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啟斌

《富春大嶺圖》為黃公望晚年最具代表性的精品之一，因繪黃公望晚年隱居之地浙江富陽城外東北主山赤亭山前大嶺的勝境而得名。右上角有黃公望題跋“富春大嶺圖”，左上角則題“大癡為復(fù)孺畫”，并鈐“黃”、“大癡”長方印及“一峰道人”方印?！皬?fù)孺”為黃公望好友華亭曹知白外孫邵亨貞的字，故知此件作品是黃公望往來松江時應(yīng)邵亨貞的邀請而創(chuàng)作的作品。畫家將晚年隱居之地富春江一帶的景色描繪下來贈予對方，以慰松江小友，從中亦見二人之間的深厚情誼。

清人張庚認(rèn)為此圖為嚴(yán)江子陵灘附近真境（見《圖畫精意識》），實誤。此圖乃繪富春鄉(xiāng)春明村一帶的自然景色，即赤亭山前著名山峰大嶺的景色。按《富春縣志》記載，黃公望曾隱居富春鄉(xiāng)春明村，故被認(rèn)為是富春鄉(xiāng)春明村人。春明村在縣境東北大嶺一帶，此地主山為赤亭山，又名赤松子山、雞籠山或華蓋山，山東20里為廟山，有赤松子廟，黃公望墓即在山下?！陡淮捍髱X圖》是黃公望以所熟悉的這一帶山川景物為對象而創(chuàng)制的作品，是對大嶺優(yōu)美雄奇的靈秀景致長期觀察、體認(rèn)后的真情流露，有著作者深厚的情感寄托。《富陽縣志》記載了康熙間縣令錢晉錫所作的碑銘，認(rèn)為黃公望所作《富春大嶺圖》是此地大嶺景色無疑。

從《富春大嶺圖》上可以充分領(lǐng)略到大嶺一帶景色的秀美、幽深、崇峻、雄奇。中幅作一高峰隨勢而上，幾重山勢逐層向遠方延伸，增添了畫面高遠峻拔的氣象。作者將整幅繪畫的空間壓縮得非常逼仄，雄峻幽深的畫面空間由此被確立出來。山峰轉(zhuǎn)折處樹林則隨山勢生長，林木茂密，無聲地傳遞出幽深的氣息。作者雖沒有用色彩描繪林木的碧郁，墨分五彩，已然呈現(xiàn)出山間林木蓊蓊郁郁的氛圍。由于是深秋季節(jié)，木葉開始凋落，江水遼闊，更彌漫著幽靜、凄清的氛圍。畫中一橋飛架于山澗，臨嶺小路在山腳臨江處不斷地向深處延伸，出沒無際，交代出大嶺所處的位置，映襯出無人行走時大嶺的幽深和清遠。遠處澗水則飛流而下，不斷直瀉谷底，亦使人如聞水聲潺湲，與畫面下幅無聲涌動的江水互相呼應(yīng)，動中有靜，進一步營造出寂靜、清涼、碧幽、深邃的畫面情境，深獲“鳥鳴山更幽”之效。

畫面右下角樹木、水獺環(huán)境的處理頗為精妙，為作者重點關(guān)注的部分，作者并沒有直接描繪水獺，而是從不斷飛瀉、流淌的泉水中交代出水獺所在的位置。一叢茂密的樹叢遮掩處，便是水獺所處之地。樹叢為實，水獺為虛，一虛一實，極見畫家用心之妙。從這一虛一實的對比處理上，我們確實感受到了畫家奪造化、駕馭自然山川的能力。如果沒有對自然山水的真實觀察，很難想象他的山水藝術(shù)為什么有如此感人的魅力。

《富春大嶺圖》筆墨簡約，布勢雄奇，具有明顯的荊浩、關(guān)仝的筆墨遺意，顯然摻入了荊浩、關(guān)仝的筆法，并有意識地與董、巨的筆墨意境融合，用筆方圓兼?zhèn)洌绞宰黢宀?，便神完氣足，確實不愧為元代山水畫的典范之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