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武申
劉鄧大軍,抗日戰(zhàn)爭時期為國民革命軍第十八集團軍(又稱八路軍)第129師,劉伯承任師長,鄧小平任政治委員,李達任參謀長。之后,又擴編為晉冀魯豫野戰(zhàn)軍、中原野戰(zhàn)軍、第二野戰(zhàn)軍。司令員、政治委員均為劉伯承和鄧小平,參謀長亦為李達。解放戰(zhàn)爭后期,與賀龍所部協(xié)同,解放了云、貴、川、康、藏,建立了西南軍區(qū)。
劉鄧大軍的諜報工作,不但對保證作戰(zhàn)勝利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也為中央提供了極有價值的情報。
筆者曾于1979年參加軍委《劉伯承傳》編寫組,后又協(xié)助中央軍委顧問李達上將撰寫劉鄧大軍回憶錄。其間,多次聆聽第二野戰(zhàn)軍司令部機要室主任林桂森、情報處處長柴軍武(解放后改名柴成文,任國防部外事局局長)和副處長魏錦國(后任空軍情報部副部長、空軍后勤部副政委)等談及情報工作。
這幾位情報工作負責人均已作古,所談機密,有些至今尚不為世人所知。筆者也近古稀,有責任將劉鄧大軍情報工作前輩的光輝事跡披露于世。
一二九師的情報工作讓美軍觀察組大吃一驚
抗日戰(zhàn)爭時期,劉鄧大軍所處環(huán)境和條件極為艱苦,情報工作所需技術器材,多是繳獲日、偽軍的。如太行軍區(qū)長達4000多公里的電話線、電臺(129師出征抗戰(zhàn)時只有3部,到1945年已有七八十部)、發(fā)電機和電池,都是戰(zhàn)利品。電燈泡,則是通過地下情報“關系”,從敵占區(qū)買來的。
情報處的參謀們把鹽泊裝在瓦罐內(nèi),制造出了土電池。他們還別出心裁,把舊電池裝在酸菜缸里,居然也可以繼續(xù)發(fā)電。
美軍駐延安的觀察組,于1944年冬派惠德賽上尉作為觀察員到129師參觀和了解情況。129師參謀長兼太行軍區(qū)司令員李達熱情接待,于1945年1月7日到9日,談了三次,詳細介紹部隊作戰(zhàn)的情況。
惠德賽說:“你們的情報搞得很好。我看到許多圖表,覺得都很好,這對于盟國??哲娮鲬?zhàn)非常寶貴。你們的偵察工作太好了,敵人的秘密,對于你們都不是秘密。美國人如果知道你們是這樣,一定很驚訝!”接著,他問道:“這里的情報搞得如此之好,請問是如何獲得的呢?”
李達回答說:“我們靠的是群眾路線。”
惠德賽疑惑不解地問:“群眾路線是怎么回事?在其他國家搞情報、偵察工作,只能是極少數(shù)花高薪雇請的情報人員,還有一部分情報也是用金錢收買的,并且要有許多先進的諜報器材。你們在嚴密封鎖之下,從哪里搞來這些諜報器材呢?”
李達說:“第一,是從敵占區(qū)搞來的。敵占區(qū)的偽組織、偽軍,以至公司、醫(yī)院和公路鐵路的工人、職員中,基本上都有我們的組織。甚至連許多偽軍中的高級軍官都有人和我們訂了一些協(xié)定。所以,我們的地下工作人員不管到哪里,都可以找到廣泛的社會關系,只要日、偽軍一有行動,情報很快就會送到軍區(qū)司令部來。沿鐵路大小車站,也都有我們的人,因此,日軍運行的車輛,裝載的東西,次數(shù),我們都知道。
“第二,是來自根據(jù)地廣大群眾的組織。全根據(jù)地到處都有情報通信組織,也就是情報網(wǎng)。日軍據(jù)點周圍,也都有我們的情報員。在山頭上,豎有標桿。日、偽軍一動,民兵就放倒標桿,這樣,從一個山頭傳到下一個山頭,很快就傳到我們司令部來。
“第三,是我們軍隊本身的情報偵察。除化裝偵察外,常用戰(zhàn)斗手段取得情報?!?/p>
惠德賽聽了,驚訝不已,又說:“請問,你們是怎樣奪取文件的呢?”
