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偉濃 寇海洋

(暨南大學華僑華人研究院，廣東廣州 510632)

一、相關概念的界定

近年來，公共外交逐漸成為一個熱門話題，成為各國爭相討論的焦點。然而，對于什么是公共外交，國內外專家學者從不同視角給出了多種定義，可謂仁者見仁，智者見智。在眾多的論述中，趙啟正在《公共外交通訊》創(chuàng)刊號中提到:公共外交(Public Diplomacy)，它和政府外交組成國家的整體外交。參與公共外交的各方從各種角度表達本國國情，說明國家的政策，表現(xiàn)本國文化，介紹外國公眾對本國有興趣之處以及解釋外國對本國的不解之處;同時在國際交流活動中了解對方的有關觀點。通過公共外交，可以更直接、更廣泛地面對外國公眾，從而能更有效地增強本國的文化吸引力和政治影響力，改善國際輿論環(huán)境，維護國家的利益，表現(xiàn)本國的國際形象［1］。他提出的這一說法較為全面地概述了其內涵，也受到了多數(shù)學者的認同。

有關新型華人社團的定義，在學術界尚未達成共識。一般來說，華人社團是以華人為主要成員，以地緣、血緣、業(yè)緣、經(jīng)濟利益、政治目的、慈善意圖、興趣愛好、宗教信仰、學術教育等為紐帶而自愿組成的民間組織機構。筆者認為，新型華人社團是相對于傳統(tǒng)華人社團而言的，大致是1970年以后以上述某一特定因素為紐帶成立的社會組織形式。其類別主要為同鄉(xiāng)會、校友會、慈善團體、專業(yè)科技文化組織、娛樂體育組織、婦女組織、職業(yè)組織、法律組織等，其活動大多不局限于社團內部，而是積極開展與其他社團的合作，加強居住國及祖籍國之間的聯(lián)系，是較為活躍的組織機構。

這里所說的“文化中介”，是指海外新型華人社團在其所開展的各項活動中所扮演的居間角色，一方面指新型華人社團是居住國公眾了解中華文化的“中介”，另一方面指新型華人社團也是中國了解外來文化的“中介”。華人社團如何充當這一角色是一個非常有價值的學術問題。本文試圖從文化視角，以新型華人社團典型案例闡述其開展的文化活動，來探討它在中國公共外交中的文化中介功能。

二、中國公共外交與新型華人社團互動的可行性分析

(一)中國開展公共外交的必要性和重要性

改革開放30多年來，中國在政治、經(jīng)濟和軍事等硬實力上取得了快速發(fā)展，影響力不斷增強，在國際舞臺上也占據(jù)著重要地位。然而，就中國軟、硬實力的發(fā)展現(xiàn)實而言，中國所面臨的形勢是“硬實力”的快速成長與“軟實力”的嚴重“赤字”，即兩者之間的嚴重反差。由于中國國際輿論影響力及話語權等軟實力的薄弱態(tài)勢，國際主流輿論或因對中國國情不了解，或因意識形態(tài)、價值理念的差異以及對中國快速發(fā)展的不適應，對中國仍有很大程度上的誤解、疑慮甚至偏見。如何改變國際社會對中國的不公正看法，塑造有利于我國發(fā)展的國家形象，是一個亟待解決的問題。而近年來，隨著公共外交理論的興起，通過開展豐富多彩的公共外交活動是改善這一局面的有效途徑。

開展公共外交的意義和作用已經(jīng)成為國內的共識。正如劉宏教授所說的，“成功的公共外交政策的制定與實施需要我們對中國發(fā)展的現(xiàn)狀、特點及未來走向有清醒的認識，并在此基礎上通過不同的方式影響國外公眾、非政府組織和政府對中國的看法，從而推動中國的國家利益”［2］。近年來，我國政府逐漸重視公共外交活動的價值，強調大力開展公共外交活動。外交部官員馬朝旭曾表示:“中國的發(fā)展已成為國際社會關注的焦點，中國與世界的聯(lián)系空前緊密。在新形勢下，加強‘公共外交’、加深中國與世界的相互了解勢在必行?！保?］2009年8月，胡錦濤總書記在駐外使節(jié)會議上提出，開展好公共外交是新形勢下完善我國外交布局的客觀要求，也是中國外交工作的重要開拓方向。同時還指出，進一步加強公共外交的目的，是積極引導國內輿論配合國家總體外交，加大對外國媒體、重要智庫、社會各界人士工作的力度，努力引導國際輿論客觀看待我國發(fā)展，增進外部世界對我國基本國情、價值觀念、發(fā)展道路、內外政策的了解和認識，樹立我國負責任大國形象［4］。這些言論充分說明，政府層面已開始重視開展公共外交活動，該活動已成為改善國家形象、構建國家軟實力的重要途徑。

