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悶至極！

父母家中沒了“立錐之地”

1983年，李硯出生于湖南省郴州市桂東縣，父親李展成原本是縣城國企工人，母親段蕓是農(nóng)民，哥哥李斌比他大2歲。1986年，李展成南下深圳闖蕩，不久做起了小包工頭。

1993年，李展成在深圳市福田區(qū)百花路買下一套60平方米的小區(qū)住宅，面積雖然不大，但在那時，還是轟動了家鄉(xiāng)，親友羨慕不已。從此，李硯兩兄弟在深圳讀書、成長。但由于李展成后來生意失敗，家里經(jīng)濟日益拮據(jù)。2000年夏，李斌高中畢業(yè)后主動輟學(xué)，李展成夫婦曾勸過他，但李斌說：“爸媽，弟還在讀書，我不想讓你們壓力太大，我還是早點出來打工吧！”李斌的懂事，讓父母感到欣慰。

李硯也很爭氣，2002年，他考上了北京工商大學(xué)電氣工程及自動化專業(yè)。2003年8月，他和學(xué)校里的一個北京女孩談起了戀愛。2004年元旦，他的哥哥舉行婚禮，他回家喝喜酒，女朋友也隨他一起到深圳，順便旅游。不料，女朋友看了他家后，回北京沒幾天就跟他提出分手，原因就是李家的房子太小。

李斌高中畢業(yè)后便和父母住在一起，他在福田車公廟工業(yè)區(qū)一家工廠打工，平時的部分工資都交給了父母，多多少少為家里減輕了負擔。2002年，李斌與廠里的打工妹章嵐戀愛同居，次年6月章嵐懷了孕。章嵐是深圳市龍崗區(qū)坪地鎮(zhèn)人，其娘家嫌李斌沒婚房，阻攔了幾個月，直到2004年初，孩子快要生了，才不得不同意他們的婚事。

2006年夏，李硯大學(xué)畢業(yè)后，在北京待了兩個多月，但沒有找到合適的工作。于是，他干脆回了深圳，想在這邊發(fā)展，畢竟父母、哥哥都在這邊。

找工作那段時間，李硯天天睡沙發(fā)。此時，侄兒瑯瑯已兩歲多，一看見他，就喊“叔叔”，要和他玩鬧。開始他還覺得挺有樂趣，可漸漸地，失業(yè)讓他越來越煩躁。一天，哥嫂上班去了，父母也出門買菜了，他陪侄兒在家，幫瑯瑯找玩具時，他在哥哥臥室的抽屜里看到了父母的房產(chǎn)證，竟然不知什么時候已經(jīng)改成了哥哥一個人的名字！他當時心里十分難受……

父母回來后，李硯婉轉(zhuǎn)問了此事。母親立即解釋道：“唉，這都是為了瑯瑯讀書，我們當初也覺得不妥，但沒辦法，你別介意，我也跟你哥嫂說明白了，這房子還是我和你爸的，將來我們百年后，也是你和你哥一人一半?！痹瓉?，李斌想讓兒子瑯瑯2006年9月開始在福田區(qū)上公立幼兒園，但開始他們的戶口不在這邊，上不了，贊助費要幾萬元，讀私立幼兒園也很貴。幸好章嵐是深圳農(nóng)村戶口，于是李斌先以夫妻名義將自己的戶口從湖南遷到龍崗區(qū)，再把父母的房子過戶到他的名下，然后把他們的深圳農(nóng)村戶口轉(zhuǎn)成市區(qū)戶口。

盡管父母和哥嫂再三保證，但是李硯覺得，他們沒有跟自己商量，對他就是一種傷害。他郁悶了好幾天，不再留戀那個已“不屬于”他的家。2006年10月，剛好北京有一家公司通知他去面試，他便離開了深圳。不久，李硯在北京市豐臺區(qū)一家機械設(shè)備公司從事運行管理工作，開始工資只有3000多元，而且公司比較偏僻。他在工作上狠下工夫，2007年秋，他當上了助理工程師，月薪有5000多元。父親得知后鼓勵道：“我就說嘛，咱硯兒有出息！爸相信，你總有一天會在北京買房的！”父親的話讓李硯動了扎根北京的念頭。一天，他向在朝陽區(qū)買了套房子的大學(xué)同學(xué)打聽房價，同學(xué)感嘆不已：“太貴了！你看我這套房子，才60平方米，就80萬元！要不是我父母把重慶的一套房子賣了，我哪交得起首付呀！”

李硯后來發(fā)現(xiàn)，他身邊在北京買房的同學(xué)或朋友，幾乎都離不開父母的支持。他也算了一筆賬，當時豐臺區(qū)的房價要1萬元左右，即便買套50平方米的單身公寓，也得15萬元首付，如果到西城、海淀等老城區(qū)去買，就更加貴了?？伤厴I(yè)不到兩年時間，連5萬存款都沒有……