李達說:“如打據(jù)點,或打敵人運輸隊,或截獲敵人的文件信件。比如,1942年5月,日軍二二三聯(lián)隊在掃蕩期間的全部命令計劃,都被我們截獲,對我們的反掃蕩作戰(zhàn)裨益不小。
“再有,就是專門偵察機關的偵察。偵察參謀的任務是整理研究廣大群眾供給我們的情報資料,判斷是非、真?zhèn)危瑥母鞣矫嬖敿氂喺?,或翻譯成文,或制成圖表?!?/p>
惠德賽問:“太行軍區(qū)的偵察部門共有幾個人做研究工作?”
李達:“四五個人”。
惠德賽聽了,又是驚訝不已!
美軍觀察組的先進電臺派上大用場
惠德賽到太行軍區(qū)第2分區(qū)了解情況時,遭遇日軍大掃蕩,不幸犧牲。在此前后,延安美軍觀察組派出了駐129師的觀察小組,成員有戴丁中尉(后由霍克接替)、譯電員惠特上士(后由一名少校接替)。報務員是周恩來從延安棗園派來的。
李達在師部駐地涉縣赤岸村東南為美軍觀察小組找了一所寬敞的獨院:北面兩間;南屋較大,作為餐廳;西屋放置電臺。警衛(wèi)連把房子粉刷一新,搬來了辦公用具和生活用品,幫助架設天線;太行軍區(qū)情報聯(lián)絡處主任李棣華和黃宇田陪同觀察組,住北屋。
觀察小組使用的電臺,是手搖發(fā)電的,由警衛(wèi)連幫他們搖。
戴丁向李達介紹了在太行山設立觀察小組的原因:美軍的B29轟炸機從西南起飛,到日本領土上空偵察或轟炸,經(jīng)過八路軍抗日根據(jù)地的上空,是安全的;如經(jīng)過日占區(qū),危險性就很大。所以,美軍就要在八路軍的根據(jù)地設立觀察組,觀察氣候、地面情況,開辟新的航線。因此,希望129師提供氣象資料、飛機遇險時的迫降地點,協(xié)助營救失事的飛機和飛行員,提供有關日軍的情報。
于是,李達指示太行軍區(qū)情報處處長梁軍派參謀經(jīng)常來到這所獨院,提供日偽軍動態(tài)、氣象資料和轟炸目標的情報,如日軍的軍火庫位置等。戴丁和霍克及時給駐延安的美軍觀察組發(fā)電報。因為他們忙不過來,太行軍區(qū)司令部機要科科長林桂森就派了兩名報務員配合,其中有一名叫陳大義(解放后任總參通信部副參謀長)。觀察小組對他倆很信任,放心地教他們學習操縱機器,收發(fā)電報。他們很快就熟悉了這種新型的美制收發(fā)報機。
這種情報工作的合作,可以說是中美聯(lián)合抗日的范例。
129師領導將觀察組視同盟友,非常尊重,除了經(jīng)??赐?,解決他們所提要求之外,還請戴丁出席參議會,介紹世界反法西斯戰(zhàn)爭的形勢。在赤岸村邊召開根據(jù)地群眾大會時,也請戴丁出席并作演講。每逢重大節(jié)日,部隊召開晚會、聯(lián)歡會,也請觀察組參加。
觀察組的伙食,李達交代按師首長的待遇——小灶,并從給首長做小灶的炊事員中抽出一名技術較好的,專門為觀察小組做飯。此外,還給他們派來一個勤務員,照顧起居。
逢年過節(jié),師部都要款待這些盟國朋友。那時,129師設有生產(chǎn)部,部長張克威原是流落在美國的華工,依靠自學考上大學,專攻畜牧,并加入了美國共產(chǎn)黨。他領導的農(nóng)場,從美國引進了乳牛、軟卜萊羊、美利奴羊、來亨雞等。張克威還托人搭乘便機,到西安買回黃油和做面包用的高筋面粉,自己做面包、餅干、奶粉等等。這樣,觀察小組就能經(jīng)常吃上張克威親手制作的正宗西餐了。
張克威做好西餐之后,李達讓司令部各部門的頭頭們?nèi)タ纯次鞑褪鞘裁礃幼?,并說:這是叫你們看的,可不是叫你們吃的。
那時,太行山的生活非常艱苦,司令部人員,包括劉伯承、鄧小平,吃的是小米、窩窩頭、糠餅子。繳獲了日軍的大米、洋面,就送給觀察小組。
觀察組沒想到山溝里的八路軍對他們這樣關照,非常感激。
太行軍區(qū)副政委兼政治部主任黃鎮(zhèn),也在駐地王堡村熱情招待觀察小組,還由政治部的“先鋒”劇社為他們演出精彩節(jié)目。著名演員趙子岳,就是劇社的領導人兼演員。
