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春天可能還是許多人的冬天
每個人自己的季節(jié)都相距這么遙遠
陽光天天照著他們身上的衣服
卻怎么也照不到他們內(nèi)心的河流
那些河流因此還在拒絕融化
而進入春天的你正在自由流淌
也許當你外在身體開始凝固結(jié)凍
又開始進入冬天的時候
他們之間的一些人才開始萌發(fā)綠意
也會開出整個原野上所有色彩的花朵
這就是人群里一個又一個差異
在時間無形的順序里
人們都被安排在前面或后面出現(xiàn)
那就讓最先得到自己春天陽光的人
分一部分陽光給還在冬天里的人
作為人類,我們都應該也正在完成
一個一個愛的故事和
你也正在輻射著的更多的愛的故事
在我們東北冬季漫長的黑色平原上
能夠等來春天是件多么開心的事兒
我們的春天因此就變得珍貴變得沉甸甸的
這個春天是從一場一場雪后遲遲露面的
一次一次融化的雪
讓含水量過高的土壤在拒絕所有種子
其實在播種之前靜一會兒是好事
往往人們都在做什么事情之后才反思一下
這回借著無法下田的空擋
先做一次反思吧!我的農(nóng)民兄弟
在玉米大豆之前,先把我們的良心種下
這樣的收成可能比真的農(nóng)作物更有價值
我們,尤其你們和你們的兒女
都將重新收獲人與人之間的愛和真誠
收獲最崇高最美麗也最簡單最持久的快樂
先把良心種下吧,良心不怕地里雪水過多
這樣的春天,等著你們與我們共同播種
我生活在一個叫大慶的石油之城
我常常從建筑物之間巨大的空隙里
看著明顯比其他城市廣闊的藍天
一樣廣闊的城區(qū)間原野上
采油鉆機像音樂一樣悠然起伏
這是一支真正的音樂
把大地的靈魂從死亡般的深處
沸沸揚揚地開采出來
原油就這樣來到這個有光照的世界
然后又開始了它們的繼續(xù)升華
發(fā)出有意義有動力的更強烈的光芒
我也常常想起自己 借助著
那些哲學家 音樂家 詩人的力量
一次次鉆向我內(nèi)心那些冰冷的石頭
我空蕩蕩的內(nèi)在世界似乎貧油
但那些精神鉆頭并不在周末和夜晚休息
也借助我剩下不多的真誠與愛意
持續(xù)向迷茫與困惑的深處去尋找
不知我的靈魂已被塵封了多久
我堅持著等待它們噴涌而出
回到我的地面 然后繼續(xù)噴涌
繼續(xù)在其他人的發(fā)動機里進行我的燃燒
我渴望那樣的一場又一場大雪
來結(jié)束那些想要回到土地里的生命
如果最后的告別臨近
就不必再延長痛苦的時間
就不必再進行無謂的刀切針縫
就去選擇一場大雪
來靜靜地永遠將自己覆蓋
那不是一場悲傷的雪
選擇它卻需要勇氣
自己可以操控自己的生命列車
準時駛進終點站臺
那是無奈的最后的慰藉和安樂
選擇一場美麗的大雪
輕輕地將自己徹底覆蓋
與未來的春天未來的開始融為一體
一座還未立起來的石碑
在雪后越發(fā)感覺到
那斧鑿的鋒利字跡有多么蒼勁
只是不能飛得更高的我
連一個字里的一個筆畫都看不完全
這是一座什么樣的碑
要寫下什么樣的銘文
一直看著燕山
一直沒有看出一個字來
在北京邊上五十公里浩瀚嶙峋之處
躺著一座有蒼勁文字的碑
塞納河 一行被裝飾的
自生自長的法語長句
流淌在法蘭西的心臟
在這輸送自由思想浪漫文化的
自然與人類社會的動脈里
歲月的流逝成為美麗的痕跡
塞納河把沉靜的表象
與洶涌的內(nèi)涵
當做基因復制給岸邊的人
作為一個外來的東方人 我
依然感謝塞納河曾席卷過我的波濤
比如伏爾泰比如雨果
比如高更比如塞尚
比如那首《國際歌》比如巴黎公社
比如被攻克的巴士底獄
而塞納河竟會如此沉靜
歲月與文明真這樣合流了
那是我多么喜愛的詩句和感覺
巴黎和巴黎是不同的
一個在塞納河左岸
一個在塞納河右岸
天然屏障隔開了
兩種不同的生活與世界觀
右岸是理性的
理性到那些衣著考究的過往者
都不茍言笑行色匆匆
那些金融驕子市政要員工商翹楚
驕傲地點綴著繁華商業(yè)的大背景
左岸的氣氛是放松的
詩歌在這里隨咖啡香氣輕輕升起
哲學在這里隨甘苦咀嚼層層下沉
隨處都是賣書的小商小販
淡淡燈光也顯得便宜愜意安詳
一邊風起浪涌
一邊水波不驚
向左還是向右
既有你自主的選擇
也有命運給予你的左右
在塞納河上一聲嘆息
要是白天在右岸行走
晚上在左岸徜徉
這才算比較完美的人生
我更喜歡塞納河上的細雨
它加強了塞納河的表達語氣
它讓河上整個濕潤天空
都顯現(xiàn)了語言終端的思想
塞納河上的天空
也像河水一樣
靜靜流動
那應該是許多靈魂
從博物館里從教堂里
從油畫中從書中出來
隨著水蒸氣集結(jié)在那河上空
于是有很多人
就在這樣的細雨里
就在這樣的光照里
繼續(xù)前人思索,靜靜地
探向全新的擁有陽光的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