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革命為什么會在法國爆發(fā)?托克維爾講了諸多不可能:就歐洲而言,法國當時并不是封建權力最深重的地區(qū),相反,它卻是封建權力壓迫最輕的地方;政府已經(jīng)著手改革,路易十六統(tǒng)治時期作為末代王朝卻是迄當時為止社會經(jīng)濟發(fā)展最迅速的時期;路易十四時期較之路易十六時期,平民更易為官,政府也沒有過去專制;普通法庭的獨立性較之歐洲各國更甚;法國早已發(fā)生了一場靜悄悄的革命:農(nóng)民完全擺脫了領主的統(tǒng)治,而且已變?yōu)橥恋厮姓?,他們比以往更加自由;文人可以自由批評政府(包括宗教),享有出版自由等等,但這些恰恰構成了革命爆發(fā)的原因。
大革命前夕,國家、社會、人民都處于極度的混亂之中:行政集權與“非正規(guī)的、病態(tài)的”自由精神并存。以國王為首的中央權力統(tǒng)攬一切,地方自治消失殆盡;另一方面,貴族保留著其自由傳統(tǒng),教士在世俗政權面前保留著獨立精神,法官從不向王權屈服,但“這是一種非正規(guī)的、時斷時續(xù)的自由,始終局限在階級范圍之內(nèi),始終與特殊和特權的思想連在一起,它幾乎既準許人違抗法律,也準許人對抗專橫行為,卻從不能為所有公民提供最天然、最必需的各種保障。這種自由,盡管范圍狹小、形式改變,仍富有生命力”。公民們四分五裂,閉關自守,王權四處擴展,強大有力。
中央集權是法國大革命爆發(fā)的首因,托克維爾是這么說的:“看來,今天人們已相當一致地認為,行政上的中央集權制和巴黎的至高無上權力,是四十年來在我們眼前不斷更迭的所有政府垮臺的重要原因。我無需費力便將使大家看到,舊君主制突然之間猛烈毀滅,很大一部分原因即在于此;它也是孕育所有其他革命的第一場革命的主因之一?!逼鋵崳械拿^都指向了中央集權制,巴黎的至高無上不過是行政集權的表現(xiàn),而且以經(jīng)濟學派為代表的理論認可了行政權力無限擴張。
但中央集權制并非法國大革命的成果,“它在革命之前早已有之”。問題并不在于中央集權,而是集權以及體制轉換導致的各階層地位失衡、法治無效、行政混亂、社會分歧與冷漠。
革命前夕權力高度集中。托克維爾觀察到:在十八世紀,政府權力已經(jīng)十分集中,極其強大,驚人地活躍,它不停地贊助、阻止或批準某項事業(yè),它許諾很多,給予也很多。它以各種方式施加影響,不僅主持大政方針,而且干涉家家戶戶,以及每一個人的私生活。“由一個被置于王國中央的唯一實體管理全國政府;由一個大臣來領導幾乎全部國內(nèi)事務;在各省由一個官員來領導一切大小事務;沒有一個附屬行政機構,或者說,只有事先獲準方可活動的部門;一些特別法庭審理與政府有關案件并庇護所有政府官員?!闭麄€行政設置由御前會議、總督(省長)、總督代理(省長代理)構成。御前會議作用重大,它直接聽命于王權,形成一個金字塔結構。中央政府在巴黎其實只有單獨一位代理人,同樣,在各省,它也只有單獨一位代理人(十八世紀還能看到一些大領主帶有省長頭銜。這是封建王權的舊代表,他常常是世襲的。他們還享有榮譽,但是卻沒有了權力),他叫作省長(intendent),擁有權力。如同御前會議一樣,他也有兩項權威:行政權和司法權。他與所有大臣保持一致,他是政府在外省的唯一代理人。在他手下,并由他任命的,是設置在各地縣里的、他可任意撤換的行政官員——省長代理(sub-delegate)。
