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自君
她是我的后媽,我一點兒都不喜歡她。我不喜歡她的樣子,不喜歡她的打扮,不喜歡聽她說話,不喜歡和她同桌吃飯。總之,不喜歡和她有任何往來。她曾多次試圖跟我聊天,接近我,都被我冷漠地擋了回去。
她老是穿著幾件舊衣服,不會打扮自己。她每天煮飯、洗衣、喂豬、種菜,好像總有忙不完的事,卻也沒見她折騰出什么花樣。爺爺?shù)牟∫廊徊灰姾棉D(zhuǎn),爸爸的腰仍然經(jīng)常疼痛,家里的生活條件也沒有什么改觀。
讀初中時,我不喜歡上英語課,總是在英語課上開小差,課后作業(yè)也經(jīng)常不做。有一次,老師批評了我,我不服氣,把一瓶墨水灑到了老師的白色襯衣上,然后沖出了教室。
她知道這件事后很生氣,不停地教育我,要我學(xué)好英語,一定要聽老師的話,還要我給英語老師賠禮道歉。雖然她的語氣不是很重,我聽著卻很不舒服,大聲反擊說:“你是我什么人?你有什么資格管我?”聽到我的話,她漲紅了臉,停頓了很久,最終嘆了口氣,沒有再批評我。
初中畢業(yè)后,我到了離家百里外的張家界旅游學(xué)校讀書。她對爸爸說:“孩子到城里念書,開銷就大了。咱們在村里也賺不到錢,不如到城里打工吧,也方便照顧孩子?!?/p>
我離家讀書,就是不想見到她,她卻要跟我一起到城里去。因此,我堅決反對,但最終還是沒有改變家長們的決定。就這樣,她跟著爸爸來到了城里收廢品,每天挑著籮筐滿街走,一個單位一個單位地跑,一家一家地吆喝,把收來的廢銅爛鐵、舊書舊報、飲料瓶子、包裝紙盒,換成一張張的零錢。
我是從山村里走出來的孩子,害怕被同學(xué)們看不起。我生怕同學(xué)們知道那個衣服又舊又臟、雙手粗糙的收破爛的女人是我的后媽。于是我跟爸爸說:“你們收廢品我不反對,但不能去我們學(xué)校,同學(xué)們知道了會笑話我的?!?/p>
爸爸的臉色很難看,良久才說:“學(xué)校學(xué)生多,舊課本、舊作業(yè)本也多,這些東西賣價好,我們一定要去的。這樣吧,以后我們?nèi)チ瞬桓愦蛘泻艟褪橇?,他們是不會知道的。?/p>
她也接過爸爸的話說:“你沒必要那么自卑,咱們是靠自己的雙手吃飯。自己要看得起自己!”
這一次,我認為她的話有道理,但我始終擺脫不了心里的自卑感。
來到城里后,生活習(xí)慣的改變,讓適應(yīng)能力不強的我患上了胃病。但是,我不想在她面前示弱,每次胃痛難受,我就買點止痛藥暫時應(yīng)付一下,然后裝出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而這樣的做法,讓我的胃病越來越嚴重了。終于有一天,我胃疼得昏了過去。
醒來時,我發(fā)現(xiàn)自己躺在醫(yī)院的病床上,床邊茶幾上放著奶粉、核桃粉等容易消化的營養(yǎng)品,而她,則趴在床邊睡著了。看著她有些花白的頭發(fā)、破舊的衣服、長滿繭的手,我忽然想起,爸爸這幾天不在家,我昏倒后是她把我背進了醫(yī)院。
護士進來換藥,見我醒了,告訴了我昨天事情的經(jīng)過:“昨天是你媽媽背你來醫(yī)院的,當時把你放下來后,她的背都有些直不起來了,還不停地求醫(yī)生一定要治好你。后來她就一直守在你身邊,整夜都沒有合眼?!弊o士說著,又看了一眼她,“真不知道她這么瘦,是怎么把你背過來的。”
聽到護士的話,看著她那瘦小的身軀,我的喉嚨哽塞得說不出話,眼眶突然濕潤了。我久久凝視著她熟睡的樣子,第一次覺得她是那么美麗。
回想著她進我家后的點點滴滴,我忽然意識到,她是在以一個農(nóng)村婦女的勤勞、節(jié)儉、淳樸、善良,經(jīng)營著這個家,養(yǎng)育著我。她舍不得打扮、舍不得買衣服,卻從沒有讓我受過苦。一股暖流在我心中翻涌,激起朵朵幸福的浪花。
我想,以后的日子我一定要把她當成我的親媽一樣,尊重她、孝順她。
(指導(dǎo)老師 張智勇)
(責任編校 王鵬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