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書程，盧詢穎, 張宏圖*

（1.麗水學(xué)院藝術(shù)學(xué)院，浙江 麗水 323000；2.麗水市縉云縣壺濱中學(xué)，浙江 麗水 323000）

客家屬于古代中原漢族的分支族群，為躲避西晉五胡亂華、永嘉之亂而經(jīng)歷了5次往南部的大遷徙，遷至贛閩粵三地交界地帶后逐漸定居下來，與當?shù)鼐用耠s處并婚姻互通，經(jīng)歷千余年發(fā)展變遷最終形成后來相對穩(wěn)定的客家民系。因此，客家文化源遠流長，其在與土著文化長期不斷碰撞交融過程中，既繼承了中原漢族人自身所保留的中原文化和唐宋時期的河洛文化，又吸收融合了當?shù)氐漠屆绗幍雀髯逦幕?。其中位于贛南部的客家人，是具有顯著特征的民系之一，其不僅融入了吳、楚文化，同時長期受到居住的丘陵山地環(huán)境影響，形成極具特色的贛南客家文化，主要表現(xiàn)在其文化特征上與其他支系的客家人有所不同，這些差異包含民俗、人文、工藝、建筑、客家話、戲劇音樂、舞蹈、飲食等方面[1，2]。本文將主要就“門榜”在贛南客家廳屋組合式民居中的文化寓意進行研究解讀。

1 贛南客家廳 屋組合式民居的民俗文化

“廳屋組合式”和“圍屋”被認為是贛南客家民居常見的兩種類型，其中“廳屋組合式”民居屬于贛南民居的主要建筑形態(tài)，在贛南客家人居住的各縣市均有分布，這種民居實質(zhì)上源自古代中原的庭院府第式民居，說明客家人在居住觀念的潛意識中蘊含了其對祖先某些住宅經(jīng)驗的復(fù)蘇和借鑒[1]。贛南客家人一般稱堂為“廳”，“屋”專指一幢房子，“房”則指一間房，“廳”為屋之中心，而“堂”是專指祠堂，“大屋場”是由許多棟“正屋”和“橫屋”連在一起組合而成?！八纳热g”是屬于“廳屋組合式”民居最基本的建構(gòu)單元，也是贛南地區(qū)客家人最常見的民居形式，即廳為明間，室為次間的三間房，而附房如廚房、牲舍、廁所等則在主房一側(cè)搭建或是另建[1]。較富裕人家或是家族人口較多則通常會延伸成前后兩棟屋，每棟有三間或五間房，中間設(shè)一天井，前后兩棟屋以腋廊連接，兩棟屋的廳分別成為了前廳和后廳，如有需要，正屋兩側(cè)皆可擴建橫屋，此種連接方式亦十分方便今后人口的增長繼續(xù)擴大建筑規(guī)模的需求[5]。伴隨宗族的興旺發(fā)展，在原有“三堂兩橫”式基礎(chǔ)上還可擴建為“三堂四橫”甚至“三堂六橫”，直至發(fā)展成“九井十八廳”或“九廳十八井”那樣的大屋場，中心往往取土做磚而形成的水塘和禾坪。因此，客家民居建筑規(guī)模宏大不僅沿襲了中原的建筑風(fēng)格，同時也反映出客家人于異鄉(xiāng)生息繁衍而逐漸形成的聚族而居，共同抵抗外侵的習(xí)性。

贛南客家民居傳統(tǒng)上講究宅居風(fēng)水，每座宅居，不僅需要請風(fēng)水先生勘察地基確定朝向，還要選擇吉日動土、奠基、安門、上梁，房屋宅地大多取座北朝南，講求建筑物體與天然地形的協(xié)調(diào)統(tǒng)一，符合“天人合一”的哲學(xué)道理，通常風(fēng)水術(shù)盛行“龍、局、水”說，認為“龍主人丁，局主功名，水主財路”，因此勘察風(fēng)水，首看龍脈走向，其決定后代人丁興旺，因此龍要發(fā)脈雄壯，奔騰有勢；水即指前方水勢，不得直來直去，沖走財源[1]。為使水口回環(huán)，于是筑壩、植樹等，因此有“水抱財”之說?！熬帧笔侵笁炃暗木置?，山勢格局好，林木茂密，郁郁蒼蒼，后代亦興旺發(fā)達，因此客家人的建筑及村落，均非常注重山勢和水口。

