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 成

（同濟大學馬克思主義學院，上海 200092）

明知此是傷心地，亦到維舟首重回，

十七年中多少事，春帆樓下晚濤哀，

……

——梁啟超

婆娑之洋，美麗之島。臺灣者，中華之固土也。然而大清北洋水師于甲午海戰(zhàn)之敗，使我中華之固土淪為倭人之殖民地，尤有“忍令上國衣冠淪為夷狄”的切膚之痛[1]；或者痛如連戰(zhàn)先生2005年在北京大學演講時所引用的其祖父連橫先生的一段話：“況以軒黃之華胄，而為他族之賤奴，椎心泣血，其何能？”。臺灣從光緒廿一年（公元1895年）清政府在日本的春帆樓里被迫簽約割讓，到民國卅四年（公元1945年）8月光復(fù)前，一直處于“日本軍刀”之下，歷時51年。

黃靜嘉先生的《春帆樓下晚濤急——日本對臺灣的殖民統(tǒng)治及其影響》一書的問世，讓我們重新回顧了那一段臺灣人民的慘痛經(jīng)歷。黃先生早年即投身抗日救亡運動，在臺灣光復(fù)后的1946年自內(nèi)地赴臺參加接收工作，如作者所說，“因親臨斯土所激起的一種歷史感的驅(qū)使……遂開始探尋海疆臺灣的過去”[2]。黃先生為此而默默地積攢了數(shù)十年的材料與功力，到2003年，這本書終于在大陸問世了。在本書開頭的自序中，作者痛感“一個世紀以來，日本之繁榮與富強，都是以中國的苦難及恥辱為代價的……而戰(zhàn)后的日本民族并未展示出他們的誠心懺悔”[3]。

1945年10月15日，臺灣民眾用陸游 “王師北定中原日，家祭勿忘告乃翁”的詩句，熱烈歡迎中國軍隊從基隆重返臺灣。二二八受難者家屬阮美姝回憶父親阮朝日當時興奮的情景：“我父親八月十五日竟然用跳回來，人還沒進門就聽到他的聲音，大聲說我們回歸祖國了，我們要做中國人了，不再做日本人！”[4]到如今，臺灣雖然已經(jīng)重返祖國之版圖六十七年了，但是在由于種種歷史原因造成的臺灣問題的背后，我們依然可以感到日本當年所埋下的禍根，尤其是七十五年前日本在臺灣發(fā)動的“皇民化”運動的遺毒仍在影響著部分臺灣同胞對父祖之邦——中國的認同。

一、“臺獨”勢力與日本

所謂“臺獨”基本教義派的一個共同特性，就是都具有濃重的“皇民意識”和深深的“日本情結(jié)”，這是驅(qū)動“臺獨”勢力長期不遺余力地從事分裂祖國活動和造成臺灣問題久拖不決的重要心理原因。

從1993年起，臺灣“行政院文建會”試圖通過“社會營造”計劃的實施，將“本土化”、“臺灣化”深入到社會的每一個角落。街上充斥著的臺語歌曲多由日本歌曲改編而來，以至上了年紀的日本人聽了曲調(diào)，都以為又回到了50年前的臺灣。1994年，部分“臺獨”分子在臺灣桃園機場打出的一面“臺灣共和國”旗上是一朵菊花圖案。日本以菊花為皇家標識。日本的皇家菊花是九瓣，而這面所謂“國旗”上的菊花卻只有八瓣。正如蔣緯國先生當年所說:這意味著“自己在心理上就已臣服于日本……‘臺獨’不是這些人最后的目標，只是一個過程的做法，最后一步就要從鄉(xiāng)土化變成歸順化!”[5]在1995年即《馬關(guān)條約》簽訂一百周年之際，當時的民進黨“立委”，前所謂的“副總統(tǒng)”呂秀蓮率百余“臺獨”分子前往當年《馬關(guān)條約》的簽訂地——今日日本的下關(guān)春帆樓，舉行他們的“紀念”活動，“慶?！迸_灣被割讓一百周年，竟有如此的不分黑白之舉，令人悲嘆。

