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獨自一人。坐在一輛空蕩蕩的公交車上,靠著窗,視線飄忽。窗外是連綿不絕的山嶺,因是未開化的石子路,一路顛簸,硌得皮肉脆生生地疼。陽光熹微,隔著簾子,從細細微微的過隙里躍進來。倏然想起一個成語,浮光掠影。這些頑皮的可愛光亮,就像精靈一般,在我的掌心,旋轉(zhuǎn)舞動。
回憶像一組長鏡頭,拉著我趕回記憶中的片場。我記得那個時候陽光很暖,懶洋洋的灑在她花白的云鬢。當(dāng)真是雪白的,云一樣的耳鬢。我的小手里,捧著一把新制的木梳,輕輕綰起她蒼蒼的髻。我記得,她那么安逸地躺在像她一樣蒼老的安樂椅上,手里握著蒲扇,偶有蚊蠅,驚起一陣涼風(fēng)。
后來,當(dāng)木梳滑過我的發(fā),烏黑油亮,幾近柔軟的觸感。那是一種煥然一新的感受,和她不同。她的發(fā)早已稀疏,如冬目的草地,枯枯的沒有生氣。每當(dāng)?shù)竭@樣的時刻,我總會想起那時的場景。那雙小小的手里,掬滿陽光,仿佛還是那時陽光的氣息。
念茲在茲。記憶中那是一段很為恬靜的歲月,年幼無知,總愛反反復(fù)復(fù)唱著新學(xué)的童謠,稚嫩的聲音還在耳側(cè),似乎永遠不會想到未來的渺茫。常愛扎兩個羊角辮,一定要是市場上五彩繽紛的橡皮筋,夾著彩色斑斕的發(fā)卡。然后,搬一把灰黑的木凳,靜悄悄地坐在她的身旁,一同感受陽光下的溫暖。或者,是躲在榕樹下的巨大陰涼里,手里一定抓著一根狗尾巴草,編成草戒指的模樣,一個人笑得盈盈歡快,仿佛所有的美好都集中在那兒了。
那時,陽光正暖。我自是年少,韶華傾覆。
/gi/NsUkDQJGj8xBJsPcuQ==“懶起畫蛾眉。弄妝梳洗遲。”她偶爾也唱歌。唱我聽不懂的音調(diào)。陽光普照,她一遍一遍地唱,恍若永遠也不知道疲倦。她的背后,是大把大把的柔煦日光,張開手,就能擁進懷中。像迷迭香,一絲一縷,沁入肌膚,無聲無息。
直到現(xiàn)在,我也終于明白自己為何那樣地偏愛著向日葵,喜愛它永遠朝陽,卻更愛那陽光,愛那陽光里淺笑盈盈的人兒,管她年輕抑或滄桑。陽光一直都在,記憶中的人永遠不會逝去,我愛她的安詳,想陪她地老天荒。
車子還在行駛,去往魂牽夢縈的故鄉(xiāng)。我知道,她一定坐在陽光里,唱著歌等著我。而我,也終于可以去見。我的陽光。
指導(dǎo)教師:雷坤
編輯 楊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