在權力隸屬關系上,國王高高在上,他控制了御前會議;御前會議控制了各省省長(即總監(jiān)),各省省長又控制了各省長代理?!皣业恼麄€行政均由一個統(tǒng)一機構領導,同樣,內(nèi)部事務的幾乎全部管理都委托給單獨一位官員,即總監(jiān)?!敝醒胝揽科浯砣藛为氊撠熅S持各省治安。
“在歐洲,沒有哪一國的普通法庭較之法國的普通法庭更獨立于政府;但是也沒有一個地方像法國那樣經(jīng)常使用特別法庭。這兩方面結合之緊密,出乎人們想象之外?!庇谑?,“一方面,舊制度下的司法權不斷超出其權力的自然范圍,另一方面,司法權從未全面履行其職權”,即,我們已將司法權逐出行政領域,舊制度將它留在這個領域是非常不妥當?shù)模坏桥c此同時,正如人們所見,政府不斷介入司法的天然領域,而我們聽之任之:其實權力的混亂在這兩個方面同樣危險,甚至后者更危險,因為法庭干預政府只對案件有害,政府干預法庭則使人們墮落,使他們變得兼有革命性和奴性。但司法機構還是不斷地受到侵犯。
中央集權導致巴黎成為法國本身,托克維爾說:“首都之所以對帝國其他部分具有政治優(yōu)勢,既非由于其地理位置,亦非由于其宏偉,更非由于其富庶,而是由于政府的性質(zhì)。”巴黎的重要地位遠比它的城墻擴張得更快,結果“巴黎已經(jīng)吞噬了外省”,巴黎成為法國,這種現(xiàn)象具有極其危險的后果,因為所有的人都看著巴黎在干什么,“外省民情激動,一觸即發(fā),只是尚未采取行動;公民們即便有時集會,也是為了聽取巴黎傳來的消息”?!芭c此同時,地方的自由權利到處都在不斷消失。獨立生活的特征在各地停止出現(xiàn);不同省份的面貌特征逐漸混淆,舊的公共生活的最后痕跡正在被磨去。可是,國家并未衰弱,相反,處處都在運動;只不過原動力集中于巴黎。”
另一方面,農(nóng)村被拋棄,所有的人都擠往城市,“農(nóng)民好像被人從整個國民中淘汰下來,扔在一邊”。有錢的貴族首先拋棄了農(nóng)村;農(nóng)村里幾乎只剩下家道小康、無力脫身的貴族。他們留戀自己的貴族身份,與農(nóng)民老死不相往來,形成了心靈上的地主制。隨著貴族徹底失去政治權利和地方自由的消失,貴族的遷移增多了,人們無須再去引誘他們出走,他們已無心留下:田園生活對他們已變得興趣索然。而農(nóng)民也形成了奇怪的邏輯:農(nóng)村里幾乎從未見過超過一代的富裕農(nóng)民。種田人一旦靠勤勉掙到一點財產(chǎn),便立即令其子弟拋開犁鋤,打發(fā)他進城,并給他買下一官半職。
農(nóng)村向城市集中,城市向巴黎集中,而一切都集中到了國王手里,行政改革并沒有根除舊政權下的官僚弊端,反而增加了混亂,這就是大革命前夕的政治。
革命前夕,“政府發(fā)起各種公共建設事業(yè),與政府有金錢關系的人數(shù)驚人地增長,許多人萌發(fā)了發(fā)財暴富的欲望”。但是,專制政府的財政管理不善使得宮廷的劣跡變成了千家萬戶的私人災難,與政府關系最密切、最維護政府的那批工商業(yè)資產(chǎn)階級也就變成了最激進的改革要求者。國王和政府官員公開討論社會政治弊端,國王屢屢試圖減輕下層民眾的負擔,如廢除農(nóng)民的勞役制和手工業(yè)的行會,再如為消除額外增派而實行軍役稅公開措施,甚至要廢除貴族的免稅特權,這些口惠而實不至、半途而廢的改革,其結果只是喚起了民眾的不滿情緒。
