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麗君

(山西大學 文學院， 山西 太原 030006)

人與異類﹙動、植物精靈﹚之間的婚戀，是世界各地人民所喜聞樂見的幻想故事之一。天上飛禽、林中走獸、水里游魚等都可以幻化為美麗善良的女子，她們與貧窮的普通小伙子結婚生子，組成幸福的家庭。中國民間文學中的異類婚型故事的數(shù)量極為豐富，丁乃通《中國民間故事類型索引》［1］130－139一書將這類故事列在 400—465 型，包括“丈夫尋妻”、“女郎變花”、“仙侶失蹤”、“畫中女”、“田螺姑娘”、“其他動物變的妻子”、“三個橘仙”、“國王和女妖”、“妻子惠美，丈夫遭殃”、“鳥丈夫”、“蛇郎”、“神蛙丈夫”，其中“三公主遇難”屬301型，這些豐富的資料，對研究女性民俗具有舉足輕重的作用。本文運用民間故事的文本資料從民俗角度上對女性民俗進行研究，試圖發(fā)掘其民俗內(nèi)涵。

一、異類婚型故事中的女性形象

﹙一﹚異類婚型中異類多為女性的原因

在異類婚型故事中，異類大多數(shù)是女性，而且往往是年輕貌美的女性，這一文學現(xiàn)象從某種程度上講，是封建男權中心社會對兩性關系潛意識的反映。美國人本主義心理學家馬斯洛提出人的基本需要包括:生理需要、安全需要、歸屬與愛的需要、尊重需要、自我實現(xiàn)需要。因此，可以說異類婚型故事更多體現(xiàn)的是從生理需要出發(fā)的男性主義。文人同其他社會人一樣，既有物質(zhì)需要，也有心理需要。應該說，那些具有獨特藝術魅力的民間故事作品，往往是作家超越低層次的需要，進入高層次需要直至達到超越自我境界的結果。在現(xiàn)實生活中，文人包括民間文學創(chuàng)作者處于落拓之境，內(nèi)心的渴望受到壓抑。另外，民間故事的創(chuàng)作是集體性的，反映的是廣大勞動人民的意愿。處于社會底層的民眾，為了得到心靈上的宣泄和滿足，只能把希望幻化成一段段美麗的愛情故事，并將此升華為優(yōu)美高尚的情感。這些民間文學作品，滲透了文人整體的人生境遇和內(nèi)心理想，這些與底層民眾的心理相似。文人眼中的女性，有賢淑能干的螺女、美麗溫柔的蛇妻、大膽熱情的龍女、堅貞執(zhí)著的鬼妻等，這些都符合現(xiàn)實中作者的心理定位。

民俗的宣泄和補償功能與上述心理學家的觀念不謀而合，恩格斯在談到德國的民間故事時曾經(jīng)說過:民間故事“是一個農(nóng)民做完艱苦的日間勞動，在晚上拖著疲憊的身體回來的時候，得到快樂、振奮和慰藉，使他忘卻自己的勞累，把他磽瘠的田地變成馥郁的花園?！保?］401民間故事給人們單調(diào)而貧乏的生活以補償。封建社會中男女之間并不是兩情相悅就可自由戀愛的。男女婚戀受到眾多的束縛:三媒六聘的婚俗制度、門當戶對的門閥制度使大多數(shù)青年男女被婚姻邊緣化，貧窮的小伙子或者落泊的書生想討個媳婦就更是難上加難。現(xiàn)實中的不如意，讓這些邊緣化的人們開始在幻想世界里吐露自己的心跡，從而使自己的內(nèi)心憧憬得到滿足。于是，身邊的花草樹木、蟲魚鳥獸甚至虛構的神靈鬼怪都成了幻化的妻子形象。由于這些形象符合大眾的審美趣味，異類婚型故事便得以流傳和推廣，為廣大勞動人民接受和認可。

就女性本身的特性來說，女性天生具有多變的性情，因此“最毒婦人心”和“柔情似水”都成為女性的合理代名詞?！栋咨邆鳌肥侵袊拇竺耖g故事之一，這個家喻戶曉的故事創(chuàng)造了蛇妖幻化成美貌女子嫁給凡人許仙的傳世佳話。AT分類法將蛇妻故事列為411型，根據(jù)蛇妻形象的善惡和性格特點，劉守華將蛇妻故事分為“蛇妖妻型”與“蛇賢妻型”［3］375。從蛇妻型故事看，也只有女性可以產(chǎn)生如此多樣化的視覺感觸，讓人覺得亦真亦幻，卻又無虛假捏造之意，試想一下，如果以男性的角色介入主題必定顯得滑稽，叫人啼笑皆非。