四處漂泊！

扎根“一線城市”真的好難

2008年，李硯談了個女朋友，名叫譚娜，來自安徽蕪湖農(nóng)村，畢業(yè)于北京一所職業(yè)學(xué)院。他希望能夠通過兩個人的努力來“合資”買房，盡管他們每月收入加起來有1萬元，但還是買不起。2009年，譚娜看到房價又漲了，買套80平方米的兩居室需要近30萬元首付時，泄氣道：“唉，我們省吃儉用攢了一年，卻還是趕不上房價飆升，這樣下去，我快要崩潰了！”

買房夢遙遙無期，李硯突然對北京也失去了好感。2009年底，上海市閔行區(qū)有個同學(xué)給他介紹了一份月薪6000多元的工作，他想去，譚娜也同意，兩人毅然辭職前往上海。他們在上海工作不久，譚娜不慎懷孕了，雖然現(xiàn)實很殘酷，可他們還是決定把孩子生下來。

婚后的李硯很快意識到了肩頭的責任和壓力，他拼命工作。2010年11月，他的兒子牛牛呱呱落地。為了早日買房，譚娜生完孩子沒多久就上班了，并叫來自己的母親帶孩子。譚母是見識不多、說話很直的人，這年底，她聽說李硯升了工程師，月收入有8000元，便問：“你工資這么高，為什么還不買房呀？”李硯說買不起，上海的房價每平方米兩三萬元。譚母就說：“那就去我們縣城買吧，一套只要十幾萬元，孩子大了，總得有個家啊……”

李硯無言以對，回縣城他可不甘心。2011年1月，李硯和譚娜有了16萬元積蓄，他們決定先在上海買套小一點的二手房，并看中了一套50平方米的公寓，房主要價60萬元，他們心想再借個幾萬元就能買下。3月，當他們?nèi)マk理手續(xù)時，卻得知上海剛出臺了限購令，規(guī)定非上海戶籍居民需提供最近兩年內(nèi)在上海累計一年以上的個稅繳納證明或社保繳納證明，方可購房。他雖然來上海工作有一年了，但由于公司不太規(guī)范，個稅繳納證明和社保繳納證明都只有幾個月。中介告訴他們，只要多出幾千元，就能幫忙搞定。他們同意，但其間房主說耽誤的時間太長了，要加價3萬元，雙方討價還價又僵持了兩個多月。7月，上海又推出新措施，禁止非上海戶籍居民通過補繳稅款的方式獲得購房資格，李硯通過中介弄的個稅繳納證明被查出，交易沒成功。

“不買了！”李硯心灰意冷，突然對上海也厭倦了。

2011年12月，公司要派遣部分人員到外地工作，李硯主動申請調(diào)到廣州上班。譚娜帶著孩子跟著他一起搬遷，譚母不愿離家鄉(xiāng)太遠，執(zhí)意要回農(nóng)村，看著他們一家3口漂泊不定，譚母老淚縱橫地對他們說：“去廣州后，你們一定要想辦法買個房子，這樣下去何時是頭？你們可以苦，但孩子不能居無定所啊?！崩畛幝牶笮睦镫y受極了，他發(fā)誓2012年一定要買房！

李硯在廣州工作后，本來想叫他父母過來幫忙帶小孩，但哥哥的孩子也需要照顧，他只好將牛牛送到深圳讓父母一起帶，每個周末去看望。他和妻子雖然月收入有1萬多元，但是房租、生活費、來回深圳的路費以及孩子的花費等加起來十分龐大，每月也就能存三四千元。

2012年春，李硯下定決心在廣州立足，可他和妻子在市區(qū)看了很多樓盤，房價都要近兩萬元。后來他們打算到增城碧桂園鳳凰城去買，那里只要1萬元左右，不過沒有小房子，都是100平方米以上的，而且在郊區(qū)，開車上班都要1個小時。

“沒關(guān)系！100萬元在市區(qū)只能買50平方米，在這里有100平方米，可以增加個BB房，正好適合我們，到時我們再買輛車……”李硯很想買，但譚娜說：“我們只有十幾萬元，連首付都不夠，還要買車，怎么辦??？”此時李硯想到了一個辦法，他悄悄向中介打聽過，父母那套房子雖然小，樓齡也有20年了，但是位于鬧市中心，而且是學(xué)位房，附近有幾所名校，所以很值錢，可以賣200萬元。譚娜也覺得這個辦法不錯。

不久，李硯去深圳和家人商量。沒承想，母親竟然不同意，說：“這房子是我和你爸辛苦幾十年買下來的，賣了后，你們兄弟倆每人分100萬元，我們住哪去？”李斌聽了也不樂意，因為房子賣了，就沒有在市中心讀名校的學(xué)位了，而8歲的瑯瑯在附近的深圳實驗學(xué)校幼兒園、小學(xué)部讀了5年書，是學(xué)校的“尖子生”，李斌夫婦顯然不想讓自己的兒子失去這么好的求學(xué)機會。

