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王東照

澧水河的早晨

澧水河剛剛醒來，我看見一叢叢

龍蝦花，在岸上繁衍著罪惡，

它冷艷，卓越，怒放，像阿妹的

眼神。是一陣風，吹散了

我行走的方向。阿哥的歌聲

暗藏陰謀，像是我失散多年的

遠方兄弟，他自由，蒼老，憂傷

卻讓我突然想起湘西的土匪

叢林里的部落和野蠻的天空。

河水并不清澈，有太陽的影子。

《哭嫁歌》最后明快的高音

讓我記住了土家族的姐姐

唯有吊腳樓隨手丟棄的扎染顏料，

順著河水，越走越遠。

黃石寨的陽光

世界唯一的張家界地貌

加深了我對黃石寨的印象

因為獨特，所以不敢輕易觸摸

上午九點，在森林公園的石壁上

一朵陽光，晃頭晃腦。

這些光芒，藏在山石里似乎太久，

像放生的蝴蝶，撲棱棱，飛來飛去。有意躲開人群的追逐，

幾次捕捉，卻被汗水浸染。

我用三個小時登上黃石寨的最高峰，

每到一處，它一路伴隨，

它想把我的心挖空，

它想把我的眼睛運到

離天空最近的地方。

黃龍洞

如果沒有你，武陵源也許不會

被人們記住。洞口并不大

我生怕腳步卡在你的喉嚨里，

人群里，生銹的嗓子故作吼上兩聲。

在洞里行走，需要仰望。

撫摸之后，我完全相信了

你億萬年前的風流，相信世界

有多大，你的力量就有多大。

五月的陽光在你頭頂炎烤

你最清涼。冬天的雪花

覆蓋你的身體，你最溫暖。

終年被風雨收藏，卻如此孤單。

黃龍洞，是什么捆住你的腳步，

靠磷火取暖。你又是用哪種語言

和誰交談，年年歲歲生長的理由。

煙雨天子山

當我從一座山飛向另一座山

向陽的一面，始終都在

煙雨里睡眠。天子山生來就有

一汪藍色的眼睛，注視你——

在煙雨里穿梭，我已經(jīng)遠離塵世

發(fā)抖的心，和白云一同呼吸

反反復復清洗身上的銅臭。

天子山，你像一個個魔棒

變幻著，如果你睜開眼睛

世界的一面在積雪，另一面卻在流汗。

是你，天子山——在濕潤的時光里，

做著夢，和日月交談，丈量著天地，

見證著陰陽，講述著湘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