﹙二﹚異類婚型中女性形象的類型

異類婚型故事中的女性形象類型多樣，具有能動性和奇異性，內(nèi)涵深刻。這類故事中塑造的眾多女性形象按照文化含義大致可分為以下幾種:

1.善良淳樸的女性形象。善良是女性的美德。丁乃通將“田螺姑娘”型故事列為400C型，并在《中國民間故事類型索引》中收錄30多例古今異文。早在晉代，這一故事已成熟定型，《搜神后記》卷五《白水素女》中有如下記載:

后以雞鳴出去，平早潛歸，于籬外竊窺其家中，見一少女，從甕中出，至灶下燃火。端便入門，徑至甕所視螺，但見殼，乃至灶下問之曰:“新婦從何所來，而相為炊?”女大惶惑，欲還甕中，不能得去，答曰:“我天漢中白水素女也，天帝哀卿少孤，恭謹自守，故使我權為守舍炊烹。十年之中，使卿居富得婦，自當還去。而卿無故竊其窺掩。吾形已現(xiàn)，不宜復留，當委相去。雖然，爾后自當少差，勤于田作，魚采治生。留此殼去，以貯米谷，?？刹环Α！倍苏埩?，終不肯。時天忽風雨，翕然而去。［4］30

田螺姑娘為孤兒謝端執(zhí)炊做飯，大膽的想象充滿濃厚的農(nóng)家生活情趣。值得注意的是，從謝端和鄰婦的誤會中得知田螺姑娘的神奇化身，又從謝端和田螺姑娘的言談中看到美麗善良的田螺姑娘為孤兒所做的一切，不圖回報，一心為孤兒謝端謀生存的便利，這樣的女子，是現(xiàn)實生活中典型的賢妻良母的形象。唐末《原化記》中，因男主人公姓名變易，篇名改為《吳堪》，同樣是白螺化身執(zhí)炊的情節(jié)，不同的是白螺姑娘被窺視后與吳堪相親相愛地生活下去了，這是作者自身美好愿望的體現(xiàn)。另外，中國田螺姑娘型故事的口述文本已經(jīng)有百篇以上，代表性文本有福建的《田螺姑娘》和《田螺娘子》［5］、江蘇的《蚌殼精》［6］、浙江的《田螺姑娘》和《蚌姑娘》［7］、四川的《螺螄姑娘》［8］、高山族的《螺螄變?nèi)恕罚?］、苗族的《孤兒和龍女》［10］等。

這些不同民族不同地區(qū)的田螺姑娘故事的流傳，在體現(xiàn)女性善良本性的同時，更是對中華民族美德的傳承，是人們追求真善美的秉性之體現(xiàn)。對善良的執(zhí)著追求，是中華民族永恒的神話。

2.追求愛情自由的女性形象。佤族和苗族等少數(shù)民族這類民間故事較多，基本講述的是生活在龍宮中的宮女或龍女，龍王不允許她們談戀愛，企圖讓她們永遠與外界隔絕。一次偶然的遭遇使其逃到人間，看到凡間貧苦的小伙子生活艱難，便愛上了對方。經(jīng)過重重的困難，他們最終過上了幸福的生活。無獨有偶，仙女救夫型的民間故事也表現(xiàn)了女性追求愛情自由的形象。這類故事在《中國民間故事類型索引》中列為313A型，它由三個情節(jié)單元串聯(lián)而成:

(1)小伙子愛上法師之女，遭到阻撓。

(2)法師出難題考驗男主人公，在女主人公暗中幫助下，這些難題均被一一化解。

(3)男女主角最終逃離魔窟，回到小伙子家鄉(xiāng)，建立起一個美滿幸福的家庭。

該類型故事流傳的地域十分廣泛，包括了中國從北到南、從東到西的大部分省份，如山東的《春旺和九仙姑》［11］和《奇怪林》［12］、河北的《變戲法的人》［13］、江蘇的《蔣瓦片》［6］、湖北的《蛇女》［14］等等。從仙女救夫型的近代口頭文本可以看出，它是一個著重表現(xiàn)女性以勇敢叛逆精神追求愛情幸福的故事。故事中的難題考驗、設障逃亡等情節(jié)，具有驚險奇幻的特點，在扣人心弦的驚奇情節(jié)中洋溢著日常生活的氣息，更接近現(xiàn)實生活，體現(xiàn)了年輕女子率真狂熱的性情。

