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 靜

（蘭州大學西北少數(shù)民族研究中心 甘肅 蘭州 730000）

滿朝薦（1561—1629），字震東，號汝揚，苗名橋兒。明湖廣麻陽人。萬歷三十二年進士，歷任陜西咸寧縣令、尚寶卿、刑部郎中、太仆寺少卿等官職。他一生坎坷、命運多舛，他廉潔自律、剛正不阿，他傲視權貴、福澤鄉(xiāng)梓。也正是因為他過于剛硬，滿朝薦的仕途起起伏伏，三起三落，為國效力、為民請命的時間十分短暫，大部分的時間都是在冤獄和田園中度過。他在官場生涯中，始終遵循“公生明，廉生威”的古訓，得到了廣大百姓的擁護和喜愛，滿朝薦這個名字幾乎是家喻戶曉，人人皆知。

一、滿朝薦“七上公車”

滿朝薦于明嘉靖四十年（即公元1561年11月3日）出生在湖廣辰州府麻陽縣濫泥村元里弄（今蘭里鎮(zhèn)下街）(1)。

滿朝薦的家庭組成人員如下表(2)

祖父滿如曉字 東升祖母 鄭氏父滿廷素號 樸齋母 鄭氏配鄭氏生子能持、能履續(xù)周氏生子能施、能從

滿朝薦自幼勤學好讀，天資聰穎，七歲入學后頗得私塾先生贊賞和喜愛，決心苦讀，考取功名，走科舉為官之路。幾年之后，參加府試，中了“童生”(3)，又幾年之后參加院試，中了秀才。萬歷六年，滿朝薦18歲便離開了家鄉(xiāng)到里北雄山冷風庵讀書(4)，25歲參加鄉(xiāng)試，中了“舉人”。26歲“射策南宮，點額而歸”(5)，滿朝薦一上公車不第。萬歷十七年，29歲的他二上公車不第。滿朝薦回家后更是刻苦攻讀，常自勉“莫說執(zhí)事之不公，還是我學之未至。越不會，越讀，命其如我何？”(6)。但命運多舛的滿朝薦在32歲時仍然沒有考中。萬歷二十三年，35歲的他還是沒有考中，四上公車不第。38歲時滿朝薦還是沒能如愿及第。萬歷二十九年，滿朝薦41歲，六上公車不第?；丶液?，滿朝薦仍然發(fā)奮苦讀，全心全意為下一次科舉考試做準備。萬歷三十二年，滿朝薦終于中了第七科甲辰榜進士，此時，他已44歲。次年三月，他赴任陜西西安府咸寧知縣。

滿朝薦的科舉之路坎坷艱辛，歷時三十七載。僅進士就考了七次，就這七次考試，滿朝薦還作了詩“公車七上意蹣跚，歷遍炎涼內(nèi)暗酸。燈火窮年搜酉秘，風云佳會拜金鑾。蓋言衣錦跨新寵，少謝題橋滌舊瘢。寄語人間須遠視，休將冷眼覘儒冠?！?7)

二、詔降一級與逮捕入獄

滿朝薦上任咸寧知縣時，該縣正遭受嚴重旱災，赤地千里，餓殍遍野。官吏腐敗，不理民事。滿朝薦一心為民，便采取了一系列行之有效的措施：一是開糧倉，賑濟災民(8)；二是開渠引流，緩解旱情(9)；三是設義館，宣揚圣諭，勸化百姓；四是興教育、辦學校。咸寧當時只有一所學校，而學生卻有四百多人，滿朝薦采取湖南教學方法，親自為學生講課，周邊府縣很多學生紛紛前來聽課，學校越辦越興旺，人文蔚起，名士云蒸。

滿朝薦竭誠為百姓辦事，老百姓無不送上禮品，但都被滿朝薦婉言謝絕，他說“我食了皇上俸祿，理應為民辦事”。滿朝薦的清正廉潔得到了平民百姓的贊揚，但卻遭到奸人記恨。

滿朝薦任知縣時，明神宗派遣宦官分赴各地開礦、征稅、采珠。梁永奉命前往陜西征收名馬、貨物，他縱容手下魚肉百姓，掠奪財物。梁永所到之處，縣令無不恐慌避讓，唯有滿朝薦與之爭鋒相對。有一次，咸寧生員鄒顧等道行遇劫，是梁永之輩所為，滿朝薦得報后，親自率領衙役逮捕梁永黨徒問罪。梁永之徒憎恨滿朝薦，并誣告滿劫去稅銀、刑禁稅役。明神宗偏信小人，下令“以朝薦蒞任未久，姑降一級”(10)，削去滿朝薦知縣職務，降為廣西布政使司都司。

