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近代學術史論》是朱維錚先生編輯《中國近代學術名著》叢書時為各書寫的導言加上相關論文的結集,曾名《求索真文明》。這次再增訂若干文章,集為一冊,以饗讀者,兼懷斯人。一九九六年,上海古籍出版社曾以《求索真文明:晚清學術史論》為題,首次結集出版朱師的這部心血之作。而朱師自己更愿意用《晚清學術史論》為題,這次再結集,尊了他的本意。
回想起上世紀八十年代,朱師每天守在書齋,編輯《中國文化研究集刊》、《中國文化史叢書》,以及《中國近代學術名著》。當時他剛剛出版了《走出中世紀》(一九八七年),在學界影響很大。他認為當務之急是對學術與政治的關系加以限制,故而斷然拒絕“學隨術變”;他為“清中葉的漢學家”辯護,“強調學與政的疏離”。經(jīng)歷“文革”之后,他再也不愿把自己的學問和政治綁在一起。任何趨炎附勢的“學問”,都會被他識別出來,斥為“政術”。把“學問”和“政術”區(qū)別開來,正是他在二十世紀九十年代特別強調的?!皩W與術二字合為一詞,據(jù)我寡聞所及,通行在十一世紀王安石變法以后。依據(jù)周予同先生的考察,中世紀中國的統(tǒng)治學說形態(tài),由漢唐經(jīng)學演化為宋明理學,表征是‘孟子升格運動’。”(《求索真文明》,朱維錚著,上海古籍出版社一九九六年版,3頁)朱師對于董仲舒、王莽、王安石、張居正,直至康有為那樣用“經(jīng)術”來“干政”的做法,都做了“學問”和“政聲”的區(qū)分。
“學隨術變”是朱師在經(jīng)學史研究中提出的重要命題,是對周予同先生“經(jīng)學是統(tǒng)治學說形態(tài)”理論的發(fā)展?!皩W貴探索,術重實用”,朱師在編輯《中國近代學術名著》時,著意于揭露經(jīng)學史中隱藏著的“帝王南面之術”。通過“學隨術變”這一線索去理解《求索真文明》中的一些文章,會很有意思。比如朱師研究康有為,在《重評〈新學偽經(jīng)考〉》(《中國近代學術名著·新學偽經(jīng)考·導言》)一文中說:“假如康有為的經(jīng)學造詣,能同他的政治野心相稱,那么我們覆按他引用的原始儒學和兩漢經(jīng)學的史料,也許可以承認他還頗有學問,從朱次琦三年,至少通讀過《史記》、《漢書》等。不幸,我們覆按《新學偽經(jīng)考》那些浩繁引證的結果,發(fā)現(xiàn)它們不是襲自龔自珍、魏源、廖平,便是襲自劉逢祿、陳壽祺、陳喬樅、顧櫰三、侯康等的著作。本書編者不擬逐一指出康有為的印證來由,但部分校記,可證明我們所言非虛?!保ā肚笏髡嫖拿鳌罚?20頁)朱師同意康有為有歷史影響,但那是“政術”,而不是“學問”。近年來,“中國近代史”正在眾多求實學者的筆端重寫。百多年來由黨派理論家們構造起來的宏大敘事越來越不能自圓其說。然戳破康有為神話的工作,卻是朱師在近三十多年前首先開始的,在中國思想文化史研究室的課堂上,早有討論。