3.堅貞不渝的女性形象。這類故事在人鬼戀型故事中表現(xiàn)較為突出，故事情節(jié)大體是一個三部曲模式。

(1)男女之間有婚約在先或已成伉儷。

(2)婚姻受阻，往往是女方家長專橫造成，或恩愛夫妻因社會惡勢力侵入遭逢變故，女方被強權所掠而亡逝。

(3)男方掘墓開棺，女子因情復活，終成眷屬;或女子鬼魂與男子相聚，借尸還魂后終成眷屬。

“人鬼夫妻”型故事是把愛情放在特殊環(huán)境中經(jīng)受考驗?！端焉裼洝分械摹蹲嫌瘛分v述吳王夫差之女紫玉與書生韓重的愛情故事。紫玉因韓重求婚不成郁郁而死，三年后鬼魂回歸爭取愛情。故事中雖然沒有紫玉因情復活的情節(jié)，但她對愛情的執(zhí)著，以至于以死抗爭的精神，是堅貞不渝的女性形象的代表。明代傳奇《牡丹亭》即是人鬼戀愛的經(jīng)典?！吨袊糯膶W中死而復生故事的主題學分析》［15］一文將此故事歸結為“死而復生”文學母題類型，以“生—死—死而復生重獲幸?！边@一結構來詮釋女性堅貞不渝追求愛情的真諦。

作為女鬼，不同于其他的異類，其出現(xiàn)和延續(xù)婚姻要受到一定的禁忌束縛，要付出超乎常人的代價。在浙江寧海流傳的《鬼跟》中有這樣一段描述:

時間一長，他們有了兩個兒子，一天夏夜，兩個兒子在院子里乘涼。這時，望山人和女鬼抬著一桶水經(jīng)過院子，月光煌亮，大兒子突然叫了起來:“哎!奇怪，阿爸有影子，姆媽怎么沒有影子呢?”小兒子一看，也叫了起來:“哈哈，姆媽沒影子，姆媽沒影子!”兒子的話刺痛了女鬼的心，“砰”的一聲，女鬼跌落在地，望山人忙去扶。哪里還扶得起?唯見女鬼跌落的地方，留下一趟清清的水。［7］665

故事的情節(jié)暗含著對女鬼命運的惋惜。女鬼畢竟不同于正常的人類，她們即便得到了美滿的婚姻生活，卻抵御不了受壓迫、被歧視的現(xiàn)實境遇，她們的命運注定是多舛的，追求幸福的道路更是多災多難的。從另一方面來看，這樣的故事有更大的震撼力量，更能表達她們堅貞不渝、頑強執(zhí)著的品性。

二、異類婚型故事中的女性地位變遷

人類社會早期，原始先民過著群居的生活，以采集野果和狩獵為生，整個人類處于母系主導時代。上古神話中，女媧和西王母神話是先民原始宗教的反映，女神和女祖崇拜顯示了女性在人類社會中做出的巨大貢獻，這反映了女性地位的崇高。

然而，封建社會的女性處于極其低微的地位，《說文解字》解釋“婦”字，意為“服”也，說明婦女是作為男子的附屬品而存在的。而且中國古代圣人對婦女的要求不僅僅是簡單的服從，還有倫理道德的修養(yǎng)，其核心是:婦德、婦容、婦言、婦功，要求女子不茍言笑，幽閑貞靜，溫良和謹，端莊賢淑。這些雖不乏合理因素，但主導精神卻是對女子心靈的鉗制。讓我們從牛郎織女傳說的歷史發(fā)展歷程中解讀歷史潮流下的女性地位。

先秦時期，牛郎織女故事是以神話的形態(tài)出現(xiàn)的，他們之間沒有愛情情節(jié)，在《詩經(jīng)·小雅·大東》中有這樣的描述:

維天有漢，監(jiān)亦有光。

跂彼織女，終日七襄。

雖則七襄，不成報章。

皖彼牽牛，不以服箱。

“織女”這個名字最初出現(xiàn)于此。西漢時候，牛郎織女已經(jīng)人格化，同時他們的愛情故事已經(jīng)成型，只是西漢時期存留的相關資料不是很充分。東漢末年，《古詩十九首》中很完整地描述了牛郎織女的愛情故事:

迢迢牽牛星，皎皎河漢女。

纖纖擢素手，札札弄機杼。

終日不成章，泣涕零如雨。

河漢清且淺，相去復幾許?