(二)新型華人社團作為中國公共外交資源的可行性

當今，海外華僑華人人口眾多，據(jù)莊國土教授研究估算總數(shù)約有5000萬。這一龐大的移民群體既是居住國政治、經(jīng)濟、文化等領域的積極參與者，是其居住國與祖籍國交往聯(lián)系的橋梁，也是中國現(xiàn)代化建設和發(fā)展的獨特資源。既往事實證明，海外華人在中國民族興亡、國家建設、改革開放等方面均作出了積極貢獻，也為中外文化交流與民間交往發(fā)揮了重要的作用。那么，海外華僑華人作為中國公共外交的重要資源，理應也可以發(fā)揮應有的作用［5］31。同時，海外華僑華人還兼有更廣泛的特殊角色，他們既是公共外交活動的受眾，又是活動的參與者，在居住國與祖籍國間起著中介作用。

作為華人社會三大支柱之一的華人社團，是支撐華人社會存在與延續(xù)的重要力量，更是華人組織活動、傳承中華文化的重要載體。1970年以來，隨著中國新移民及華人再移民的涌現(xiàn)，為了適應新環(huán)境，華人在居住國成立了形形色色的新型華人社團，這些社團對溝通當?shù)厝A人社會與居住國政府及祖籍國的關系，對傳播和弘揚中華文化，促進多元文化發(fā)展，發(fā)揮了不可替代的作用，日益成為華人社會不可忽略的力量。同時，他們積極參與居住國的各項活動，一定程度上展示了華人的良好形象，從一個側面為中華民族進行了“國際公關”。

相比傳統(tǒng)社團而言，新型華人社團具有更為獨特的優(yōu)勢:較為了解中國近幾十年的發(fā)展變化，更能客觀真實看待中國的發(fā)展，有助于居住國及祖籍國之間的各項交流;大多數(shù)社團人員所受教育程度高，參與社會活動能力強，能夠發(fā)揮一定的社會名流效應，對于開展中外關系的交流具有強烈的責任感和影響力;新型社團組織形式多樣，結構較為靈活，不限于社團內部活動，積極開展與其他社團的聯(lián)合。其所開展的活動也自覺或不自覺地顯示出是中華文化的傳承者、中國國家形象的塑造者、居住國中國形象的代表者等角色。正是這一地位，可以充當中國公共外交的行為主體之一，發(fā)揮其特有的作用。

綜上所述，為使我國在政治上更有影響力、經(jīng)濟上更有競爭力、形象上更有親和力、道義上更有感召力，中國亟須開展行之有效的公共外交活動，而在這種公共外交活動中，海外新型華人社團是一支不可忽略的重要力量，可以作為中國公共外交活動的行為主體之一，發(fā)揮其應有作用。中國公共外交和海外新型華人社團具有互動的可行性，有利于提高中國國家形象，改善不利的輿論環(huán)境，維護和促進國家根本利益。

三、海外新型華人社團的文化活動

海外新型華人社團在居住國及祖籍國的活動具有多重功能，在政治、經(jīng)濟、文化和社會等各領域都起著重要的作用。據(jù)分析，幾乎所有的華僑華人組織都經(jīng)常開展社團活動，23．8%的華僑華人社團每周都進行活動，25%的華僑華人組織每兩周舉行一次活動，31．2%的社團沒有固定時間，根據(jù)社團領導人及其成員的時間機動而定。這些社團中，以語言教育、文化藝術、體育、武術等文化類活動為主的約占30%。尤其是新型華人社團，在開展各項活動中積極活躍，成為當?shù)孛癖娏私庵腥A文化的窗口，有助于改善西方媒體中的不實報道，促進中國國家形象的塑造，營造良好的輿論環(huán)境。下面通過典型的新型華人社團案例具體闡述。

(一)中巴文化交流的積極推動者:巴西華人文化交流協(xié)會

巴西華人文化交流協(xié)會創(chuàng)建于2000年12月2日，是一些有志于促進中巴文化藝術交流的中青年華人華僑發(fā)起成立的。該社團本著愛國愛鄉(xiāng)、弘揚和傳播中華博大精深文化的宗旨，團結廣大僑胞，擁護和支持祖國統(tǒng)一大業(yè)，促進中巴兩國人民友好往來，推動兩國文化、科技、經(jīng)貿交流，積極奉獻海外赤子的一份力量。經(jīng)過十多年的發(fā)展，這一社團已在巴西華人社會中成為充滿活力和頗有影響力的組織。成立以來，已成功舉辦“中巴文化研討會”、“中國人在巴西發(fā)展史研討會”、“中巴法學研討會”等，促進了雙方關系的良好發(fā)展。每逢中國傳統(tǒng)節(jié)日，社團就組織各種聯(lián)歡活動，讓華人切身感受到中華文化的氛圍，也讓居住國民眾了解到華人的節(jié)日文化。社團還開辦華文教育，建立圖書館，定期舉行講座，并舉辦棋類、乒乓球、武術等一些文體活動，豐富華人的文化娛樂生活，受到了當?shù)鼐用竦南矏?，成為了解中國文化的窗口。同時，社團還積極將中國的二胡與巴西的桑巴舞進行了有機結合，向巴西社會展示了兩者的美妙旋律;邀請中國的一些民族藝術團體赴巴西展示中華藝術文化，推動了中巴兩國的文化交流?？傮w來說，這一社團對推動中巴兩國人民的文化交流起到了很好的橋梁和紐帶作用。