“臺獨”分子、臺灣“總統(tǒng)府資政”許文龍曾在接受日本右翼漫畫家小林善紀采訪時，竟胡說戰(zhàn)時日本也重視人權(quán)，能成為慰安婦是出人頭地，“簡直是再好不過”。臺灣偉詮電子公司老板蔡焜燦說：他對“中華”兩個字實在沒有好感，南京大屠殺、慰安婦根本沒這回事?！芭_獨”分子、淡水高爾夫球場老板何既明甚至毫不掩飾地說:“如果要接受中國統(tǒng)治的話，還不如當日本奴隸快活些”。臺灣機械輸送公司董事長彭榮次說：二二八事件所表現(xiàn)的“臺灣人精神”，就是日本遺留在臺灣的“日本精神”。［6］這些話令人聞之震驚，這些“老臺灣人”的言行實際上是和日本右翼勢力沆瀣一氣。而在那些老“臺獨”分子中，“皇民意識”和“親日情結(jié)”最濃厚最根深蒂固者，要數(shù)“臺獨”勢力、“臺灣團結(jié)聯(lián)盟”的精神領(lǐng)袖，“臺獨教父”李登輝。

李登輝自詡22歲以前是日本人，甚至以“是會說日本話和偏愛日本的傳統(tǒng)”而自居。據(jù)臺灣前“外長”錢復(fù)透露，“李的內(nèi)心比現(xiàn)在的日本人更加日本”。李登輝對日本的這種“眷戀之情”發(fā)展到不惜出賣祖國領(lǐng)土主權(quán)的地步：2010年9月的“中日釣魚島”事件中，在大陸船長被釋放之后，他覺得“非常遺憾”；而2012年9月的釣魚島事件中日本的所謂“國有化鬧劇”，他又說“多說幾次也一樣，釣魚島就是日本的領(lǐng)土”[7]。此外李登輝還曾在分析陳履安為何參選“總統(tǒng)”時說“別管他們中國人的事”；對此，新加坡內(nèi)閣資政李光耀曾經(jīng)指出:“李登輝是用日本人的眼睛看世界”。[8]

二“皇民化”運動在臺灣

在臺灣殖民地統(tǒng)治前期中，日本的統(tǒng)治方針是屬于從屬主義[9]的，它以嚴苛的“無所不屆”、“無所不能”的警察統(tǒng)治為基盤，建立了總督的絕對的專制統(tǒng)治。到了臺灣殖民地統(tǒng)治后期，日本在“臺灣的日本化”和“臺灣人的日本人化”的口號下，積極行動，如所謂的“國語”（日本語）普及運動，文化和社會生活的日本化運動等，“在最后的皇民化運動下，殖民地人民甚至被迫改用日本姓名以及崇拜天照大神”[10]。

1937年7月抗日戰(zhàn)爭全面爆發(fā)后，臺灣也因而進入了戰(zhàn)時體制，但是由于日本殖民當局害怕臺灣同胞支持中國內(nèi)地的抗戰(zhàn)，因此第17任臺灣總督小林躋造在1936年9月到任不久，便開始積極推行“皇民化”運動。1937年9月30日，日本殖民當局在臺北市公會堂召開“(日本)國民精神總動員講演會”，“皇民化”運動就此正式開始。所謂“皇民化”運動，即日本化運動，是日本法西斯對殖民地族群實行的一系列同化政策。到1941年4月，日本殖民當局成立皇民奉公會，皇民化運動由此轉(zhuǎn)入第二階段。其目的在于所謂 “皇民之煉成”。即，“使殖民地人民能背棄自己固有的民族語言、文化及民族之歸屬感，還要對日本落伍的神道產(chǎn)生狂熱的信仰，成為一個符合日本軍部法西斯要求的皇民”［11］。

日本殖民者為了更方便自己徹底地動員臺灣人民及其一切社會力量，便通過皇民奉公會及地方的行政單位，監(jiān)控全臺人民的思想、生活，以有效推動在臺灣的“皇民化”運動，從而更好地服務(wù)于各項支持戰(zhàn)事的工作?；拭穹罟珪€有其它的外圍組織，如“產(chǎn)業(yè)奉公會”、“臺灣青年團”及“拓南皇民煉成所”等?！盎拭穹罟珪庇膳_灣總督兼任總裁，其推行“皇民化”政策的主要做法有如下四種。

