稼辛
斯諾登并不是俄羅斯謝列梅捷沃機場中轉區(qū)唯一的滯留者,在此之前,在歐洲國家最著名的機場滯留者是來自尼日利亞的婦女伊莎貝拉。大家都知道她的臨時住址——謝列梅捷沃機場2號航站樓3樓卡其色睡袋。
在那篇名為《囚禁在謝列梅捷沃》的新聞稿里,伊莎貝拉一度袒露了自己的心里話:“別問我將來怎樣,我害怕,我會死。”
2006年,為了躲避迫害,她從家鄉(xiāng)前往德國慕尼黑,中途又改變計劃,決定乘飛機前往敘利亞首都大馬士革找工作。不幸的是,在莫斯科轉機時,同行人員將她拋棄了。當時她既沒有證件,也身無分文。最終不得不成為謝列梅捷沃機場2號航站樓3樓的難民。
當伊莎貝拉的遭遇見諸報端后,人們自發(fā)行動來援救這個不幸的女人,機場每日給她提供三餐。
2008年5月27日,在機場滯留了20個月后,伊莎貝拉在國際移民組織的幫助下返回家鄉(xiāng)拉各斯。
如果說伊莎貝拉的遭遇讓人垂憐的話,有些天生的商人就令人心生贊嘆了。
巴勒斯坦人若拉一度是伊莎貝拉的鄰居,他也住在謝列梅捷沃機場的中轉區(qū),他無權出關,也無權搭乘飛機,所以只能滯留在這里。盡管最初在航空公司的幫助下,每天三餐他在餐廳解決。但3年后離開俄羅斯前往埃及時,若拉完全變了,不僅說俄語已經沒有口音,而且還大包小裹地購買免稅店的商品。這其中的緣由有些匪夷所思:若拉用紙盒搭起了臨時性的小房子,然后以5美元的價格出租給那些希望單獨過夜的乘客,而如果是小兩口,則收10美元。
印度人普萊姆基則是一個從法律角度來說“不存在”的人。從2001年7月16日矮胖的普萊姆基身穿亞麻褲子抵達莫斯科起,他便滯留在謝列梅捷沃機場。他憑一本偽造的護照進入葡萄牙首都里斯本,被發(fā)現(xiàn)后遭到驅逐。不過和其他滯留者不同,普萊姆基并不想返回家鄉(xiāng)印度。他仍舊夢想著去歐洲,而不是留在俄羅斯,因為他認為那里條件比俄羅斯更好。
相比以上停留數(shù)載的滯留者,住在法國巴黎戴高樂機場里的邁爾漢·卡里米·納賽里更富于詩意:他為等待一架能夠載其飛往英國的飛機,在機場一等就是18年。
他常常坐在戴高樂機場一號航站樓的紅色長椅上,行李箱整齊地堆放在腳下。他喝了一口熱咖啡,看著人來人往,偶爾豎起耳朵,聽著機場廣播,然后繼續(xù)低頭,閱讀手上的希拉里傳記。
1977年,剛剛從英國學成歸國的伊朗人納賽里(他是英國人和伊朗人的后代),因為參加了一場反對伊朗國王的抗議活動,被自己的國家驅逐出境。由于是被驅逐,所以他沒有護照。納賽里向歐洲國家尋求難民身份,不過一次又一次被拒絕。
挨過了難熬的4年,到了1981年,納賽里的難民身份終于被比利時承認。他得到了自己的難民證件,可以申請成為一個歐洲國家的公民。幾年后,納賽里決定去英國尋親,不過當他到達巴黎時,行李被偷,所有能夠證明他身份的文件全部沒了。這一年是1988年,是納賽里的“滯留元年”。
納賽里試過買了一張去英國的機票,但是沒有任何證件的他未能登上飛機,而是被送回了法國戴高樂機場。法國警察最開始以“非法入境”為由,逮捕了納賽里,但因為他身上沒有任何文件,所以根本不知道應該將他遣送回哪個國家。
納賽里在機場安頓下來。一個律師志愿幫他打官司,實現(xiàn)他去英國的愿望。1992年,法國一家法院作出判決,納賽里是“合法入境”,所以,法國不能驅逐他。對納賽里來說,這意味著除了機場,他哪里也去不了。
而比利時政府的官員也做了一件不厚道的事情:他們說自己有能夠證明納賽里身份的文件,但必須納賽里本人到比利時來拿;可他們又不允許納賽里返回比利時,因為根據(jù)比利時的法律,一個自愿離開比利時的難民,不能夠再踏上比利時的土地。
就這樣,納賽里在戴高樂機場住下了,但他從來不覺得自己是難民。他穿著干凈,不留胡子,唯一的一件西裝上衣掛在機場的手推車上,所有行李都整齊地放在行李箱里。機場的牧師每周都會過來探望他幾次。機場的醫(yī)生也時不時過來幫他檢查身體。他拒絕旅客的施舍。有幾次,這位紳士還將撿到的旅客丟失的錢財交給了機場警察。
他每天早起晨讀,還喜歡和機場書店的員工們探討本月好書。晚上,等到機場的商店關門后,他就去刷牙洗臉,準備睡覺……是的,這個故事你或許在好萊塢電影《幸福終點站》里看過,湯姆·漢克斯精湛的表演讓納賽里成為名人。
還有一種說法是,比利時政府后來曾允許他回到比利時,但納賽里自己還是想去英國,拒絕了比利時的好意。法國政府后來也給了他法國的居留許可,這樣他就可以自由活動,想去哪就去哪了。但他還是拒絕在上面簽字,因為文件上將他的國籍寫成了“伊朗”,他希望寫成“英國”。有人認為,就像《肖申克的救贖》里住慣了監(jiān)獄的摩根·弗里曼,習慣了機場生活的納賽里越來越抗拒離開機場。
2006年的一天,納賽里不得不屈從命運。他因生病住院,出院后,被送到巴黎的一家收容站。而機場滯留者的故事,依然在世界各國的機場里上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