“門榜”是贛南客家廳屋組合式民居的重要特征之一，不可或缺，幾乎家家戶戶都有在自家正廳門額題寫“門榜”的習(xí)俗，所謂“門榜”俗稱“門楣”、“堂號”，其文字大多是簡約凝練、寓意深刻的四字韻語，也有三字格言，內(nèi)容大多昭示姓氏郡望發(fā)祥地，或選祖先嘉德懿行，或是鞭策后人的警策銘記等[3]。如黃姓的“江夏淵源”，昭示了黃姓的發(fā)祥地是古代的江夏郡；孔姓的“尼山流芳”，說的是春秋戰(zhàn)國時期的儒家思想鼻祖孔子誕生于山東曲阜尼山（今曲阜市南辛鎮(zhèn)），其儒家思想對整個中國及其周邊地區(qū)有著深遠的影響，流芳百世[4]，鐘姓后人門榜的“知音遺范”援引的是其先人鐘子期（春秋時期楚人）與俞伯牙共同演繹的“高山流水遇知音”的千古絕唱[6]；黃姓的“叔度高風(fēng)”，反映了東漢人黃叔度的高風(fēng)亮節(jié)，其品行猶如“汪洋若千頃波，澄之不清，淆之不濁”。從古至今，贛南的客家人以先人可頌、可泣、可傳、可范的事跡典故，用以標榜門戶，光宗耀祖，并且已成為崇祖尚德、注重家教、愛惜名節(jié)的傳統(tǒng)習(xí)俗而世世代代繼承下來。

2 “門榜”在贛南客家文化中的哲學(xué)寓意解讀

“門榜”雖僅三四字，然其內(nèi)容豐富，寓意深遠，家庭或家族可以運用它達到某種目的，以達到激喚崇祖、增強群體歸屬、教育后代，家族延續(xù)的功能。

2.1 “門榜”是客家崇祖溯源思想的體現(xiàn)

客家的歷史就是一部遷徙的歷史，從南北朝到清末民初，1000多年間，先后自中原南遷到贛南的客家先民共有561個姓氏，追本溯源、認祖歸根探尋家族的淵源成為孤獨無助的客家人情感深處最強烈的意識，這時“門榜”起到了激喚崇祖意識、追溯祖源的作用。如陳、鐘、賴、鄔、庾姓的“穎川家聲”昭示了以上幾姓均望出潁川郡；鄒姓的“南陽世第”標志著其來自古時南陽之地；黃姓寫“江夏淵源”是指其姓源于古時江夏郡；羅姓的“豫章遺風(fēng)”乃指古時豫章郡為羅姓祖籍。崇祖敬宗是客家人由來已久的優(yōu)良傳統(tǒng)，“門榜”紀念了本姓發(fā)祥之地，戒勉后代牢記自己家族的源頭，使客居他鄉(xiāng)遠離故土的客家人猶如感到腳下的這塊新居地就是祖居地，身邊還有自己的親人，更加堅定了在新居地繁衍生息、安居樂業(yè)的信心和決心，令整個家族心存向往和信念，最終起到了很好的激勵作用。同時“門榜”又是一部精煉的族譜，短短三四字卻常常蘊涵著大量的歷史信息，如“越國家聲”，說的是唐睿宗景云元年（公元710）鐘紹京助臨淄王李隆基（即后來的唐玄宗）剪除韋氏亂黨，爵封越國公，“位登宰司，俾掌綸命”。后人鐘賢和鐘寵則分別于公元420年和552年由中原遷入贛南之地后，鐘姓人便在此地繁衍生息，發(fā)展壯大，后又陸續(xù)零星遷至長江流域，逐漸播向更大范圍。

2.2 通過“門榜”來標榜高貴門第或世襲家風(fēng)

通過“門榜”來標榜高貴門第或世襲家風(fēng)，使同宗群體產(chǎn)生強烈的榮耀感和歸屬感，不僅區(qū)別與其他姓氏家族，也提高了分支別居者的社會地位。如劉姓的“祿閣流光”、“校書世第”出自中國目錄學(xué)之祖漢人劉向受命于漢成帝，于天祿閣校正《五經(jīng)》之異同的故事，其子劉歆繼承父業(yè)，后整理六藝群書成《七略》；張姓門榜之“金鑒千秋”、“相國遺風(fēng)”、“曲江風(fēng)度”指的均是唐時韶州曲江（今韶關(guān)）人張九齡上書《千秋金鑒錄》，輔佑唐玄宗、位極人臣的史實；薛家的“十馬高軒”，是因為明萬歷年間的薛同術(shù)、薛之屏兩父子官至知州，即相當于太守，而太守古稱五馬；還有某些姓氏的“大夫第”、“司馬第”等，則是顯示其高貴門第的。而陳姓門榜所題的“義門傳家”則是宣揚其傳世家風(fēng)，相傳陳氏家族以“義”當先，異常團結(jié)，子孫興旺，陳氏祠堂甚至曾繁衍發(fā)展至3000余人聚居了一個多世紀。一直以來，“門榜”就象是一只無形的手，把同宗同譜人的情感意識聯(lián)接在一起，不管相隔多遠，他們卻是同根同源，也不管是否相識，只要看見“門榜”均能道出點“本家”的世系淵源來，猶如回歸故里，重逢親人般受到熱情款待，而遠方的宗族來訪，東道主也會倍感榮耀，來訪的宗親越多，也說明了他的家族興旺、勢力強大，尤其在中國的封建社會時期，這一點對客家人尤為重要，因為那是一個階級矛盾、土客矛盾、宗姓矛盾交織沖突的時代，家族勢力大，也就意味著后盾強大，而不至于遭受土著或別的姓氏的欺凌。