30多年后,黃鎮(zhèn)出任中國駐美聯(lián)絡處主任時,戴丁等還專程到使館看望,對當年的熱情款待表示感謝。
美軍觀察小組在129師駐了不到一年,于1945年6月后撤走,其原因是美國轉而采取了“扶蔣”政策。盡管如此,由于觀察小組對129師的熱情關照和情報工作的配合,非常感動,臨走時,把電臺和其他器材,連罐頭在內(nèi),都留給了129師。
林桂森對筆者說:“觀察組給我們留下8部美式收發(fā)報機。這種電臺國民黨也是有的,和美軍觀察組留給我們的是同一類型。但蔣介石想不到我們也會有這種設備。以后,我們天天用這些電臺偵聽國民黨的電報?!?/p>
對李達尊重和熱情款待美軍觀察組,當年有很多人是很不理解的,說:“對美國佬不需要這么熱情!”但李達卻笑而不答。直到美軍留下的電臺在解放戰(zhàn)爭中發(fā)揮了重要作用,他們才不得不欽佩李達的深謀遠慮。
這種電臺,無論是發(fā)射、接收距離,還是覆蓋的電波頻率,在當時都是最先進的,通俗地說就是靈敏度很高。
美軍給劉鄧大軍留下電臺,并未告知蔣介石。蔣和他的軍統(tǒng)頭目們,直至撤到臺灣,也不知曉此事。所以,無論是國民黨中央還是各部隊,仍然沒有任何防范地拍發(fā)絕密電報。因為他們一直以為土八路的電臺是老掉牙的,收不到他們的電波;有時,甚至把絕密電報用明碼拍發(fā)。
林桂森曾對筆者說:“我們利用國民黨的狂妄和麻痹大意,截聽了他們的大量絕密電報,并且也多次破譯了他們的密碼。國民黨部隊的番號、人數(shù)、主官姓名(一直到團營級)、駐扎地區(qū)、行動路線和時間,也就是說,他們的一舉一動都在我們的掌握之中。我們的報務員可以聽出電臺是哪支部隊的,發(fā)報手法是幾號報務員。只要國民黨軍隊一有重大行動,我們立刻報給劉、鄧、張(際春,二野副政委)、李首長。他們也經(jīng)常讓機要室把重要電報以他們的名義發(fā)給毛澤東、朱德、周恩來等中央領導;涉及到兄弟部隊的,也及時發(fā)給他們。國民黨的核心機密都被我們掌握,還有不敗之理?”
情報處根據(jù)截獲的電報,和地下黨送過來的資料,將國民黨軍幾十個師的師級軍官材料搞得一清二楚,并鉛印成冊,根據(jù)敵情的變化,及時更改重印。劉、鄧和李達要求參謀人員必須背熟,經(jīng)常親自檢查。
李達參謀長親自出馬策反高樹勛
通過截聽國民黨的密電而取得勝利的著名戰(zhàn)役很多,僅舉例為證。
在平漢戰(zhàn)役中。1945年10月,上黨戰(zhàn)役勝利后,國共簽訂了“雙十協(xié)定”。然而,國民黨不但絲毫沒有執(zhí)行“協(xié)定”的誠意,反而更加速了對解放區(qū)的進攻,以14個軍分3路沿平漢、同蒲、津浦3條鐵路向華北解放區(qū)進攻,企圖以現(xiàn)代化的美式裝備,控制鐵路,割裂中共各解放區(qū)的聯(lián)系,逼迫中共的軍隊退入農(nóng)村或山地,而便于各個殲滅之。
劉鄧大軍司令部根據(jù)各地情報網(wǎng)的情報和電臺截獲的敵軍密電,搞清了北犯敵軍所有團以上部隊的番號、兵力、裝備、主官姓名、駐地、行軍路線和時間,以此為據(jù),制定了先打平漢路之敵的作戰(zhàn)計劃。
在北犯敵軍的將領中,也有主張和平、反對內(nèi)戰(zhàn)的愛國分子,第十一戰(zhàn)區(qū)副司令長官兼新8軍軍長高樹勛,就是其中的代表人物。
因此,劉伯承、鄧小平?jīng)Q定軍事、政治雙管齊下:一面集中優(yōu)勢兵力,殲其一點,再及其余,各個擊破;一面加緊對高樹勛將軍的爭取工作。對高樹勛部,則圍而不打,打而不痛,促其變化。