窮人的權利更難以得到保證,他們的人身權利時常受到侵害?!案F人在抵御比他更有錢有勢的公民的侵害方面,遠比人們想象的更有保障,但是當窮人和國家打交道時,正如我在別處已指出的那樣,他們就只能找到特別法庭、有偏見的法官、倉促而虛假的訴訟程序和不得上訴的假執(zhí)行判決?!庇谑蔷陀辛恕膀T警隊連夜包圍可疑的村莊,乘天亮前闖入民宅,不需任何憑證,便逮捕了被指定的農(nóng)民”的現(xiàn)象。托克維爾認為“刑事法庭在涉及人民時所依據(jù)的某些形式是最有害的教育”。
由于土地已經(jīng)非常分散,受損害的小所有者人數(shù)眾多。于是,所有的人都明白一個道理:“當公共利益要求人們破壞個人權利時,個人權利是微不足道的。”這也讓人民懂得了一個道理:法律只適用于窮人。波旁王朝任意侵犯民眾的私有財產(chǎn),對所欠私人借款拖延抵賴,在饑荒時期強行實施征集制、食品強制出售和最高限價等措施,對窮人實行嚴酷而不公平的司法措施等等,政府現(xiàn)身說法,教育了民眾。
中央集權制破壞了貴族和教會主導的地方自治。以往地方社會的治理一直是由教會和領主來主導的,他們的責任和權利是對等的,托克維爾寫道:在舊的封建社會,如果說領主擁有極大權利,他也負有重大責任。他的領地內(nèi)的窮人,須由他來賑濟,“領主應監(jiān)督窮苦農(nóng)民受教育。他應在可能范圍內(nèi),使其附庸中無土地者獲得生存手段。如果他們當中有人陷于貧困,領主有義務來救助”。但領主的舊權力已被剝奪,因此也擺脫了舊義務,“沒有任何地方政權、議會、省或教區(qū)聯(lián)合會取代領主的位置。法律不再賦予任何人以照管鄉(xiāng)村窮人的義務”。改革破壞了舊體制,卻沒有建立相應的新體制;沒有建立國家權力的擴張所必備的國家官僚機構,中央集權埋葬了地方自治,它卻無力填補留下的空缺。
大革命前夕的幾個世紀,各階層的地位變化劇烈,他們的相互關系失衡;作為個體,他們非常相似,作為階級,他們之間非常區(qū)隔。
在舊政權下,各級官員享有特權?!霸诹陙矸▏谰么_立的九部或十部憲法中,有一部明文規(guī)定,任何政府官員,未經(jīng)事先批準,不得由普通法庭起訴。”
在舊制度下,貴族很久以來就不再接觸國家行政,他們地位下降了,但特權依舊,甚至倍增;而且他們享有的司法權也逐漸變?yōu)橐环N特權。但那些仍然行使司法權的領主便不再把它視為一種權力,而視為一項收入。對于貴族而言,他們的政治部分已經(jīng)消失,只有金錢部分保留下來,而且有時還激增。結果人們難以忍受貴族的特權。
教會領主地位也下降了,但也享受同樣的好處,因為教會最終卻與封建制度緊密結合在一起。隨著塵世君王的權力加強,教會的勢力隨之削弱。教會地位幾經(jīng)變遷,最后淪落為君王庇護的對象;在君主與教會之間,達成一宗交易:君主向教會提供物質(zhì)力量,教會向君主提供道義權力;君主令臣民信守教規(guī),教會使信徒服從君主意志。當革命時代臨近時,這是危險的交易,對于一個建立在信仰而不是建立在強制之上的勢力,這樣做永遠是不利的。
農(nóng)民變成了土地所有者,但他們的地位卻下降了,他們的個人權利和土地所有權都得不到法律的保證,甚至整個國家都壓迫他們。