(二)促進中美關系發(fā)展的典型:百人會

百人會(Committee of 100)，“百人委員會”的簡稱，是美國一個無黨派、非政治性的全國組織，由一批在各自的領域作出杰出貢獻的美籍華人組成。由建筑大師貝聿銘以及大提琴家馬友友等人共同發(fā)起，于1990年5月在紐約成立，其宗旨是:憑借會員在各方面所扮演的領導角色，去改善華人權益，提升華人地位，促進中美關系的新發(fā)展。百人會并不以政治期許作為中美以及美籍華人與美國人之間的溝通橋梁，成立20多年來，按宗旨和成立宣言精神，在爭取華人權益、促進中美關系的改善等方面頻繁活動，積極開展工作［6］274。隨著中美關系的變化以及華裔在美國的影響力俱增，百人會扮演的角色更加重要。如今，百人會已經(jīng)發(fā)展成為美國最有影響力的全國性華裔組織之一，在美國政界十分活躍，對推動中美關系發(fā)展發(fā)揮了積極的作用。

百人會主要從三個方面推動中美關系的發(fā)展，一是定期出版會員對中美關系看法的白皮書，二是定期走訪海峽兩岸，三是組織民意調查。據(jù)百人會第五任會長、賽貝斯公司董事會主席程守宗說:“目標很明確，就是讓美國社會進一步了解中國，幫助在美國的同胞在各個領域爭取更多機遇。”［7］吳邦國委員長在會見百人會代表團時表示，希望“百人會”利用自身優(yōu)勢，發(fā)揮橋梁作用，在增進中美兩國彼此了解與促進合作等方面做更多的工作［8］。百人會在促進中美關系良好發(fā)展、推動兩國公眾相互認識和了解方面作出了突出貢獻，為新型華人社團推動中外關系發(fā)展樹立了典范。

(三)統(tǒng)一文化的踐行:歐洲華僑華人聯(lián)合會

歐洲華僑華人社團聯(lián)合總會是1992年5月8日在荷蘭鹿特丹成立的非牟利組織，其宗旨是加強歐洲華人社團之間的聯(lián)系，促進彼此間的了解與合作，不論其宗教信仰、政治觀點如何，也不論其來自不同地區(qū)和文化風俗的差異，力求以團體的力量爭取旅歐華人的共同利益，為提高華人的政治、經(jīng)濟、社會地位而努力。目前，歐華聯(lián)會有24個國家200多個華人社團參加，已成為海外最大的、也是全球唯一的一個跨國洲際華人社團組織。

歐洲華僑華人聯(lián)合會成立20年來，一直致力于維護祖國統(tǒng)一大業(yè)，從多方面向世界說明祖國統(tǒng)一的重要意義，并用自身的實際行動維護國家形象，反對分裂行為。在其舉行的每屆年會上，均表示促進中國統(tǒng)一是海外華僑華人不可推卸的責任與義務，堅持“一個中國”原則，反對分裂國家活動，為中華民族的和平統(tǒng)一貢獻自己的一份力量。同時，它還通過組織各種活動向歐洲傳遞中國統(tǒng)一的意義。此外，它還成為歐洲華人以共同聲音與歐盟進行對話的平臺，并通過與歐盟官員的頻繁接觸和定期會晤，在反獨促統(tǒng)、西藏問題等方面向歐方表明了歐洲華僑的立場和態(tài)度［9］。這一系列活動利于歐洲民眾了解中華民族的真實意愿，成為中歐雙方溝通的重要平臺。

四、新型華人社團在中國公共外交中的文化中介功能

從上述典型案例可知，新型華人社團可以充當中華文化和海外文化間的中介角色，中國公共外交的開展需要運用這一特殊角色來改善中國國家形象，營造較為有利的國內外輿論環(huán)境。文化交流是平等的、雙向的交流過程，既是外國公眾了解中華文化、認識理解中國的過程，也是中國了解外國文化、認識其他國家和民族的過程。正如德國著名理論家哈貝馬斯所指出的:“不同的文化類型應當超越各自傳統(tǒng)和生活形式的基本價值的局限，作為平等的對話伙伴相互尊重，并在一種和諧友好的氣氛中消除誤解，擯棄成見，以便共同探討對于人類和世界的未來有關的重大問題，尋求解決問題的途徑。這應當作為國際交往的倫理原則得到普遍遵守。”［10］265所以，中國開展公共外交的過程是一個雙向交流的過程，而新型華人社團正好具有中國開展公共外交所扮演的文化中介的功能。