八十年代初期的中國思想史,差不多就是“政治史”附庸,沒有學術史,沒有文化史。九十年代稍有深入,學界試圖貫通政治、經(jīng)濟、社會與文化來討論思想和學術。眾說紛紜之中,朱師的獨特優(yōu)勢,在于他給中國近代學術研究帶來了“經(jīng)學史”的視野。今天的南北學界,“經(jīng)學”和“經(jīng)學史”已經(jīng)熱得發(fā)燙,當年卻是冷門得無人知曉。一九四九年以后,大陸學界堅持研究經(jīng)學史的學者,只有范文瀾、蒙文通和周予同。由于周先生的堅持,復旦大學是唯一系統(tǒng)開設“中國經(jīng)學史”課程的學校。朱師是復旦大學歷史系“中國古代史專門化”培養(yǎng)的第一屆學生,畢業(yè)后留校在中國古代史教研室,給陳守實先生當助教,更協(xié)助周予同先生研究經(jīng)學史。
經(jīng)學史之所以重要,在于其曾經(jīng)貫穿在二千年來的儒學、儒家和儒教的所有問題中。學者必得以經(jīng)學史的方法剖析學術,很多癥結才能破解,比如清末“?;逝伞焙汀案锩伞北澈蟮摹敖?jīng)今古文之爭”。一八九八年以后,?;庶h康有為和革命黨章太炎,曾有過激烈交鋒,爭論的焦點,很多并非直接關于“國體”、“政體”,而是集矢于經(jīng)學上的“今文”、“古文”。相比在九十年代揭露康有為,朱師對章太炎的研究開始得更早,始于“文革”后期,表現(xiàn)在《章太炎選集》注釋本(與姜義華合作,一九八一年),以及對《章太炎全集》第三卷《訄書》的標點和整理(一九八四年)。《中國近代學術名著》叢書既收入了經(jīng)今文學派康有為的《新學偽經(jīng)考》,又收錄了經(jīng)古文學派章太炎的《訄書》,都是雙方的代表作。一九八六年春,華東師范大學歷史系陳旭麓教授參加我的碩士論文答辯,夸贊朱師整理《訄書》功勞很大,從此大家能念懂《訄書》了。
一九八三年,我升入中國思想文化史研究室做研究生的時候,方向是“中國近代思想史”,在另一位導師李華興的名下。開始我搞不懂“康章之辯”,聽朱師講授“經(jīng)今古文之爭”后,才明白其中的核心道理:“康有為不是說孔子‘托古改制’么?章炳麟說沒有那回事??鬃又皇恰畡h定六藝’,做了點老子、墨子不愿降低志向去做的事,豈知秦以后人們沒書讀,孔子便因此獲得了過大的名聲。”(《求索真文明》,273頁)康有為取今文經(jīng)學的看法,說孔子編書,藏著“微言大義”,搞的是“托古改制”,即用周代制度來改造社會。康有為想搞改革,本身并不為錯。他的“虛妄”,在于自命“素王”,想當“教主”,還要用孔教會統(tǒng)治中國。于是,事情涉及如何確定孔子在歷史上的地位。章太炎在《訄書·訂孔》中持古文經(jīng)學的觀點,朱師說“訂孔”其實就是“訂康”。章太炎認認真真地與康有為講學問:“孔氏,古良史也?!币簿褪钦f,孔子只是周代文化的傳承人,不是像耶穌那樣的創(chuàng)教者。下面的問題,即康有為“欲儕孔子于耶穌”,自己做“中國的馬丁·路德”,再改儒家為孔教,這些也都不能成立。從清末“經(jīng)今古文之爭”的例子,我們看到思想爭議的背后,有著經(jīng)學史、學術史、文化史和社會史的復雜背景。研究思想史,有易有難。舍去背景,望文生義、任意發(fā)揮很容易;實事求是、沉潛往復、探根究底就困難。朱師舍其易,取其難,身教言傳,鼓勵了我們這一輩學生的向學之心。
