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段時間大家都在熱議上海冬天是否要供暖。說起來,以前上海的冬天取暖一直為奢侈之舉,不是一般市民敢于問津的,如今空調(diào)普及,上海的冬天比過往要暖和多了。 老式的取暖方式有多種,最高級的是使用煤炭或木柴的壁爐,一般是上世紀初的上海老洋房才具備,此外有水汀,需在大爐間燒,普通住宅也不具備這種條件。相對比較普遍的取暖裝置就是火爐,是用生鐵鑄造,也唯中上人家才消受得起。每當上海街面刮起第一陣蕭瑟秋風時,弄堂里就會聽到金屬片互相碰撞、富有節(jié)奏感的“哐當哐當”聲,挑著擔子的小販,踏著跳躍活潑的節(jié)奏,踩著一地梧桐落葉走街串巷,老上海人稱之為“白鐵匠”。他的活計(工作)擔,也稱“銅匠擔”,提醒著市民:西北風起了,大閘蟹的腳硬了,屋里廂過冬的火爐要裝了…… 白鐵匠的一副活計擔可謂麻雀雖小五臟俱全,一頭是一只爐子和燒火碳,另一頭是白鐵筒以及工具。這些白鐵匠很不簡單,一般手頭都有相熟的老客戶。每逢秋風乍起,他們就會老馬識途上門來裝火爐。所謂裝火爐,就是把白鐵管節(jié)節(jié)相套呈L狀,與火爐銜接,以便將廢氣引往窗外。聽似簡單,但這可是人命關天的活計,萬一密封不好,一氧化碳外泄會引起中毒。 我還記得常來我們家的那位白鐵匠“長腳老高”,就住在長樂路沿街。白鐵匠的工作是候鳥式的,秋天裝爐子,開春拆爐子,余下的時間就像一個流動的小五金修配鋪,從配鑰匙、修補湯婆子、定制各類五金家用模具(如蛋糕模子、油墩子模子)以及調(diào)換。鋼精鍋子、銅吊的底肚等,是上海民生不可缺的一道服務,以至“銅匠擔”在上海話中也成為一個形容詞——形容某人動作太大,發(fā)出聲響過大,就會說:“你哪能像只銅匠擔,鬧猛來……” 小時候每逢看到家里爐子裝好了,我和哥哥不知為什么總有一種興奮和向往之感,就連我相差24歲的侄子都有同感。我想,是因為冬日的爐子意味著溫暖與團圓。 這種火爐是燒大煤餅。為了節(jié)約煤餅,一般都在冬日的黃昏時分、上班上學的都回來了,才開始生爐子。我們小時候,煤餅都是計劃供應。因為容易破碎,所以搬動起來必須小心翼翼,近乎虔誠。先將煤餅放在鐵膽內(nèi),再把鐵膽在煤氣灶上引燃。看著天藍色的火苗從蜂窩煤里躥出來,就像一群藍色的小精靈在歡樂地飛舞。在我們的一片歡呼聲中,爸爸提著火旺的煤餅放入爐膛里,屋里頓時溫暖起來。窗玻璃上就會很快布滿水汽,有時連水汽也會結成冰花,我和哥哥就會在窗玻璃上寫字畫畫。我們小時候如此,我的女兒和侄子也有同樣的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