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 容

倒 車

妹妹，我與你的聲音相遇在潿洲島

二十年前你錄了一條廣告只掙了七塊錢

廣告商對你說，你的聲音會傳遍天涯海角

黑暗的香蕉樹下，你在說“倒車，請注意！”

我被分配進(jìn)一間客房412，怎么回事？

怎么會是你的生日號碼？

你是提前來潿洲島等我嗎？

我從412房間望出去

比漢堡包要精致得多的層層火山巖

用硬朗裸露的姿勢挑逗大海

而大海用一天親近她，用另一天躲避她

他多像你愛過的男人

他們總是留給你一些細(xì)碎的貝殼、小石子

和比“黃金海岸”還要柔細(xì)的沙

硌疼你的眼晴

妹妹，更奇怪的是從潿洲島回到北海

在老街那條窄得只能摩肩抱乳的摩乳巷

我與年輕時的姥姥相遇

她現(xiàn)在不姓陳了，她請我吃了一碗活著時最愛的銀耳羹

還與我在菩提樹下合影留念

我想到了你，故意讓我聽到的聲音：“倒車，請注意！”

你是在暗示我“過去，請注意！”

你倆站在我到來之前的未來的樹下等我嗎？

小時候姥姥問，你們長大找個什么樣的丈夫？

“像爸爸那樣的！”

直到你死去，我們倆都沒有找到

難道我們的愛人隱藏在過去的某個拐角？

“倒車，請注意！”

妹妹，你能再透露一點(diǎn)嗎？

我將在未來的哪一天遇見過去的愛人？

他長得像普京還是歐陽洵？

如果他來了，你是讓我替你愛他？

那些田野

那些田野

我從未去過

據(jù)父親說是我的老家

近來雨水不止，像漁民發(fā)亮的海灘

你在老家，睜開眼合上眼

為我一個人種玉米

我突然想起一則廣告：至此，中心再無山水

突然斷電了，你站在舞臺的光圈里

對我說，年輕的時候，我愛過一個女子

背叛了我，我不知道怎么來愛你

用一輩子，一輩子都是你一個人的

我在另一個光圈下對你說，想和你待在老家

每時每刻都是彼此的

褶皺的身體被堅實(shí)的土地展開

我們不需要認(rèn)識別人

只要認(rèn)識植物，動物，宇宙和自己

此時我只能在風(fēng)箏上寫下這首詩

用風(fēng)箏填滿我和

一個人的一輩子

我是我一個人的白天

親人，即使你

用清水喂養(yǎng)我

我也仍然不在你的深井里沉思

我不需要用鮮花綻放我中年的房子

不需要鏡子裝飾我的墻

不需要黑夜和嗜睡的貓

不需要房間里的燭火

不需要星空

甚至不需要白天的陽光

我是我一個人的白天

哪怕白天只有——一秒鐘

我也要接受尼亞加拉瀑布龐大的洗禮

身材弱小卻渴望水和一切的悲憫

如果可以選擇

我就試著愛上這南方的海水

這咸澀的水里能夠找到那塊來自北方的石頭嗎？

如果還可以選擇

我將和你凝視同一片樹葉

平靜的黃昏一直到達(dá)晚年

或者雪夜的拐角一只松鼠

涌入，對著我的鏡頭默誦道德經(jī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