(一)新型華人社團是外國公眾認識中華文化的中介

新型華人社團在居住國開展的各類文化活動是外國公眾了解認識中華文化的平臺。每當中國傳統(tǒng)節(jié)日，華人社團均舉辦各類豐富多彩的習俗活動，是華人傳承中華文化的體現(xiàn)，也是當?shù)孛癖娬J識中華文化的窗口。每當居住地移民文化巡游活動開展時，社團均積極參加各類演出，特別是采取多個社團相互合作的方式，既加強了華人社團之間的團結，也是當?shù)孛癖娬J識中國形象的窗口。特別是近年來，隨著中國經(jīng)濟的發(fā)展，中外文化經(jīng)濟交流日益廣泛，華人社團開展的中文培訓、傳統(tǒng)文化(如武術、中醫(yī)、飲食)等特色活動，更是吸引了當?shù)孛癖姷呐d趣，有利于從文化層面認識中國。

在全球化的進程中，新型華人社團逐漸向國際化發(fā)展，實際上，它們在這些國際舞臺上更能展示愛好和平的中國傳統(tǒng)文化，消除人們的威脅心理。這一特點對促進國際間的文化交流與聯(lián)系更為有利，能夠促進不同國家不同文化的多重磨合，成為擴大中華文化影響力的有效途徑。新型華人社團開展這類活動，更易于得到海外公眾的接觸和認可，因而更易于促進中外文化的多元發(fā)展。

(二)新型華人社團是中國公眾了解海外文化的中介

新型華人社團較為熟悉和了解中國國情，積極開展與祖籍地的交流與聯(lián)系，開展各類文化交流活動。這些活動本身就是中外文化溝通的體現(xiàn)。海外華人社團通過各種方式把國外文化傳遞到中國，成為當?shù)卣J識和了解外來文化的渠道。通過對祖籍地的捐贈，帶動祖籍地慈善事業(yè)的發(fā)展;通過開展文化交流，使海外不同文化思想得以碰撞，促進祖籍地與外界的交流;通過開展尋根、夏令營、聯(lián)誼活動，能夠為加強多元文化的溝通提供一個可以聯(lián)系的平臺;通過介紹海外風土人情、音樂影視作品和各類文化研討會，有助于祖籍地拓寬視野，加深對海外文化的了解。這些活動是中國公眾了解海外文化的窗口和載體，對國內民眾的生活方式、思維方式、價值觀念都會產生深刻的影響。

中國開展公共外交活動的目的就是加強中外文化的多元交流，讓世界認識中國，讓中國認識世界。新型華人社團在這一公共外交中扮演著獨特的中介角色，對增強中國文化吸引力和政治影響力、營造良好的國際輿論環(huán)境都起著重要作用。我們要通過中國政府多個部門(如外交部、文化部、國僑辦等)的積極探索和聯(lián)動，努力挖掘公共外交行為主體資源，充分發(fā)揮新型華人社團的積極性，釋放其所具有的外交能量，共同推動中國公共外交的深入發(fā)展，塑造良好的國家形象，維護國家的根本利益。

［1］趙啟正．中國登上公共外交世界舞臺［J］．公共外交通訊，2010年春季創(chuàng)刊號．

［2］劉宏．華僑華人與中國的公共外交［J］．公共外交通訊，2010年春季創(chuàng)刊號．

［3］中國外交官與外媒互動熱絡 同唱敖包相會［EB/OL］．http://www．chinataiwan．org/sy/gd/200908/t20090815_974574．htm．2009 －08 －15．

［4］趙啟正．從民間外交到公共外交［J］．外交評論，2009(5)．

［5］丘進．華僑華人研究報告(2011)［R］．北京: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11．

［6］趙可金．軟戰(zhàn)時代的中美公共外交［M］．北京:時事出版社，2011．

［7］美國“百人會”:促中美交流 為華裔發(fā)聲［EB/OL］．http://news．163．com/09/1225/14/5RCTSCLO000120GU．html．

［8］吳邦國會見亞洲女議員女部長會議代表和美國客人［EB/OL］．http://www．gov．cn/ldhd/2007 － 11/28/content_819440．htm．

［9］宋黎磊，王義桅．中國對歐公共外交:目標、進展與挑戰(zhàn)［J］．現(xiàn)代國際關系，2011(8)．

［10］［德］尤爾根·哈貝馬斯，米夏埃爾·哈勒．作為未來的過去:與著名哲學家哈貝馬斯對話［M］．杭州:浙江人民出版社，20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