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曠文清
1939年我剛滿16歲,參加了在南岳舉辦的游擊干部訓練班,此間我被一位將軍看上了,因為我會書寫、勤奮又老實,他希望收編我做他的隨身侍從。以后的11年里我一直跟隨著這位將軍,出生入死,寸步不離!甚至我28 歲成家后,仍住在將軍寓所附近,尊敬他尤如父執(zhí),而將軍也由始至終待我如同家人。這位將軍就是余程萬。
余 將 軍(1902-1955)祖 籍廣東臺山,出生于一個富商家庭,自幼受過良好的教育,早年畢業(yè)于番禺師范學校。1924年5月考入黃埔軍校一期第一隊,時年23歲,成為軍校中為數(shù)極少的有大專文憑的學生。他同年11月底于黃埔一期畢業(yè),其后還就讀于中山大學政治系,再后又進入陸軍大學一期研究系深造,文武全才。
余程萬于1936年2月5日,晉升少將銜,時年33 歲。
余程萬
1939年,任第四十九師副師長的余程萬少將,調(diào)至五十七師任副師長(師長是施中誠)。1940年,余程萬升任五十七師師長。在淞滬會戰(zhàn)、武漢會戰(zhàn)、南昌會戰(zhàn)、高安會戰(zhàn)、上高會戰(zhàn),長沙第三、四次會戰(zhàn),浙東衢州會戰(zhàn)中,他一次次地顯示出自己的軍事才華,得到了原五十七師師長施中誠、七十四軍軍長俞濟時和繼任軍長王耀武的賞識。特別是上高會戰(zhàn)中,他以頑強堅韌的意志和出色的指揮才能,帶領(lǐng)五十七師堅守下陂橋陣地,冒著猛烈的炮火與日軍第三十四師團浴血奮戰(zhàn),為上高戰(zhàn)役的勝利作出了重大貢獻,為五十七師贏得了“虎賁”的榮譽稱號。
1942年9月浙贛會戰(zhàn)后,鑒于日軍已熟識我軍番號,能破解我軍各部活動情報,七十四軍因此改變其部隊番號,軍部及其直屬部門番號改為“輝煌”,五十一師為“文昌”,五十八師為“榆林”,五十七師則由“徐聞”改為“虎賁”?!盎①S”一詞來源于《書經(jīng)》中的《牧誓上》篇:“武王有戎車三百輛,虎賁三百人。”后來,“虎賁”稱號成為歷代英勇無敵的軍隊的最高榮譽。
1943年11月,日本第十一軍在鄂西會戰(zhàn)(1943年5月下旬)之后發(fā)動常德會戰(zhàn)。常德地處湘西北,歷來是水陸交通的樞紐,可北扼長江,進逼宜昌,東指粵漢鐵路,西協(xié)黔川,戰(zhàn)略地位重要。所以,5月鄂西會戰(zhàn)之時,“虎賁”師就到此布防,抓緊修筑工事,積極備戰(zhàn)。常德會戰(zhàn)時,余師長向全軍官兵動員,發(fā)出了“城存與存,城亡與亡”的作戰(zhàn)號令。各路“虎賁”勇士同仇敵愾,誓與常德共存亡,余師長有序地部署守城,并分作三個階段御敵:城郊防御時期,城墻防御時期和城市街道防御階段。
11月18日常德保衛(wèi)戰(zhàn)開始,日軍先頭部隊在飛機的掩護下進攻,接著日軍六十八師團主力近十萬人全線進攻常德。而常德的守城軍隊只有8000 多人的五十七師,除力量對比懸殊外,槍炮彈藥和物資也很缺乏,裝備更不及日軍精良。經(jīng)過日軍14 天的飛機轟炸和大炮轟擊,無數(shù)次的攻防戰(zhàn)和白刃沖殺,戰(zhàn)斗已進入非常接近位于中央銀行師部的街道,此時余師長身邊可用的官兵已不足百人。鑒于救援軍遲遲未到,派出去接引援軍的人都失敗而回或音訊全無,12月2日晚上,余師長召集所屬將校官,宣布決定突圍,以圖與增援友軍會合。12日3日凌晨,天空一片漆黑,余師長率領(lǐng)著我和衛(wèi)士共8 人,用木梯翻過南門西面城墻,分乘三條日軍遺下的小木船,橫渡沅江向南突圍。我是余師長的上尉副官,共乘一艇時護衛(wèi)在他身邊。木船上無槳無舵,剛巧一陣北風夾著小雨,把木船吹往南岸,靠岸時遭岸上日軍的手榴彈和機槍阻擊,其他人在分散躲避時都跑失了,我們兩人一直被逼向西北方逃跑,直至天亮到達一小村落停下休息。后來有五十七師的官兵也跑到來這村落集結(jié),原來在余師長突圍后,只有柴意新團長死守在常德,所有將校都分別突圍了。12月4日,余師長命我把散兵集合起來,點名共有83 人。12月5日余師長帶領(lǐng)這八十多人往德山方向進發(fā),以圖與增援友軍會合,途中探到日軍都是向北澧水方面撤退,因而估計友軍可能已開始合圍常德。
