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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賣菜叔” 的文學(xué)夢

2013-12-29 00:00:00張哲
方圓 2013年10期

【√】姚啟中總是低著頭,一邊查字典一邊寫字。只有當(dāng)顧客指著他的姜蒜問“這多少錢一斤”的時候,他這才從他的“精神世界”里抬起頭,把思路從紙張里抽回,再略顯遲鈍地報出價格來

要找到“賣菜叔”姚啟中并不難,順著北京市西城區(qū)廣安胡同往北走,過了喜鵲巷子,就到了他經(jīng)常賣菜的地方。近日,姚啟中寫了3年之久的20多萬字的家族成長史終于以《賣菜叔日記》為名出版,他所在的菜市場為他在攤位上方掛起了宣傳的紅色條幅。順著條幅往下看,小山一樣高的金姜銀蒜里,一位40歲左右穿破紅夾克的攤販,正在一摞墊著白瓷磚的紙上寫著什么,這就是姚啟中。

沒出書之前,姚啟中就已經(jīng)很出名了。來這市場上買菜的人,幾乎都能夠注意到他,因為他實在與其他攤販不同:別人一邊賣菜一邊吆喝閑聊,但姚啟中卻總是低著頭,一邊查字典一邊寫字。只有當(dāng)顧客指著他的姜蒜問“這多少錢一斤”的時候,他這才從他的“精神世界”里抬起頭,把思路從紙張里抽回,再略顯遲鈍地報出價格來。

成名之后,雖然還是一邊賣菜一邊寫作,但菜市場給姚啟中做了很多宣傳,菜攤前面的關(guān)于媒體報道的“廣告版”越來越多,搞得幾個熟悉的顧客看到他就好奇地問:“都出書了,怎么還賣菜呀?”

一個顧客笑著對姚啟中說:“原來看你臉色蠟黃,現(xiàn)在看起來越來越紅潤了?。 薄鞍言弁獾厝藖肀本┐蚬ぷ夥康碾y寫進書里去!”有的朋友還從創(chuàng)作的角度給他出主意。

菜市場的人在電視上看過對姚啟中的采訪和講演的,路過時會不忘對他豎起大拇指,甚至還時常有讀者從書店里買了書后,來到姚啟中的菜攤上找他要簽名。

《方圓》記者隨手翻開《賣菜叔日記》,就被其中清爽的字句吸引了:“假如你有太陽的能量,那么你就散發(fā)太陽的光芒吧;假如我只有一抹陽光的溫度,那么也沒關(guān)系,我也要盡可能地照耀到力所能及的角落?!彪y以想象,面前這個面孔黝黑、雙手粗糙、衣褲破舊的男人竟然擁有一顆阿爾罕布拉宮般華麗豐富的內(nèi)心。

“這跟他擁有那些坎坷曲折的經(jīng)歷有很大的關(guān)系?!痹谔杖煌そ值擂k事處工作的劉女士告訴記者。劉女士專程到姚啟中的菜攤來與他見面,她稱閱讀這本書是一種精神的享受:“看他書里寫的辛酸史是要掉眼淚的,別看他是賣姜賣蒜的,我覺得他境界挺高?!?/p>

劉女士說,最讓她佩服的是姚啟中教育孩子方面永遠(yuǎn)保持的娓娓道來的耐心,這本書不僅僅是一本辛酸的北漂家族史,還是一部成功教育孩子的方法論。

一提起三個孩子,尤其是在武術(shù)學(xué)校習(xí)武的二兒子姚五一,姚啟中就滔滔不絕起來。他還記得當(dāng)時寫在稿紙上的第一句話就是“姚五一的成長記錄”。

姚五一從6歲起就給姚家爭光,學(xué)習(xí)成績一直名列前茅,如今已獲得了100多項武術(shù)比賽榮譽,還考取了武術(shù)“三段”,是國家二級運動員。5年前,相繼在北京、香港、澳門、韓國、美國等地摘取武術(shù)項目桂冠之后,姚五一被電影《李童》劇組選中,出演男一號,此事改變了姚家原本平凡的生活,也讓姚啟中看到了希望,他想寫一部姚家的辛酸家族史,激勵孩子知苦后勇,成為一名文武雙全的影視明星。這就是他寫書的初衷。

中午12點,早市結(jié)束。收攤后,姚啟中騎著那輛“只有他才能騎”的破舊不堪的自行車回家。早市離姚啟中的家有5公里遠(yuǎn),到家一般都下午一點多了。在豐臺區(qū)鵝鳳營村后面,一座座平房鋪排出典型的城中村樣貌,狹窄的馬路兩旁是即將要拆遷或拆了一半的破舊廠房,老廠房的南邊,是一片菜地,姚啟中就住這里。

姚啟中說,在這里租住的日子也不長了,等大樓建起來了,就要考慮搬到哪里去的問題。在這里定居以前,他已經(jīng)搬過8次家了。

不足7平方米的出租屋里,到處貼滿了姚五一的獎狀??吹接浾唧@訝的表情,姚啟中解釋說:“2009年以后,我才把這些貼在墻上。有的人說我們高調(diào),其實我是想時刻記住這些孩子帶給我的‘希望’,鼓勵自己寫下去,也激勵孩子們好好學(xué)下去。”姚啟中每天就在這間到處貼著孩子獎狀的屋子里入睡,他說自己覺得“滿滿的全是希望”。