降職不久，滿朝薦得到了陜西巡撫顧其志和咸寧縣的眾多紳士，以及民眾的竭力上疏鳴護。顧其志彈劾梁永怙惡不悛，擅鑄兵器，私養(yǎng)軍士千余等罪責。朝廷下旨恢復了滿朝薦的知縣官職。

萬歷三十五年六月，梁永之徒試圖將掠奪的大量金銀珠寶偷運回京，假借進貢以潛出關。滿朝薦得知后，迅速派人追至渭南，殺死梁永黨徒數(shù)人，盡奪其裝，收歸國庫。梁永惡人先告狀，捏造事實，誣陷滿朝薦劫奪稅銀、貢物，殺害刑稅官員，明神宗輕信小人，不加調(diào)查便下旨逮捕滿朝薦入獄。萬歷三十五年七月，輔臣朱賡、吏科給事中劉道隆、翁憲祥，兵科給事中袁懋謙、朱一韓等上疏申救，宋神宗沒有批準。八月十八日，逮解滿朝薦的錦衣衛(wèi)緹騎到達咸寧時，咸寧百姓自發(fā)集結(jié)起來，沖向錦衣衛(wèi)住所，想要圍救滿朝薦，滿朝薦為了成千上萬咸寧百姓的安危，勸說大家回家，自己毅然束裝就道，被捕入京。滿朝薦進京后被關入北鎮(zhèn)撫司獄，從此，便開始了長達七年的牢獄生活。

三、出獄歸里與復詔未任

滿朝薦入獄后，很多名人紳士為滿朝薦伸冤，請求釋放滿朝薦。大學士朱賡多次上疏奏請釋放滿朝薦，咸寧縣紳魏應開等28人、百姓許濟川等52人從關中到京城為滿朝薦伸冤，刑科給事中肖近高也請求釋放滿朝薦，吏科給事中姚士慎上疏申救，工科給事中何士晉上疏論救，大學士葉向高題奏請允許放歸奔喪，釋放滿朝薦、王邦才。在獄七年時間里，滿朝薦常常以松明志，警示自己要經(jīng)得住考驗。

萬歷三十九年，辰州府通府鄉(xiāng)官布政使張文耀、副使鄧啟愚、行人石廷舉、同知楊正蘇，知州王家瑞等，通府舉人廉威等，府縣生員李時萃160人及麻陽鄉(xiāng)民李春芳等分別呈文，請寬釋朝薦。麻陽知縣何憲在轉(zhuǎn)呈上述保稟時言，麻陽自開辟以來，起家為進士僅朝薦一人，就一邑論，不豈難乎！朝薦言不以一第為梯，榮躋既計，而以一心為忠君報國，矢志九死，甘心一系，此就時論朝薦之才不愈難乎！伏乞俯憐朝薦為臣子之心，將通府官民士大夫下情，轉(zhuǎn)詳兩院并獻重瞳，泣無辜之罪，解易簡之網(wǎng)。(11)

萬歷四十一年正月，巡撫湖廣右金都御史董漢儒、六月刑科給事中姜性上疏論救。八月初五，大學士葉向高進言釋放累臣滿朝薦。二十日，同意了葉向高的奏請，朝廷下令釋放滿朝薦出獄。大學士葉向高在滿朝薦出獄后還上疏奏謝“長安市上聞朝薦等且放，無不稱皇上之德，唐虞三代之治，當在此日”。

滿朝薦出獄后過著田園生活，萬歷四十一年到萬歷四十八年期間，滿朝薦沒有步入官場，而是與鄉(xiāng)里紳士建水星閣，修長虹橋。在此期間，滿朝薦的母親、父親相繼去世。萬歷四十八年七月神宗駕崩，八月太子常洛即位，為光宗。明光宗下詔起升滿朝薦為南京刑部山西司郎中。九月光宗死，太子由校即位。

