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本刊記者 程曉松

衣袂飄舞間，曲滋嬌踏著款款的舞步，意蘊流轉(zhuǎn)于方寸舞臺之間，如詩如夢，亦幻亦真。

無論是作為當年遼寧芭蕾舞臺上的第一只“白天鵝”，抑或遼寧首個國際級芭蕾舞金獎獲得者，直到今天的遼寧芭蕾舞團團長，舞蹈都是曲滋嬌人生光譜中最亮的一抹色彩。

她注定與芭蕾不可分離。

她的名字注定與遼寧芭蕾舞團不可分離。

逐夢：“白天鵝”的傾情之舞

足尖、壓腿、掰腿、下腰、轉(zhuǎn)圈、大跳、騰空……空曠的練功房里，曲滋嬌重復(fù)著單調(diào)而枯燥的芭蕾動作。

1980年，這是遼寧芭蕾舞團組建的第一年，曲滋嬌剛滿18歲。

成為遼寧芭蕾舞團的第一代演員，對于從小就夢想穿上紅舞鞋、成為《紅色娘子軍》中吳瓊花那樣光輝形象的曲滋嬌來說，心情無疑激動而亢奮。這意味著夢想的實現(xiàn)。

從小就表現(xiàn)出藝術(shù)天賦的曲滋嬌跟著身為京劇票友的父親學過京劇，隨后，酷愛舞蹈的她進入大連少年宮學習舞蹈。半年后，曲滋嬌隨著前來招生的老師進入沈陽音樂學院附屬舞蹈學校專業(yè)學習芭蕾舞藝術(shù)。1980年，遼寧芭蕾舞團成立，曲滋嬌被招入團中，成為遼寧芭蕾舞團的“開團”演員之一。

上世紀80年代，芭蕾舞這種源于西方的高雅藝術(shù)尚處于曲高和寡之境。雖屬“陽春白雪”，無奈高處不勝寒，“眾里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對普通百姓來說，芭蕾舞還是“可遠觀，而不可褻玩焉”的遙遠之物。選擇了這條道路，對于剛剛上路的芭蕾舞演員來說，前程還是未知數(shù)。

然而，什么都阻擋不了對藝術(shù)的追求和熱愛。正如詩人汪國真的一首詩中表述的：“我不去想，是否能夠成功。既然選擇了遠方，便只顧風雨兼程?！?/p>

“像云一樣柔軟，像風一樣輕……比夢更美，比幻想更動人”，這是詩人艾青對芭蕾舞的形容。芭蕾是美的極致，也是苦的極致。對一向要強的曲滋嬌來說，高強度訓練是家常便飯，枯燥、乏味自不待言，摔傷、拉傷也時有發(fā)生。有一次，她10個腳指頭磨破了8個，不住流血，走路都費勁，曲滋嬌咬咬牙，挺了下來。

《天鵝湖》是芭蕾舞的經(jīng)典劇目。在沈陽音樂學院附屬舞蹈學校排演這出劇目，確定主要角色“白天鵝”的舞蹈人選時，曲滋嬌從10位女演員的激烈競爭中脫穎而出，成為遼寧歷史上第一位表演“白天鵝”的芭蕾舞演員。憑什么選定了身高和線條都不最具優(yōu)勢的曲滋嬌？第一是悟性，第二就是曲滋嬌特別能吃苦。

1988年，遼寧芭蕾舞團選派曲滋嬌參加國際上的重大舞蹈比賽——法國國際芭蕾舞大賽。賽前，因為訓練強度非常大，曲滋嬌不慎尾骨骨裂，疼痛難忍，在床上一躺就是10多天，甚至連中央芭蕾舞團的專家都不忍心再為她排練，很多人勸她放棄比賽?？墒?，心里憋著一股勁兒的曲滋嬌十分珍惜這次難得的參加國際大賽的機會。她忍著傷痛，打著封閉針堅持排練，最終獲得國際大賽金獎。

遼寧芭蕾舞臺上第一位“白天鵝”的表演者、遼寧第一個國際級芭蕾舞金獎獲得者……伴隨著遼寧芭蕾舞團的崛起，曲滋嬌成為遼寧芭蕾舞臺一顆耀眼的明星。作為20世紀八九十年代遼寧芭蕾舞團的主要演員，曲滋嬌主演了世界古典芭蕾舞劇《天鵝湖》《海盜》《無益的謹慎》以及遼寧芭蕾舞團原創(chuàng)芭蕾舞劇《梁山伯與祝英臺》《孔雀膽》《家》等作品。她亭亭玉立的身影、優(yōu)雅曼妙的舞姿征服了無數(shù)觀眾的心，贏得了芭蕾舞臺前經(jīng)久不息的掌聲。

創(chuàng)新：芭蕾舞臺的“中國風”

雪花紛紛揚揚地飄落著，潔白的紗幔，鋪滿了遼河兩岸的人家。

廣袤的黑土地，深情的黑土地。

是誰在這片沃土上播撒著種子，開墾著希望？

如詩如畫的布景、飄逸的白紗裙、曼妙的舞姿、靈魂深處的激情……芭蕾無語，卻完美地演繹著遼河大地建設(shè)者的風采。

羽毛、花、高高聳立的石油塔架……舞臺上的元素象征著從遼寧起飛的地球上第一只鳥、在遼寧綻放的地球上第一朵花以及沈陽的飛機制造、大連的船舶制造、鞍山和本溪的鋼鐵冶煉、遼河油田等具有代表性的遼寧標志。