還有以資產(chǎn)階級為代表的第三等級,他們是新貴階層,卻苦于沒有政治權力,無法享有政治權利,他們也不滿舊政權。
民主社會的表現(xiàn)之一就是一個個獨立的公民個體,托克維爾認為大革命前的法國民眾“作為個體彼此非常相似……但作為階級,他們之間彼此區(qū)隔,老死不相往來”。法國公民成為一個個獨立的個體,他們彼此相似,而由這些人組成的社會最容易被摧毀。
資產(chǎn)者與貴族彼此完全孤立,農(nóng)民與貴族、與資產(chǎn)者也彼此隔離,當與此類似的現(xiàn)象在各階級內(nèi)部繼續(xù)發(fā)生,各階級內(nèi)部就會出現(xiàn)特殊的小集團,它們彼此孤立,就像各階級之間的情況一樣,法國社會構成一個同質(zhì)的整體,但其各部分之間再也沒有聯(lián)系。
后果就是,他們再也組織不起什么力量來約束政府,也組織不起什么力量來援助政府。最后,作為其基礎的社會一旦動搖,這座君主的宏偉大廈頃刻之間就會全部毀滅。
啟蒙思想為大革命做了準備,托克維爾發(fā)現(xiàn),啟蒙思想滲透著“抽象的文學政治”,主張“用HoS0Mphk1J/o6pZAMcS9iQ==簡單而基本的、從理性與自然法中汲取的法則來取代統(tǒng)治當代社會的復雜的傳統(tǒng)習慣”。這種文學化政治思維之所以形成和傳播,是因為法國缺乏政治自由。與英國不同,法國作家們沒有參加社會實踐,因此他們只會高談闊論。熱衷普遍性的理論,對于文人來說可能是美德,但對于政治家來說則很危險。
托克維爾是這樣描述法國的文人的:“文人在法國從來沒有展現(xiàn)像他們在十八世紀中葉前后所展現(xiàn)的精神,從來沒有占據(jù)他們在那時所取得的地位。這種情況在法國前所未有,我想,在其他國家也沒有發(fā)生過?!辈煌谟淖骷覀?,法國作家不參與公共事務(根據(jù)英譯本),他們也從未如此超脫過;而且他們不擔任公職。但是,他們也不像大多數(shù)德國同行那樣完全不問政治,埋頭研究純哲學或美文學,他們不斷關心政府事務(根據(jù)英譯本),他們每天都在深入探索,直至他們那時代政治體制的基礎,他們嚴格考察其結構,批判其總設計。的確,并不是所有作家都把這些重大問題作為進行特殊而深入研究的對象。
政治生活被強烈地推入文學之中,作家控制了輿論的領導,一時間占據(jù)了在自由國家里通常由政黨領袖占有的位置。于是作家“成了法國的一種政治力量,而且最終成為首要力量”。政府的種種罪惡所造成的所有政治反對精神,既然不能在公共場合表現(xiàn)出來,就只能潛藏在文學之中,而作家已成為旨在推翻國家全部社會政治制度的強大政黨的真正首領。
在缺乏自由政治制度的國度里,普通人身受舊制度種種弊端之苦,但看不到醫(yī)治具體社會病的藥方,因此很容易形成非此即彼的思維:“要么全盤忍受,要么全盤摧毀國家政體。”貴族、資產(chǎn)階級因長期被排斥在公共生活之外,缺乏政治經(jīng)驗,因此對于那種文學化政治理論的危險性毫無所知。貴族甚至把那些文人待為座上賓。國家高級官員也只精通行政事務,而不懂得治國安邦的根本法則,不能理解和預見社會潮流的動向及后果,因此也盲目地接受時髦的政治言辭。結果,全體法國人都“拋棄了現(xiàn)實社會,沉湎于虛構社會。人們對現(xiàn)實狀況毫無興趣,他們想的是將來可能如何,他們終于在精神上生活在作家建造起來的那個理想國里了”。