鄧小平直接領導地下黨做爭取高樹勛起義的工作,早在上黨戰(zhàn)役進行之中,曾派八路軍前方總部高級參議申伯純、晉冀魯豫中央局聯(lián)絡部副部長靖任秋等進行爭取工作。隨后,又派人到新鄉(xiāng)附近建立聯(lián)絡站,同高樹勛聯(lián)系。經(jīng)多次爭取,終于促使高樹勛定下脫離國民黨的決心。在劉鄧大軍發(fā)起總攻的10月28日9時,高樹勛的長官部派王定南向劉、鄧首長表示:高很愿意談判,但由于幾項重大問題尚未解決,希望派代表同他面洽。
劉、鄧為表示誠意,決定提高會談的級別,派李達越過火線和高樹勛會晤。在兩軍交戰(zhàn)之際,派參謀長親越火線去談判,是要冒很大風險的。但也正由于此,方說明我方的誠意。
鄧小平說:“李參謀長,你和高樹勛過去都是西北軍的,我看請你親自出馬去一趟,代表劉司令員和我去看望他。一方面鼓勵他堅定已下的決心,一方面看他還有什么問題,好做最后的商榷?!?/p>
劉伯承當即寫了一封信,遞給李達,說:“這封信,當面交給高樹勛將軍。你對他說,我還要去拜訪他的?!?/p>
10月29日,李達同靖任秋一起,攜帶劉伯承的親筆信,化了裝,由一名負責往返聯(lián)絡的偵察員帶路。當他們?nèi)瞬叫械今R頭鎮(zhèn),準備通過火線時,新8軍的哨兵突然朝他們開了槍,子彈從李達和靖任秋的身邊呼嘯而過。他倆立即躲進高粱稈后面,派偵察員先到鎮(zhèn)內(nèi)聯(lián)系。
不一會兒,在高部擔任團長的田樹青(曾為中共秘密黨員)在偵察員的陪同下,趕來接應,說:“誤會了,誤會了。不知道是李參謀長和靖副部長。因為原來聯(lián)系是靖副部長一個人過火線。哨兵見是三個人,就開了槍。實在對不起!”
寧都起義時,高樹勛任馮玉祥舊部第26路軍27師師長,但因事在外,未參加起義。因此,李達和高見面后,就從26路軍談起:“當年,馮玉祥先生曾在五原誓師;董振堂、趙博生和季振同將軍發(fā)動寧都起義,在全國影響是很大的。當前,中國面臨內(nèi)戰(zhàn)與和平、民主與獨裁這兩種前途的大搏斗,在這個歷史關頭,如果您能高舉和平民主的義旗,將產(chǎn)生比五原誓師和寧都暴動更大的影響?!?/p>
靖任秋是中共秘密黨員,在孫殿英部當過副師長,和高樹勛有過交往,比較熟悉。他開誠布公地說:“蔣介石想打通平漢線,是把你們當作槍頭,叫你試探一下。成功了,得好處的是蔣介石。失敗了,被消滅的是你們雜牌部隊。八路軍和人民群眾在抗戰(zhàn)中用鮮血換來的解放區(qū),豈能讓他人搶占?前不久進行的上黨戰(zhàn)役,就是一個例證?!?/p>
李達坦率地說:“我們現(xiàn)在已經(jīng)完成了包圍。對其他北犯之軍,已經(jīng)發(fā)起攻擊。希望您早下決心,不失時機。有什么具體問題,我可以向劉、鄧首長轉告?!?/p>
高將軍說:“脫離蔣介石,同共產(chǎn)黨、八路軍再次合作,民主建國,這個決心,我是早已下定了的。但目前有一個實際困難,就是我們新8軍被夾在中間,一邊是40軍的李振清師,一邊是馬法五的40軍和30軍。如果我們有舉動,就會受到夾擊?!彼€提出了起義后的部隊番號和部下的安置等實際問題,要求和劉、鄧面談一次。
李達表示:“如果能約定起義時間,我們可以同時加強對兩翼敵人的攻擊,讓他們自顧不暇,無力夾擊新8軍。劉、鄧首長一定會安排時間會晤高將軍的?!?/p>
高將軍當即決定,10月30日率新8軍及河北民軍等部約萬余人起義,靖任秋留下同高將軍商談起義的具體事宜。
劉鄧大軍于10月28日九時向敵軍發(fā)起總攻擊。由于敵軍得不到高樹勛部的配合,越打越被動;劉鄧大軍則越戰(zhàn)越勇,至11月2日,全殲了拒不投降的國民黨第30和40兩個軍,俘第十一戰(zhàn)區(qū)副司令長官兼40軍軍長馬法五、第十一戰(zhàn)區(qū)參謀長宋肯堂等官兵1.7萬余人。至此,平漢戰(zhàn)役大獲全勝。
11月2日,毛澤東主席和朱德總司令給高樹勛將軍發(fā)來熱誠的賀電:
“建侯[高樹勛字]將軍吾兄勛鑒:
聞吾兄率部起義,反對內(nèi)戰(zhàn),主張和平,凡屬血氣之士,莫不同聲擁護。特電馳賀,即頌
綏安!”