2.3 利用“門榜”教育族人和后人，建立良好人生觀和世界觀

從古自今，贛南客家人各個姓氏宗族都很重視祖訓(xùn)家教，有些顯示了艱苦創(chuàng)業(yè)、門風(fēng)純樸、品格高尚的“門榜”在教育垂訓(xùn)后人方面起到了積極作用，它在造就一代又一代人的優(yōu)秀品德中，也確實起著不可忽視的作用[7]。“紫荊傳芳”源于田姓三兄弟分家的典故，說的是分配家產(chǎn)后，剩下房后一紫荊，其于次日折分前已枯萎待斃，“樹木同株，聞將分斫，所以憔悴，是人不如木也”。兄弟感慨，遂和睦相處，紫荊亦重新繁茂鮮活起來?！扒灏讉骷摇睌⑹隽藮|漢楊震為官清廉，一生清白。曾有人夜懷十金，向他行賄，楊震不接受。行賄人說：“暮夜無知者”。楊震回答說：“天知，地知，子知，我知，何謂無知？”斷然拒絕，名揚古今?！叭骷摇比≈凇墩撜Z學(xué)而》中曾子所說的一句話：“吾日三省吾身——為人謀而不忠乎？與朋友交而不信乎？傳不習(xí)乎？”以此垂誡后人要向曾子那樣嚴格要求自己。

2.4 “門榜”蘊含對家族吉祥、興盛的美好祈愿

例如“春秋鼎盛”、“桂馥蘭馨”、“竹苞松茂”、“風(fēng)華正茂”、“蘭桂騰芳”以及“忠厚傳家”、“耕讀傳家”、“樹德門”、“紫氣東來”、“平為?！?、“和為貴”、“寶善居”、“勤儉居”等。

“門榜”作為贛南客家廳屋組合式民居的重要特征之一，其既是客家人崇祖溯源、繁榮昌盛不可缺少的傳統(tǒng)習(xí)俗，同時也是后人探究我國民族史、客家遷徙史、家族史的寶貴史實資料。客家人非常喜愛“門榜”，而且對當?shù)孛耧L(fēng)有較大的影響，因此，如果能將門榜的這種積極作用加以利用，并且與贛南客家極具特色的建筑文化相融合，彰顯客家人崇文重教、弘揚儒家仁善之德、激發(fā)人們?nèi)翰呷毫Α⑼扑]身正行端、廉潔奉公、知恩圖報做人、祈求家庭吉祥、國家興盛之功能，將為社會主義新農(nóng)村建設(shè)、為進一步構(gòu)建社會主義的道德規(guī)范發(fā)揮積極的作用.

[1]李秋生.贛南客家傳統(tǒng)民居的文化內(nèi)涵初探[D].西安: 長安大學(xué)，2010:22-74.

[2]賴水隨.最后的村落——客家的教育精神與道德文化[D].福州: 福建師范大學(xué)，2008:24-33.

[3]蔡麗蓉.贛南山水城市景觀規(guī)劃設(shè)計方法初探[D].南昌: 南昌大學(xué)，2008:24-33:45-47.

[4]朱璐璐，周黎.試從語言與文化的關(guān)系角度探索客家“門榜”與客家文化之間的關(guān)系[J].齊齊哈爾師范高等?？茖W(xué)校學(xué)報，2012（1）:79-81.

[5]陳睿.贛南客家民居探議[J].藝術(shù)與設(shè)計（理論），2010（4）:130-132.

[6]郭粼，曾國光.贛南客家傳統(tǒng)民居初探[J].大眾文藝，2009（24）:111.

[7]潘文明.韶關(guān)古村落景觀與建筑文化對現(xiàn)代住區(qū)設(shè)計的啟示[D].廣州: 廣東工業(yè)大學(xué)，2011:67-6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