天啟元年正月，六十一歲的滿朝薦升至尚寶司典，九月，詔升尚寶司少卿。天啟二年三月，滿朝薦晉升尚寶司卿。四月，疏陳時事十可憂、七可怪。隨后滿朝薦被詔升太仆寺少卿。八月，上疏痛陳時弊，言“比者，風霾曀晦，星月晝見，太白經(jīng)天，四月雹，六月冰，山東地震，畿內(nèi)淫潦，天地之變極矣！……”(12)魏忠賢借此發(fā)揮，激怒熹宗皇帝，下旨降責滿朝薦，革職為民，滿朝薦致仕歸里。大學士葉向高極力申救，未果。十一月，大學士葉向高、工科給事中劉弘化連續(xù)上疏，請求寬恕戇臣滿朝薦。十二月，南京廣東道御史王允成上疏彈劾劉朝、魏忠賢，言“近者弄權日甚，王紀、滿朝薦并削職為編氓，是驅(qū)大臣之權在二豎也”(13)。

從天啟二年八月致仕歸里后，到崇禎元年三月滿朝薦官復原職，這七年之間滿朝薦一直削籍在里，過著鄉(xiāng)野生活。

天啟七年八月熹宗死，朱由檢即位，這是明朝最后一位皇帝，他想整頓朝綱，嚴正官風，重振大明江山，以十大罪狀懲治宦官頭子魏忠賢及其同黨，魏忠賢被放逐鳳陽，自經(jīng)于途。

崇禎元年三月，重新下旨啟用滿朝薦，滿朝薦從原來的太仆寺少卿升為太仆寺正卿，提督京營，協(xié)理倉庫，兼攝太子保事。此時，滿朝薦已經(jīng)六十八歲，病魔纏身，因而未能赴任。九月，滿朝薦病中追思生平，《自敘》末言“崇禎龍飛，年已六十八矣！顧問老臣，通朝議論，以予翦珰持危，誠世間奇質(zhì)，曠代貞臣之列，復起太仆寺正卿，兼擬勘問，協(xié)助倉庫，總攝太子太保事，恩綸三紹，欽使臨門，豈知病入膏育，應詔維艱，惟是僵仰高臥，抱恨悠悠，長泣而三嘆曰:新君未面，丹忱未抒，吾已矣夫！(14)

崇禎二年五月，滿朝薦與世長辭。

滿朝薦的一生，可謂曲折坎坷。他苦志燈窗做了官，因反貪官罷了官，一身正氣再當官，不阿權貴又丟官，他不討官、不跑官、不捧官、不壓官、不哄官、不抬官，他立志做一位清清白白、公公正正、為民作主的官，他實際也是這樣做的。盡管他堅信自己的所作所為是為國為民的正義之道，可歷史和實際嘲弄了他，盡管他一而再，再而三地被嘲弄，他仍然是不染不變不腐，兩袖清風，一身雄風，亮節(jié)高風，這種“宮風”值得贊揚，值得學習，他是苗家的驕子，他的品質(zhì)和精神是我們民族的驕傲。

[1]滿氏族譜·滿朝薦實錄.

[2]滿氏族譜.

[3]神宗實錄.

[4]滿朝薦遺稿.

[5]明史·滿朝薦傳.

[6]王秀盈.明末愛國詩人滿朝薦創(chuàng)作初論.貴州民族學院學報，1996（1）.

[7]張克忠.滿朝薦年譜.懷化師專社會科學學報，1988（4）.

注釋：

（1）（8）（9）滿氏族譜·滿朝薦實錄。

（2）滿氏族譜·卷16。

（3）王秀盈.明末愛國詩人滿朝薦創(chuàng)作初論.貴州民族學院學報，1996（1）。

（4）（5）（13）張克忠.滿朝薦年譜.懷化師專社會科學學報，1988（4）。

（6）（14）滿朝薦遺稿·自敘。

（7）王秀盈.明末愛國詩人滿朝薦創(chuàng)作初論.貴州民族學院學報，1996（1）。

（10）][明]神宗實錄·卷417。

（11）滿朝薦遺稿·詩歌。

（12）明史·滿朝薦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