盈盈一水間，脈脈不得語。

該詩中明顯加入了男女青年愛慕思念的成分。至此，以織女為代表的傳統(tǒng)女性形象全面顯現(xiàn)出來，這是由“神”轉向“人”的過渡。封建社會里，“男耕女織”、“鍋頭灶尾”、“針頭線腦”、“園頭地邊”等說法是女性的代名詞。男權社會以“女傭人”稱呼來對待女性，這樣，織女在先秦的女神形象也一下子就變成了普通家庭婦女的模樣。這時的織女雖然還擁有女神的名分，卻已經(jīng)人格化，勤勤懇懇、任勞任怨地盡著相夫教子的責任。

魏晉時牛郎織女的故事中加上了織女棄牛郎而去的情節(jié)，《搜神記》對牛郎織女的記載便有如此的情節(jié)描述。在那個注重門第的時代，士族階級和普通民眾之間的差異很大，不論是文化教養(yǎng)還是生活習慣等都存在不同程度的差別。等級制森嚴，出身寒門的人無緣高攀世家大族，這樣，織女被遣返回天庭，這與魏晉時不論是世家大族還是平民百姓在聯(lián)姻問題上要求門當戶對、聽從父母之命的大背景有直接的聯(lián)系，迫于封建家長制的高壓，牛郎織女被迫兩分銀河東西。人與仙，在那個時代，注定是天上地下的差距。

這一故事在此后一直流傳于民間?，F(xiàn)存唐代敦煌本《董永變文》在情節(jié)上復雜了許多，牛郎織女有了孩子、董永在仙人指點下找到母親等情節(jié)都是在前代文本基礎上衍生出的新的情節(jié)。明代《清平山堂話本》［16］中的《董永遇仙傳》在情節(jié)安排上又有了新的變化:

1.董永出身:董永“惟務農(nóng)工”，但是“少習詩文”，是個有知識的農(nóng)民。

2.生活時代:“時直荒旱，井內(nèi)生煙，樹頭生火，米糧高貴?！睙o奈之下，董永只能出門借錢來和父親度日。

3.織女容貌:“月里嫦娥無比，九天仙女難描。玉容好似太真嬌，萬種風流絕妙。行動柳腰裊娜，秋波似水遙遙。金蓮小筍生十指，羞花閉月清標?！边@里的織女美貌動人，彬彬有禮，活脫脫一個大家閨秀的樣子，人情味十足。

4.相見由來:董永孝心感動天帝，遂差遣織女下凡，與董永結為夫妻，并織絹以輔助其還債。

通過對比，不難發(fā)現(xiàn)，《董永遇仙傳》中織女神性減弱，人性驟增。她不像是來自天庭的仙女，而像普通婦女一樣生兒育女、相夫教子。故事中織女遇見董永后便向董永說“欲嫁一個好心之人，甘當伏事”。這種“甘當伏事”態(tài)度對于高高在上的女神來說是難能可貴的，這是普通婦女在家庭中所處地位的折射。這里織女的形象更加豐滿和生動，完全是一個賢妻的樣子。唐朝相對寬松的世風，使居家的女子有了一定的地位，可以擁有自己的思想，吐露自己的心聲，并能外出交往。這是一代風氣給她們的特權。

封建社會以男性的視角對女性進行定位與觀照。女性是圍繞著男性的各種需要而定位的，女子要遵從三從四德，按三綱五常辦事，為避免與外界接觸要從小裹足，丈夫死后要立牌坊死守，不生孩子會因觸犯“不孝有三，無后為大”的教條而被休。相反，當女子盲目而執(zhí)著地專一于男子時，男人反而可以明目張膽地娶回三妻四妾。封建社會塑造了畸形的女性觀，壓制了女性的自由。

三、異類婚型故事的文化闡釋

(一)異類婚型故事的母題探究

異類婚型故事屬于幻想故事之列，至于這一類型故事的母題產(chǎn)生的根源，可以這樣來闡釋:長期的生活斗爭給予人們豐富的生活經(jīng)驗。階級的壓迫和原始民俗及信仰的遺留使得現(xiàn)實中的苦難民眾開始追尋美好的理想。現(xiàn)實的殘酷使得人們產(chǎn)生了強烈的愛憎觀念，隨后，幻想把現(xiàn)實和理想連接了起來?？嚯y中的人們在神靈的幫助下尋找到了幸福。這些美好的理想用民間語言藝術的形式來反映便是幻想故事。

可見，幻想故事中的幻想成分并不是憑空臆斷的想象，而是以現(xiàn)實生活為基礎，又跟民間傳承久遠的某些古老習俗、原始信仰有關，隨著時代的發(fā)展，又逐漸加入了宗教的色彩，使幻想故事不斷地豐富，更添亦真亦幻的成分。