第一、推廣“國語家庭”：這個活動最早是在公元1937年出現(xiàn)于臺北州，之后推展至全島，為一種表揚“皇民化”的辦法。所謂“國語家庭”的資格，必須是會使用日語、穿日本和服、熟悉日本的節(jié)慶、具備皇民信念及奉祀“神宮大麻”的家庭。被認定的為“國語家庭”的家庭成員擁有進入唯日本人才可念的中小學的優(yōu)先權(quán)及可在公家機構(gòu)就職之實際利益。這個活動一方面禁用臺灣人使用母語，即漢文；另一方面又對使用日語者予以這些特殊獎勵，試圖達到通過改變具有民族凝聚力作用的語言，并使臺灣人特別是年輕一代的臺灣人成為“忘記祖國，只愛日本”的天皇的“忠良臣民”的目的。比如李登輝和曾任臺灣“中央研究院”院長、1985年度的諾貝爾化學獎獲得者李遠哲等人童年時的家庭都屬于所謂的“國語家庭”。

第二、更改姓名運動：為了更進一步消除臺灣人的漢族意識，在公元1940年，日本殖民當局修改了“戶口規(guī)則”，并確立了改姓名辦法。它規(guī)定，凡屬“國語家庭”者，得以更改為日本姓名。然而由于運動初期臺人改姓名的意愿并不高，日本殖民者于是不僅予以改名者經(jīng)濟上的利益，并在民間組成“更改姓名推進會”，試圖強迫臺灣人改漢人姓名為日本人姓名，企圖以此消除臺灣人的“祖先認同感”。而“巖里政男”就是李登輝當年在那場運動中所改的日本名字。

第三、寺廟整理：簡言之就是壓制臺灣固有宗教，發(fā)揚日本神道的過程。日人除了自地方各自裁并、拆除民間原有寺廟之外，更進一步在各地廣建神社，并指導臺人于家中奉祀“神宮大麻”（日本神道的神祇牌位）。強制臺灣人改變宗教信，通過拆除中國傳統(tǒng)的文廟、關(guān)帝廟、玉皇大帝廟及改建、新建日本神社和供奉天照大神等神抵，強迫臺灣人參拜神社，而同時禁止臺灣人的傳統(tǒng)信仰、傳統(tǒng)戲曲和傳統(tǒng)民俗節(jié)慶。另外還強迫臺灣人的生活習俗日本化，強制臺灣人民穿和服、著木屐、習茶道、過新歷年、使用榻榻米和建造日式住宅等，試圖使臺灣人在體會日本人的心境之后，在不知不覺中感受皇民意識，并達到這一境界。

第四、征兵制度：公元1943年，日本殖民者開始在臺灣實行全面的所謂“志愿兵”制度，這可以說是一種測量“皇民化”程度的指標，特別是著重于精神層面，以達到青年人自愿投效沙場的目的。并設(shè)有 “青年學?！薄ⅰ疤厣馇嗄暧柧毸?、“皇民煉成所”等加以訓練。據(jù)日本厚生省統(tǒng)計，至日本投降時止，“總計80433名臺灣青壯年應(yīng)征加入日本軍隊，成為一線戰(zhàn)斗人員，更有多達126750多人被征為軍屬或軍夫，二者共計207183人。至二戰(zhàn)結(jié)束時止，在這20余萬臺籍日軍中，共有30304人戰(zhàn)死”[12]。而李登輝的哥哥李登欽就是戰(zhàn)死者之一，他的牌位至今仍被以“巖里武則”（其日本名）的名義供奉在日本靖國神社。

皇民化運動在其它層面的擴展上，也可見其用險惡心。例如在風格習慣上，將臺灣原有服飾、住宅、婚喪喜慶及特殊法律習慣等，均加以日本形式，并配合“部落振興會”、“部落集會所”、“教化委員會”來推展。在文化創(chuàng)作上，則限制臺人的文學自由創(chuàng)作及戲劇的表演，因而產(chǎn)生了所謂的“皇民文學”、“皇民化戲劇”等等。除此之外，為積極推廣日語，設(shè)立了“特設(shè)國語講習所”、“簡易國語講習所”等社會教育機構(gòu)。

三、“皇民余孽”在臺灣

雖然日本費盡心機，但是他們面前的是在臺灣的悠久的中華傳統(tǒng)文化，再者實行的時間較短，上述的皇民化運動并未收到預(yù)期并持續(xù)的效果。那些不得已而改了日本人名字的臺灣人在光復(fù)后毫不遲疑的改回原來的漢人名字，同時那些被迫供奉在家中的日本神道牌位也立即遭到丟棄。