我常常覺得,朱師對太炎比較呵護,不似他研讀康有為,旨在揭露。在這方面,應該是無關乎“經(jīng)今古文之爭”的門戶之見;章太炎“實事求是”的學術作風,以及“獨立不羈”的自由精神,是朱師欣賞的。朱師曾在和我的談話錄中說:他不像別人那樣,喜歡誰就研究誰,或者是研究誰就喜歡誰。朱師自陳,他“有一個純屬個人的‘怪癖’,我在歷史上發(fā)現(xiàn)自己喜歡的思想、行為,當自以為弄懂之后,便不想公之于眾,一起談論。相反,當我自以為憎惡的對象,被我弄明白底蘊之后,便很想發(fā)表”(《談學:朱維錚答李天綱》,收入朱維錚《音調未定的傳統(tǒng)》,遼寧教育出版社一九九五年版,338頁)。不敢說朱師是因“憎惡”而研究康有為,康有為的學問還是屬于“弄懂”以后,值得玩味的那種。但是,朱師偏向章太炎,勝于他認同康有為,這是可以肯定的。章太炎的革命宣傳,有過甚其辭的說法。和同代人一樣,章太炎的不少學術觀點,也和政治生涯關聯(lián),也變了好幾次,朱師也說有“學隨術變”的嫌疑。但章太炎以學術為本,不曲學阿世,勇敢地“匡謬”——自我糾正,這是難能可貴的。“康章之爭”中,朱師情感和理智上都偏向于太炎,這是看得出來的,也是有原因的。二零零零年我在《收獲》上發(fā)了一篇談一九零零年的文章,用《孟子》句“雖千萬人,吾往矣”說太炎性格。手呈時曾問朱師:是否貼切。他是頷首的。
八十年代,朱師的不幸與幸,都因他能在校園關閉、學界星散、思想鉗制的“文革”中有機會讀書?!耙虻湹酶?。”章太炎最難讀,讓“小朱”去啃,當年的安置,在他是求之不得的事情。一九八六年冬,在上海龍柏飯店召開的復旦大學“首屆國際中國文化學術討論會”,差不多變成了一場重評儒學思想的會議。朱師的論文《中國經(jīng)學與中國文化》首次系統(tǒng)地提出:“經(jīng)學、儒學和孔學,并非同一概念”,“在孔子之前,‘儒’早已存在”,“中國文化沒有一以貫之的傳統(tǒng)”。這些都是他后來一直強調的觀點,常用以辯駁那些喋喋不休的“道統(tǒng)論”者。他提出這些觀點后,譚其驤、龐樸、李學勤等歷史學者都首肯贊成,我則以為這一系列觀點就此構成了朱師“學隨術變”論斷的基礎框架。
近代以前,中國學術注重積累,強調師承,這方面比西方有過之而無不及,這也是為什么經(jīng)學史、學術史對思想研究很重要的原因。朱師能得出“學隨術變”的精辟論斷,和他研究章太炎《訄書》中的“儒分”與“學變”思想有關系。太炎先生當年銘志革命,重訂《訄書》,首列《客帝匡謬》、《分鎮(zhèn)匡謬》之外,為了辯駁康有為的“孔子改制說”、“新學偽經(jīng)說”,更在開篇的地方增寫了《原學》、《訂孔》、《學變》、《學蠱》等篇目,對儒家源流有透徹的剖析。在章太炎看來,“儒分為八”,“儒墨”、“儒道”、“儒法”、“儒俠”、“儒兵”,不能一概而論,“儒、道、佛”三教就更不是一回事了。把中國文化傳統(tǒng)定為儒學一家,儒學之中又定“孔孟之道”(而非儒教之整體)一義為儒之全部,并非表彰儒家,反而大大地限制了“博大精深”的中國文化傳統(tǒng)。朱師發(fā)展太炎先生的“學變說”,概括道:“儒術獨尊以后的六百年學術史,認為那期間學術有五變,就是說儒術不但沒有穩(wěn)住統(tǒng)治地位,相反不斷受到來自非官方的異端言行的挑戰(zhàn),乃至于在魏晉時它自己也成了異端?!保ā肚笏髡嫖拿鳌?,274頁)在這里,朱師的“學隨術變”論斷,不單是批評儒士們的“權術”行為,還指明了儒學本來的生存之道,就是“權變”。