異類婚型故事系列中，有以男性為異類的，如“蛇郎”、“神蛙丈夫”，更多的則是以女性為異類，如“天鵝處女”、“田螺姑娘”、“龍女”、“蛇妻”、“虎妻”、“狐貍媳婦”、“魚姑娘”等。在異類為女性角色的故事中，女方主動以身相許，她們溫柔體貼，大度善良，賢惠能干，她們與凡人男子婚戀的原因是為了報答勤勞勇敢的小伙子，或者追慕人間的生活。這些都是勞動人民心目中賢妻良母的形象在民間故事中的再現(xiàn)。由于現(xiàn)實生活的束縛，人們不可能毫無顧忌地把美好的幻想全注入故事中，所以大多數(shù)故事又遵照現(xiàn)實展現(xiàn)出男女婚姻生活的復雜情態(tài)。如天鵝和孔雀仙女因受天戒約束不得不離開人間，蛇妻因丑陋原形被人窺視而難以在凡間立足，這都是創(chuàng)作受到現(xiàn)實的影響而不得不做出的讓步。

(二)異類婚型故事內(nèi)容受到道教的影響

中國本土的道教信仰也影響了異類婚型故事的母題及其類型。劉守華在《道教信仰與中國民間故事口頭文學敘事》一文中指出，道教構建的這個神秘幻想世界，既是中國舊時代現(xiàn)實社會的投影，也是一些道教哲理的形象體現(xiàn)。中國民間口頭傳承的許多神奇幻想故事盡管故事情節(jié)變化多端，卻常常受到來自道教的結構模式的支配，從而和他國故事顯出巨大差異。［17］

民間故事中得道成仙的形象很多，這都是受到道教影響而使得民間故事在口傳過程中母題發(fā)生變化。動植物變異幻化成女子的形象是道教影響的直接結果。民間白蛇傳故事的代表《白娘子》里“修煉成仙”、“雄黃現(xiàn)形”、“靈芝回生”、“因果報應”等情節(jié)均受到道教思想影響。蛇妻故事的異文還有很多，大都有“修煉變?nèi)恕焙汀安伸`芝救許仙”的情節(jié)。道教以“道”為最高信仰，修煉得道可由動物精靈幻化成仙女，煉成的丹藥可以使死人復活?！跋傻ぁ焙汀爸浞痹诘澜绦叛鲋卸际潜夭豢缮俚纳衿娣?，使用這些符號的人都可具有超出凡人的能力。這些宗教信仰中的形式在民間故事中也有鮮明的反映。《白娘子》中從“現(xiàn)形”到“復生”再到“畫符捉妖”等都是在道教活動的影響之下而添加的，增加了故事的神秘程度和虛幻性?！暗玫莱扇恕笔恰爱愵惓扇恕钡母春蛣恿?。

［1］ 丁乃通.中國民間故事類型索引［M］.北京:中華民間文藝出版社，1986.

［2］ 恩格斯.德國的民間故事書［G］//馬克思恩格斯論藝術(第4卷).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85.

［3］ 劉守華.從蛇妖而蛇仙——“蛇妻”故事解析［G］//中國民間故事類型研究.武漢:華中師范大學出版社，2002.

［4］ 陶潛.搜神后記(第五卷)［M］.北京:中華書局，1981.

［5］ 福建卷編輯委員會.中國民間故事集成·福建卷［G］.北京:中國ISBN中心，1998.

［6］ 江蘇卷編輯委員會.中國民間故事集成·江蘇卷［G］.北京:中國ISBN中心，1998.

［7］ 浙江卷編輯委員會.中國民間故事集成·浙江卷［G］.北京:中國ISBN中心，1997.

［8］ 四川卷編輯委員會.中國民間故事集成·四川卷［G］.北京:中國ISBN中心，1998.

［9］ 中華民族故事大系編委會.中華民族故事大系(第8卷)［M］.上海:上海文藝出版社，1995.

［10］中華民族故事大系編委會.中華民族故事大系(第2卷)［M］.上海:上海文藝出版社，1995.

［11］賈芝，孫劍冰.中國民間故事選［G］.北京:作家出版社，1958.

［12］董均倫，江源.聊齋汊子［M］.北京:中國民間文藝出版社，1982.

［13］中華民族故事大系編委會.中華民族故事大系(第1卷)［M］.上海:上海文藝出版社，1995.

［14］劉守華.綠袍小將［M］.武漢:長江文藝出版社，1985.

［15］魏曉虹，姚曉黎.中國古代文學中死而復生故事的主題學分析［J］.山西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06(6).

［16］ 洪楩.《清平山堂話本》(卷三)［M］.北京:中華書局，2001.

［17］劉守華.道教信仰與中國民間故事口頭文學敘事［J］.中國文化研究，1996(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