李硯的心涼了一大截。回廣州后，譚娜心里很不平衡：“你爸媽不同意也就罷了，可你哥有什么資格拒絕？李硯，我告訴你，你可不能再這么糊涂下去，否則那房子遲早會變成他一個人的！”因為此事，李硯不僅與家里人的關(guān)系變得微妙起來，而且和妻子經(jīng)常吵架。

不久，因為思子心切，李硯和妻子把牛牛接了回來，在一家私人托兒所上學(xué)。2012年5月中旬，牛牛在托兒所摔傷了，很嚴重，花了2萬多元醫(yī)療費，段蕓十分心疼，責備兒子兒媳：“孩子不到兩歲，你們怎么就忍心送進托兒所啊，還是私人辦的，哪里能放心！”譚娜哭道：“你以為我想嗎？我也想讓孩子有房住，像瑯瑯一樣從小讀名校，可誰會可憐我們！”段蕓堅持把牛牛抱到深圳帶。譚娜為了方便照看兒子，只好辭掉廣州的工作，到深圳上班。

李硯獨自在廣州也心煩意亂。6月底，因受到排擠，他被公司裁員了。他本想再另找工作，可7月1日上網(wǎng)發(fā)現(xiàn)，廣州竟突然實行“汽車限牌令”！這意味著買車要么像中彩票一樣去參加搖號，要么多花幾萬元甚至更多的錢去競拍車牌……“這真是不讓我們這些屌絲活啊，房子買不起，連車也不準買了！”他失望地在微博上留下這樣一句話。

爭房釀禍！

老爹以死警醒家人幾多唏噓

在廣州扎根的夢想也徹底破滅了。幾天后，李硯不得不提著行囊來到深圳。為了節(jié)約，他和妻子租住在城中村，但譚娜始終無法平衡，成天嘮叨：“你哥憑什么住十幾年不挪窩？人家沒本事，卻能在深圳市中心的小區(qū)樓住十幾年不花錢，讓孩子讀名校；你有本事，為什么我跟了你這么多年，月月交房租！”

妻子的埋怨，讓失業(yè)的李硯也越來越覺得“不公平”。他和妻子多次找父母和哥哥商量，要么把房子賣了，分一些錢給他們?nèi)ベI房；要么讓哥嫂搬出來，給他們住。但前者很難行得通，對于后者，李斌表示只要能讓瑯瑯讀書，他們可以在外面租房住。然而，章嵐不肯搬，朝李斌發(fā)火說：“我為什么要搬？我嫁給你這么多年，連套房子都沒有，如今到外面去租房，你讓我深圳的娘家人怎么看？”

由于章嵐不想搬出去，譚娜就抱著席子晚上睡在客廳里，而且每天深夜待大家熟睡時，她故意把兒子掐痛，弄得哇哇大哭，章嵐出來罵，她就反擊……最后，還是李斌強迫妻子搬了出去。

但事情沒有平息。李斌一家3口在城中村租房后，章嵐的父母覺得沒面子。8月14日，章嵐和父母來到李家評理，李展成夫婦自然無話可說，只能把悲痛埋在心底。這樣，章母只能跟譚娜說理，見章母咄咄逼人，譚娜犟道：“我不跟你說！總之這房子我住定了！”章母說：“隨你便！反正我們有房產(chǎn)證，搞得大家翻臉不認人，你到時不搬也得搬！”譚娜氣得歇斯底里：“李硯，你自己聽聽，他們的狐貍尾巴終于露出來了！這就是你的哥嫂，你曾經(jīng)常常跟我提起的親兄弟??！”頓時，家里亂成了一團……

正當大家劍拔弩張之際，在一旁又氣又急、不知該怎么辦的李展成突然臉色漲紅地怒道：“你們別吵了！誰都沒錯，怪就怪我當初沒錢買兩套房??！我對不起你們，我沒能力在深圳扎根續(xù)代??！”說罷，李展成便一頭狠狠地撞在墻壁上，然后癱倒在地。段蕓趕緊撲過去號啕大哭：“造孽啊，老頭子患有腦溢血，你們又不是不知道，他今年剛滿60歲??！”見此情景，所有人都驚呆了，趕緊把李展成抬到了附近的第二人民醫(yī)院，但終因傷重去世。

父親的死，讓李斌和李硯兩兄弟在悲傷中痛悔，兩兄弟和母親一致決定：把房子賣了，李斌和李硯各分80萬元，剩下約50萬元給段蕓養(yǎng)老，而段蕓以后將由兩個兒子輪流照顧。80萬元，雖然很難在北上廣深等一線城市買房扎根，但在二三線城市絕對能夠過上比較舒適的日子。如果當初李家人都能夠體會到這一點，或許就沒有這么多的煩惱以及悲劇的發(fā)生。

編輯 / 楊世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