然而，我們從李登輝、許文龍、蔡焜燦、何既明及彭榮次等人及日益式微的“臺灣團結(jié)聯(lián)盟”身上可以發(fā)現(xiàn)，雖然日本的“皇民化”運動總體上沒有成功，但是那場失敗的運動仍然造成出一批具有濃厚的“皇民意識”的臺灣人，并在臺灣仍有一些殘余的影響。

為何曾同樣是殖民地的香港從未對自己的民族歸屬感和祖國母文化產(chǎn)生過鄙視情緒；而已經(jīng)光復(fù)了一甲子的臺灣竟然仍有一部分人和日本人一唱一和，企圖恢復(fù)當年的“神國”或“皇國”意識。黃靜嘉先生從兩個方面深刻的剖析了這種狀況的深層原因。第一，是由于日本軍部的陰謀——“志愿兵”制度造成的，也就是說強迫臺灣人當所謂的“志愿兵”，再“進一步驅(qū)策志愿兵，跟日本皇軍并肩對抗殖民地人民之父祖之邦的中國，使他們手足相殘”[13]。這對我們中國人來說，實在是莫大的不幸。而日本人的險惡用心，在那個時代就已昭然若揭。第二，“皇民化”的遺毒。當李登輝為代表的那一日語世代的若干臺灣人，當他們歷經(jīng)辛苦而成為當時日語體制之菁英典范，并企圖施展抱負時，卻發(fā)現(xiàn)日語體制已經(jīng)崩潰。而在光復(fù)后的臺灣，他們被看作是日本奴化教育的產(chǎn)品，所以在相當?shù)臅r期里他們感受到了一種被邊緣化的恥辱。因此，“當這些個人及其同儕，在掌握了空前未有的龐大統(tǒng)治權(quán)力之后，必須把整個上層結(jié)構(gòu)及其價值體系予以顛覆”[14]。

最后，黃靜嘉先生的書名，取自梁啟超的詩句。在1912年梁啟超應(yīng)臺灣愛國人士林獻堂之邀訪臺，夜泊日本馬關(guān)時，目睹當?shù)氐拇悍珮菫橹腥铡恶R關(guān)條約》的簽署處，而感慨曰：春帆樓下晚濤哀。而在臺灣光復(fù)的第二年赴臺參加接受工作的黃靜嘉先生有感臺灣重回中華版圖的歷史巨變，將梁啟超詩句中的“哀”改為“急”，真可謂一字千金。如今，118年前的春帆樓前那見證了清王朝的腐敗無能而喪權(quán)辱國的哀濤，今天或許仍在嗚咽或喧嚷，但是它所見證的不再是往日的悲情，聽到的不再是邱逢甲“四萬萬人同一哭，去年今日割臺灣”的哀嘆；它聽到的是中華民族偉大復(fù)興的號角聲，將要看到的是“十萬萬人同一笑，從此中國又一統(tǒng)”的不遠未來。

[1][2][3][10][11][13][14]黃靜嘉：《春帆樓下晚濤急——日本對臺灣的殖民統(tǒng)治及其影響》，北京：商務(wù)印書館，2003年10月第1版，第342頁；（自序）第 1頁；（自序）第 3頁；第 322頁；第409-410頁；第418頁；第440頁

[4]《臺灣光復(fù)》：百度百科，http://baike.baidu.com/view/247935.htm。

[5]孫立祥：《“臺獨”勢力的“日本情結(jié)”問題》，《日本學論壇》，2003年第3期，第42頁

[6]許介鱗：《李登輝與臺灣政治》，北京：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02年12月第1版，第55頁。

[7]環(huán)球網(wǎng)：http://t.cn/zOOyrGv。

[8]《李登輝的“皇民化”經(jīng)歷和親日情結(jié)之由來》，網(wǎng)易網(wǎng)：http://t.cn/zjUvu0Q。

[9]殖民地統(tǒng)治方針多被分為三類：從屬主義、同化主義及自治主義。從屬主義是指在殖民地統(tǒng)治上，對于殖民地自體利益的否定，一切悉基于殖民地“母”國之利益，殖民地及殖民地人不過其統(tǒng)治權(quán)力支配的客體。

[12]《二戰(zhàn)日本軍隊中臺灣籍“炮灰”的難言之隱》，鳳凰網(wǎng)：http://t.cn/zjUPF9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