總之,在舊建制下,國王不受法律限制,而且他可以改變司法;行政改革不過是“新瓶裝舊酒”,政府直面民眾卻無法滿足民眾之需;貴族和教士享有各種特權,卻消失了責任和權利;法律庇護官員,卻不保護窮人;社會形成原子化的個體和區(qū)隔化的階級;社會分歧不斷加深,各階級相互敵視,彼此封閉;農(nóng)村空心化、城市學巴黎——一個中央集權的政府,破壞了舊秩序,卻沒有及時填補舊秩序消除之后留下的空白;它以自己不守信不守法的實際行動教育人民,法律不幫窮人;它人為地制造了不公平,引起了各階級的相互區(qū)隔,加深了社會的分裂,舊政權是自己走向滅亡的。
舊制度減少了奴役與依附,它是向“現(xiàn)代性”過渡的轉型階段,是兩種體制的復合體,一方面是日益衰落的中世紀封建制度的殘余,另一方面是不斷強化的中央集權制。很少有人從國家政權建設的角度來理解這場革命,我們在集權過程中看到了現(xiàn)代國家的影子:集權的政府、統(tǒng)一的官僚、統(tǒng)一的稅收體系。當時的經(jīng)濟學家對這個新政權的設想:它不是直接出自上帝;它同傳統(tǒng)絲毫無關;它是非個人的:它不再叫國王,而叫國家;它不是家族遺產(chǎn),而是一切人的產(chǎn)物和代表,必須使每個人的權利服從于全體意志——從國王到國家——國家的這種變化是整個政治秩序的轉換。
暴力終止了舊制度,但是卻沒有建立起新秩序。因為與新體制不相適應的舊秩序依然存在,而且十分強大:國王專政、特權嚴重、司法不獨立、法律不公、階層對立。破壞舊秩序并不能保證新秩序的確立;王權和國民的直接相對既是現(xiàn)代國家的要素,也隱含了巨大的風險;政府備受責備,忍受各種煎熬?!罢热蝗〈松系?,每個人出于個人需要,自然就要祈求政府?!迸f制度當然會消失,大革命只不過把這個過程大大縮短了。
法國大革命告訴我們的是:在劇烈的社會變動中,政府必須平衡各階層利益,明確各自權責;政府必須帶頭遵守法律,法律面前人人平等;政府必須保衛(wèi)弱者,因為,相較于強者,他們更容易受到傷害;政府必須取消各種特權現(xiàn)象;政府必須致力于消弭各種社會的分歧。否則,看似最強大的國家同時也是最脆弱的,因為它無力可借,它只能摧毀社會本身。換言之,王權所做的正是現(xiàn)代國家所需要的,但它與舊秩序有著千絲萬縷的聯(lián)系,而這種聯(lián)系,這種舊制度,卻無法適應新秩序?,F(xiàn)代國家的建設十分艱難:它需要破壞,更需要建設。杜贊奇曾將其比作一場事關政權生死的競賽,即舊秩序被破壞之前,新的秩序已經(jīng)建立。很顯然,十八世紀的王權沒能勝任這一重任。托克維爾講的很明白:在十八世紀,法國中央政權尚未具有它后來才有的健全有力的政體;然而,由于中央政權已經(jīng)摧毀了所有中間機構,因而在中央政權和個人之間,只存在廣闊空曠的空間,因此在個人眼中,中央政權已成為社會機器的唯一動力,成為公共生活所必須的唯一代理人。從這個角度看,大革命爆發(fā)的原因就好理解了。
法國革命是法國的,也是世界的,誠如《舊制度與大革命》一書的譯者所言:“這是一部比較歷史社會學著作,……沒有陳舊過時,哪怕我們的歷史學或社會學方法已變得更為專門化?!蓖锌司S爾對革命爆發(fā)前的法國政治、經(jīng)濟、文化和社會的復雜分析,具有普遍意義,值得任何改革中的當政者關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