中共中央軍委任命高樹勛將軍為民主建國軍總司令,下轄3個軍。11月10日,高樹勛將軍在武安縣邑城鎮(zhèn)舉行大會,宣布成立“民主建國軍”。
筆者在這里似乎還應該寫個小插曲。就是李達將軍為了寫爭取高樹勛將軍起義的經(jīng)過,讓我到上海拜訪靖任秋老人。我到上海在延安飯店住下后,給靖老打電話,說明來意,約定拜訪時間,并問到府上怎么走?靖老說,你對上海不熟悉,我這里不好找,你在飯店等,我讓秘書去接你。不一會兒,一輛黑色的小轎車開進了飯店大門。待我從靖老家返回時,飯店的工作人員好奇地望著我,交頭接耳……
回到房間后,一位飯店的負責人來看我,并問我是否知道剛才坐的轎車是上海第一號車?我茫然不知。他說,那輛車可是上海市政協(xié)副主席靖任秋的專車。因為上海的共產(chǎn)黨員,誰也沒有靖老的黨齡長,而且他是地下黨啊,只有他才有資格坐這第一號車。你怎么會坐上這輛車呢?
我恍然大悟,為什么剛才進門時,大家都用異樣的眼光看著我。我向那位負責人講了拜訪靖老的緣由,并說明是靖老交代讓秘書和司機接送我的。他點點頭,說聲“對不起,打擾您休息了”,就告辭了。
中午,我到樓上餐廳用餐時,餐廳經(jīng)理和服務員一起給我上菜,并說,經(jīng)理叮囑我們餐廳給您加一道菜。廚師長也過來和我握手,并問我飯菜可不可口……
幾十年來,我已記不得飯店經(jīng)理、廚師長的名字了,但上海人民對老地下黨員的尊敬和愛戴,卻使我銘記至今?!皭畚菁盀酢边@個成語,雖然我早就知道,但直到那時,才真正體會到其中的涵義。
平漢戰(zhàn)役的重大失敗,使蔣介石和軍統(tǒng)有所警覺:馬法五們的行動是否通過電臺泄了密?蔣介石于1946年6月13日向部隊下達了一個命令,但他絕未料到,這個命令也被劉鄧大軍的電臺截獲,電告了軍委:
“軍委:偵通(筆者注:指通過無線電通訊偵聽到的)
蔣辰寢電令,凡作戰(zhàn)命令計劃及大小部隊調(diào)動等重要命令不得再用無線電傳達,應派妥人專送或國防委員會直派飛機運送。如不遵此令將其主官以泄露軍機處辦。 劉、鄧 巳元”
其實,蔣介石仍然不知美軍觀察組給劉鄧大軍留下電臺之事,只是小心為上而已。
然而,隨著戰(zhàn)局的發(fā)展,許多地區(qū)已被解放軍占領,派人送作戰(zhàn)命令已不可能,也沒有那么多的飛機可以用來專送作戰(zhàn)計劃,所以,在此后的作戰(zhàn)中,蔣介石和所屬各部隊,仍然是通過電臺下達命令的。在淮海戰(zhàn)役前后,更是如此。
(作者為中國人民解放軍國防大學研究員)
責任編輯 周崢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