八十年代初期,“黨八股”頑強堅持,“洋八股”開始流行。在這樣的氛圍中,朱師等一批學有傳承的中年學者把自己的學問與清末民初積累起來的“古今中外”之學溝通,對于“文革”后從僵死教義中恢復起來的中國學術非常重要。朱師也真的是專而通,我和他一起參加過無數(shù)次的國內外學術會議,每次都會給講者提出很多他稱之為“是什么”的事實問題,然后逼著你自己去想那些“為什么”的理論問題。常常遇到一些輕率出手的“通才”型學者被他逼問得無路可退,好些自信的“專家”也會忽然發(fā)覺這么重要的資料怎么沒有注意。主編《中國文化史》叢書的十多年里,各個領域內的稿子寄來,朱師都馬上給出令作者們佩服的意見,有的甚至是重新改定大綱,大量增補材料,留下的只是一個題目。
在這里,就著行文的方便,嘗試著提出朱師的兩個治學特點,供同人討論商榷:以古代史的眼光看近代史(或者相反),用考據(jù)學的方法做思想史(或者結合),應該可以作為朱師一生治學,并取得如此成就的兩大關鍵。以我的理解,朱師主編《中國文化史》叢書是這樣,主編《中國近代學術名著》更是這樣,在《走出中世紀》、《求索真文明》等書的許多篇章中,還有將來會出版的《中國史學史》、《中國經(jīng)學史》遺稿中,都有這些特點。朱師最后一年多在肺科醫(yī)院、腫瘤醫(yī)院、中山醫(yī)院和新華醫(yī)院治療期間,探視中數(shù)次以“這樣的概述是否妥帖”為問。他還是一貫地不喜歡“被總結”,總是以大度的態(tài)度說:怎么樣做學問,是你們自己的事情,不一定要照我的路子走。然而,他留給我們的學術遺產(chǎn),現(xiàn)在和將來都是要總結的。我以為:這兩個治學關鍵很重要,它們配得上清代晚期學者討論的問題,即“貫穿古今,橫通漢宋”;它們也應該和王元化先生提倡的“有思想的學術,有學術的思想”一起討論。
按既定教科書的規(guī)定,“中國近代史”從一八四零年的鴉片戰(zhàn)爭開始。按朱師提倡的觀點,中國近代歷史至少應該連貫整個十九世紀,透徹一點的話,還應上推至明末清初。記得朱師一九八三年初次給我們研究生上課的時候,大家就認真而激烈地討論過這個問題。因為這樣的歷史觀,朱師便不會割斷清代的歷史,而去弄一部半吊子的近代史。《中國近代學術名著》收入的首部著作便是江藩在嘉慶二十三年刻印的《漢學師承記》和道光二年刻印的《宋學淵源記》,還有方東樹在道光年間刊刻的《漢學商兌》。這三本書都為一冊,以清代中葉的“漢宋之爭”作開端,再以清代末年的“康章之爭”(經(jīng)今古文之爭)為結束,這樣的一部“中國近代學術史”,已經(jīng)呈現(xiàn)出一個“經(jīng)學史”的條貫,比一般外緣式的評論敘述深入許多。這三部“漢學與反漢學”是敘述清代學術的代表作,學者多用作“乾嘉故老”們的談助資料。朱師卻是通過考證其中的“吳派”、“皖派”、“揚州學派”與“桐城派”的復雜關系,令人信服地證明那場劍拔弩張的“漢宋之爭”背后,“原是清統(tǒng)治者施行的分裂文化政策的產(chǎn)物”(《求索真文明》,17頁),是清朝內部日益激化的社會矛盾。在乾隆皇帝這種“挑動學者斗學者”類型的辯論中,隱含著清朝宮廷的文化政策?!皾h學家”基本上保持著民間學者的獨立立場,后期為乾隆表彰,也是為了粉飾政治。而“從李光地到方苞、姚鼐之流,標榜義理,而識見唯以在位君主的是非為是非”(《求索真文明》,33頁),則“桐城派”基本上是趨炎附勢的辭章派。乾嘉以后,“桐城派”和“漢學”并存,清代同治、光緒年間,“漢學家”們仍然在“實事求是”地做學問,而曾國藩扶持的晚期“桐城派”,卻因提倡“考據(jù)、義理、辭章”,再一次流行官場,這樣算來“漢學與反漢學”又是一條貫穿十九世紀學術思想的主線。通過這樣的揭示,朱師再一次顯示了他“用考據(jù)學方法做思想史”的犀利之處。
