽認可的欣喜之后,隨后各種榮譽的追捧,哪怕村干部們心知肚明這一切都是“領導需要”,他們也無力反抗,只能被動地接受,哪怕是村干部們想退出這個“明星”舞臺,他們都沒有選擇的權力。
說到底,“明星村”的煩惱呈現(xiàn)出的還是“明星”的產(chǎn)生機制存在問題。官員要政績,政績要典型,典型要完美。在這樣的生態(tài)鏈條上,本來因為某項工作而出名的“明星村”也被包裝成了“全能選手”。大大小小的榮譽,真真假假的包裝,明星村越來越完美了,上級官員越來越滿意了,可是“明星村”的煩惱卻越來越多了。所以,欲除“明星村”的苦惱,必須要認識到“明星村”的培育是如何異化成政績秀的,在這一基礎上,繼續(xù)剝離“典型與政績”之間的內(nèi)在關聯(liá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