12月8日,薛 岳 長 官 嚴 令德山方面的五十八軍軍長魯?shù)涝粗袑⑾奁诳藦统5?。推進中的五十八軍新編十一師遇到了我們自常德突圍的八十多人殘部,余師長遂命杜鼎團長帶這八十余人協(xié)同新編十一師反攻常德。占領(lǐng)常德日軍已經(jīng)撤守,常德成為空城,新編十一師于12月9日從德山老碼頭渡口入東門列隊開進常德。在常德的斷垣殘梁中,奇跡似地竟走出一些幸存的五十七師官兵。大家望著國旗再度招展于殘缺的中央銀行大樓時,不禁痛哭失聲。
剛回常德僅數(shù)天,余程萬被認為遺棄部屬放棄守土,軍委會下令拘押,由濱湖警備區(qū)副總司令傅仲芳負責執(zhí)行,我和李岳山上尉參謀陪伴著被押的余程萬同往重慶。其他突圍退卻的將校官長,一律都要按革命軍連坐法處置,決不寬待。但在戰(zhàn)后真正遭到懲處的僅余程萬將軍一人,蔣介石曾揚言要槍決余程萬。時在陸軍大學特別班第六期深造的丘維達將軍于回憶錄中,即提及蔣介石在主持該期畢業(yè)典禮時當眾宣讀槍決命令。后來經(jīng)軍法執(zhí)行總監(jiān)部審判(審判長為張治中上將),咸認余師長死守常德達15 晝夜,其情可憫,改判五年徒刑,但未獲軍委會允準。后得七十四軍前軍長俞濟時和軍長王耀武向蔣介石求情,又得到常德百姓簽名和縣長戴九峰聯(lián)名求情上訴,聲稱常德會戰(zhàn)時全城已被日軍炮火夷為平地,只剩中央銀行殘破大樓,五十七師官兵守城為國捐軀,彈盡糧絕,實守無可守已盡全力。余程萬被囚四個月后,離開重慶南岸土橋監(jiān)獄無罪釋放,隨即任命為七十四軍副軍長之職。
為了紀念常德會戰(zhàn),當時在重慶土橋監(jiān)獄坐牢的余程萬,覺得有責任把常德會戰(zhàn)那些壯烈的事跡記錄下來,而名作家張恨水當時也住在重慶南岸土橋附近山中的一處草廬,余程萬就派我找到了張恨水,交給他兩包剪報、行軍日記、地圖、筆記和照片,希望他能夠?qū)懴隆盎①S”軍的感人故事。愛國將士的壯烈事跡使張恨水很激動,但是他當時還沒想到以此來寫一部小說,因此他以沒上過戰(zhàn)場不懂得軍事婉謝了。我當時要照料正在坐牢的余師長,和李岳山參謀住在土橋附近,此后便常常探訪張恨水跟他聊天,還送他日用品,對他口述一些自己在戰(zhàn)爭的見聞。張恨水不再說拒絕的話了,只應允以先研究材料,等有時間再寫。后來他果然寫出了《虎賁萬歲》??上沂詹啬且徊吭b舊版,在60年代僑居香港時,被襲港颶風打濕浸壞了。
1955年8月24日,流落香港的余將軍在其寓所遭劫匪所擒,警察與劫匪槍戰(zhàn)時,將軍不幸遇難。
虎賁軍
“賁”(音:奔)意思是虹虎舞跑,像虎一樣勇猛有力。古代時指守衛(wèi)王宮、護衛(wèi)君主的專職人員和軍中驍楚者、勇士。
“虎賁”軍——七十四軍是整個八年抗戰(zhàn)期間,中國軍隊作戰(zhàn)能力最強、戰(zhàn)果是最輝煌、得到評價最高的部隊。
“虎賁”軍的稱號是七十四軍(確切地說是七十四軍下屬第五十七師)在上高會戰(zhàn)中用血換回來的。而在常德會戰(zhàn)中,五十七師表現(xiàn)極為英勇。當時,第五十七師固守常德,與日軍3 個主力師團血戰(zhàn)16 晝夜。日軍先后使用飛機、大炮、毒氣輪番進攻,第五十七師官兵傷亡殆盡,最后該師所有勤雜政工人員全部上陣,師長余程萬親率衛(wèi)隊參戰(zhàn)。戰(zhàn)至彈盡后,官兵只好肉搏,但仍誓死拼殺,戰(zhàn)況慘烈空前。此役僅第五十七師就斃傷日軍萬人以上,但幾乎損耗殆盡,此時全師不足600人只有師長余程萬率180 人突圍,其余官兵自愿與常德共存亡,與突入城內(nèi)的日軍逐屋爭奪,以血肉之軀打出了“虎賁”的聲威。6 天后余程萬率殘部隨反擊部隊又殺回常德,收復常德,最后僅存83 人。
陸軍七十四軍五十七師指揮系統(tǒng)
師長:余程萬
副師長:李琰
參謀長:陳噓云
師步兵指揮官:周義重
一六九團團長:柴意新
一七零團團長:孫進賢
一七一團團長:杜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