中國近代學術的基本命題在鴉片戰(zhàn)爭之前已次第展開。一部近代學術史,至少要從清代漢學說起,這個觀點在邏輯上很自然,朱師在《中國經(jīng)學的近代行程》、《漢學與反漢學》、《漢宋調和論》等幾篇文章中的證明也充分。這樣的學術史會多么精彩!可是轉身看看,我們又有多少篇目的“中國近代學術史”是這樣撰寫的?為了建立一套完整的以“清學史”為內涵的中國近代學術敘述體系,中國思想文化史研究室做了大量工作。主編《中國近代學術名著》叢書只是開始,接下來的是每項重要的著作、人物和事件,朱師都安排了博士生、碩士生專門研究。這期間的工作十分繁巨,那些由他指定的學位論文,他都會從主旨、結構和資料上加以輔導,甚至還口授觀點。二十多年中,朱師帶研究生已經(jīng)不下百名。每篇論文,他都和學生一起再把原始資料讀一遍,按早期有心情開玩笑時的說法,就是“陪太子讀書”。這樣的“陪讀”生涯,耗費了大量時間,他卻樂此不疲。結果就是耽誤了自己寫東西,卻帶出了不少能做研究的學生。
按王韜在十九世紀六十年代上海租界里感受到的情況,說“世變至此極矣,中國三千年以來所守之典章法度,至此而幾將播蕩澌滅”,那么,李鴻章那句“三千年未有之大變局”的名言,最早或許就是王韜發(fā)明的。三千年里,中國經(jīng)歷的不過是“古今之變”,而“至此極矣”,發(fā)生的還是自有“西學”輸入后日益嚴重的“中西之辨”?!耙怨糯返难酃饪唇贰保鞄熢凇肮沤裰儭弊h題中已經(jīng)有很多發(fā)明。也正是有這樣的敏感,他提示“西學”在中國近代學術史上另有一種極端的重要性。“中西之辨”是朱師極其重視的:“晚清的學術,的確屬于明末清初中西文化發(fā)生近代意義交往以后的過程延續(xù)。它的資源,固然時時取自先秦至明清不斷變異的傳統(tǒng),但更多的是取自異域,當然是經(jīng)過歐美在華傳教士和明治維新后日本學者稗販的西方古近學說?!保ā肚笏髡嫖拿鳌罚?頁)這樣的理路,支撐了《求索真文明》的另一個思想體系。
隨朱師編輯《中國近代學術名著》叢書,是我學術道路上非常重要的一環(huán)。一九九四年春,我考回復旦做兼職博士生。以后,朱師對我的學術要求,確實更嚴格了。
朱師珍視和我們之間的師生關系,學生成了他生命中的重要部分?!暗偷┵鈶阉谷恕?,原來是給朱師周年祭紀念文集起的名字。后來,高晞想到了“懷真集”,顯然更加合適,那就轉用作這篇懷念文章的題目吧,稍改為《旦復旦兮憶吾師》。轉眼間,朱師離開我們已近一年,“旦復旦兮”,師友們懷念他的文字還在斷斷續(xù)續(xù)地發(fā)表,我們相信:朱師的治學成就,還有他那特立獨行,“雖千萬人,吾往矣”的自由人格,也將更加受到珍視,播之廣大,傳之久遠。
(《中國近代學術史論》,上海文藝出版總社中西書局即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