很多人說,姚啟中從貧困里走過來,有個信念,就是要讓三個孩子都上學(xué)。姚啟中的老鄉(xiāng)見到他之后經(jīng)常要嘮叨一番:“你家孩子還上學(xué)呀?”姚啟中說:“知識能改變命運?!?/p>

兩個上高二的兒子現(xiàn)在成了姚啟中最主要的負(fù)擔(dān),他每天除了賣菜和繼續(xù)寫書,就老琢磨著如何能夠很好地和這兩個青春期的孩子溝通。

中午和妻子吃完簡單的素面,姚啟中換上新衣、新鞋,去大兒子姚國興的學(xué)校開高二期中考試家長會。新鞋是姚五一在姚啟中41歲生日那天,用攢下的錢從淘寶上買來送給他的,很便宜,才90多塊。但姚啟中很高興,正式場合才鄭重地穿上,一邊走路一邊直夸鞋子舒服。

下午的家長會上,姚啟中像學(xué)生一樣安靜地坐在座位上,窗外艷陽高照,墻壁上樹影斑駁,仿佛回到了學(xué)生時代。老師在講臺上每講一句話,他都認(rèn)認(rèn)真真地在紙上做記錄,當(dāng)老師重申會考的重要性時,他在紙上寫上“與出國、高職關(guān)系重大”。記者環(huán)顧四周,有的家長已經(jīng)被夏日混沌的午后氛圍催眠,姚啟中卻滿臉興奮。

姚啟中喜歡一筆一畫地寫字,寫錯了再用修正液涂改,寫字對于他來說很嚴(yán)肅。開完家長會,姚啟中拉著姚國興到操場上聊學(xué)校的生活,兩父子交談的時候常常陷入長時間的沉默,姚啟中口才不好,但他努力表達(dá),兒子也心領(lǐng)神會。

姚五一在學(xué)校住讀,周末會回家。姚啟中開完家長會回家,姚五一和小女兒姚鑫鑫已經(jīng)放學(xué)回來了。還在上小學(xué)的姚鑫鑫在進貨的三輪車上寫作業(yè),姚五一在院子里練起了太極。姚啟中說,姚五一原來非常活潑好動,但最近變得沉默寡言起來,開始將心里的想法藏起來。

看著姚五一太極的把式,姚啟中臉上掛起了幸福的笑容,他一邊叫好一邊跟記者說:“有人問俺,要是孩子最后沒有成為影視明星怎么辦?我不會去想結(jié)果怎么樣,現(xiàn)在的人都太浮躁,我們只要踏踏實實一步一個腳印朝目標(biāo)奮斗,總有一天能看到光明。這樣想著,心情也就好了,下雨天也覺得開心?!?/p>

近期受山東毒姜事件的影響,姚啟中的攤位冷清了不少,而且有些顧客只是來“參觀”的。姚啟中便有很多空閑繼續(xù)寫他的劇本《愛的呼喚》。他打算將這本書一直寫到姚五一長大成人,希望有人愿意將劇本拍成電影,而電影里的男一號,當(dāng)然是兒子姚五一。

午飯很簡單,一袋手搟面條,一把韭菜,放在一起煮熟了就吃。姚啟中的妻子說,孩子們都回來了,家里才改善改善生活,平常兩個人在家,吃的都是面條。

《賣菜叔日記》的忠實讀者劉女士根據(jù)報道提供的地址,找到姚啟中的菜攤,同他交流起讀完這本書之后的感受。

不足7平方米的出租屋里,到處貼滿了姚五一的獎狀。這間房既是姚啟中的臥室,也是他們一家人的廚房。妻子在家負(fù)責(zé)家務(wù)。

姚啟中拉著姚國興在學(xué)校操場上交流家長會上的內(nèi)容。與弟弟姚五一活潑好動的性格截然不同,哥哥姚國興比較寡言靦腆。

姚啟中想起一件事或迸發(fā)一個靈感,便立刻記在本子上,作為寫書的原素材。

由于學(xué)歷不高,認(rèn)識的字也不是很多,姚啟中買了兩本《新華字典》,一本放在市場,一本放在家中,遇見不認(rèn)識或不會寫的字就翻字典。

《北京日報》向姚啟中捐贈了稿紙,他很是珍惜。他寫在稿紙上的字,必須是構(gòu)思好的,如果不小心寫錯了,也絕不亂寫亂畫,而是小心翼翼用修正液涂掉,保持頁面的整潔干凈。

姚五一也從武校回家過周末了,一家人齊聚很難得。

早市結(jié)束后,姚啟中一般是騎車回家。市場距離他在豐臺區(qū)的家有5公里之遠(yuǎn),要騎1個多小時。

姚五一在小院里練起了太極招式,姚啟中在一旁脆聲叫好。他現(xiàn)在的快樂很簡單,做好眼前的事,孩子們有出息,就是他最大的心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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