富麗堂皇的遼寧大劇院，座無虛席，觀眾欣賞著曲滋嬌擔任團長后組織創(chuàng)作排演的遼寧芭蕾舞團第一部具有強烈遼寧地域特色的交響芭蕾舞蹈詩《遼河·搖籃曲》，掌聲不斷，好評如潮。

《遼河·搖籃曲》全劇共分四場——大地之歌、生命之歌、建設(shè)者之歌、遼河母親之歌，分別以冰雪、黑土地上的播種、建設(shè)美好生活和遼河暢想表現(xiàn)全劇的主題思想。

“恢弘、抒情、曼妙、優(yōu)美”，中國藝術(shù)研究院舞蹈研究所所長歐建平評價，《遼河·搖籃曲》的舞蹈場景壯觀，音樂激昂優(yōu)美，舞臺效果極具震撼力。

“這是一幅東北風情的畫卷，這是一部贊美生命的詩篇，這是一曲謳歌自然的樂章，這是一首美好時空的贊歌……”曲滋嬌談起《遼河·搖籃曲》的創(chuàng)作排演，深情地說。

上世紀90年代后期，由于年齡的原因，曲滋嬌逐漸淡出舞臺中心。擔任遼寧芭蕾舞團副團長及接任團長職務(wù)后，她致力于打造具有中國特色的芭蕾舞藝術(shù)作品，在探索建立中國學派的芭蕾藝術(shù)道路上取得了令人矚目的成績。

古樸的長袍、獨具中國魅力的二胡、一把紅雨傘……時任主抓業(yè)務(wù)副團長的曲滋嬌協(xié)助團長組織創(chuàng)作排演的繼《紅色娘子軍》《白毛女》之后的中國第三部優(yōu)秀芭蕾舞劇《二泉映月》，可以說是一部“下身芭蕾舞，上身中國古典舞”的充滿創(chuàng)新意味的舞劇。該劇將中國經(jīng)典名曲和民間音樂家“瞎子阿炳”的人物形象以芭蕾舞的形式演繹，突破了很多芭蕾舞中程式化的東西，尤其在展現(xiàn)人物內(nèi)心方面，古典芭蕾舞、現(xiàn)代舞和中國民間舞蹈的元素雜糅其間，在展示西方傳統(tǒng)芭蕾舞風采的同時，表現(xiàn)出了濃濃的中華民族舞蹈文化的意蘊，既不失芭蕾舞的特質(zhì)，又充滿新意。該劇成為遼寧芭蕾舞團的“鎮(zhèn)團之作”，先后獲中宣部“五個一工程獎”、中國戲劇節(jié)金獎、全國舞劇比賽優(yōu)秀劇目獎、遼寧省藝術(shù)節(jié)金獎等獎項。

創(chuàng)新是曲滋嬌在芭蕾舞藝術(shù)上永恒的追求。以扇子、旗袍表現(xiàn)中國韻味的《茉莉花》，將中國武術(shù)融入芭蕾舞的《太極》，通過京劇表演《霸王別姬》，將古典舞融入芭蕾舞中……一系列“石破天驚”的創(chuàng)舉，源于西方的芭蕾舞藝術(shù)這一“舶來品”充分融入了“中國元素”，印上了“中國符號”，使這一高高在上的“貴族藝術(shù)”走進尋常百姓的視野?！抖吃隆吩谌珖惭莩賵?，觀者無不如癡如醉。中央電視臺“舞蹈世界”欄目以“遼寧芭蕾舞團”為專題錄制4期節(jié)目，連續(xù)播放4周，這在中國舞蹈界還是首次。

和諧：“大家庭”般的溫暖

“躺在病床上的一年里，我深深地感受到了老媽（指曲滋嬌——編者注）、同事、朋友、親人和這個大家庭的溫暖。平日里習以為常，并不太在意，當我真的受傷、躺下了，我才感受到這種溫暖的偉大。是老媽和親人們的愛，讓我又站立起來，重新回到了我熱愛的芭蕾舞臺?！边@是遼寧芭蕾舞團明星級舞蹈演員、副團長呂萌傷愈復(fù)出后一段發(fā)自內(nèi)心的話語。

在遼寧芭蕾舞團，許多年輕人都親熱地稱呼他們的曲團長為“老媽”?！皨尅边@個詞匯，意味著最親密的信任。團里年輕人有工作上的問題、生活中的私事，第一個要找的人常常就是曲滋嬌。

“老媽啊，我要買房子，可錢取不出來了。聽說你認識人，可得給我?guī)蛶兔Π?！”正在國外訪問的曲滋嬌手機響了，聽筒里傳來團里一位年輕演員焦急的聲音。

“別著急，有老媽呢，等我的信兒?！蹦贻p人買套房子不容易，遠在國外的曲滋嬌比辦自己的事還上心，放下身邊的活兒，就開始忙碌起來。

一個個熟人地找，一個個電話地打……在曲滋嬌的努力下，芭蕾舞團這位年輕演員終于解決了房貸問題。

整天忙著演出的事，不是上演的劇目，就是團里的演員，孩子都有些“嫉妒”了。上大學前，兒子和媽媽進行了一次“嚴肅”的談話。

“媽，給你提個意見。我從小到大，你基本不管我，都是姥姥帶我。媽媽的工作就是這樣，這些我現(xiàn)在都理解了?？墒?，媽媽你整天就呂萌、焦洋、王韻（均為遼寧芭蕾舞團現(xiàn)役著名青年演員——編者注）地掛在嘴邊。跟我爸談的不是呂萌這樣了，就是焦洋那樣了。你在單位管他們的事就夠多了，回家了，怎么就不多問問我的事呢？我怎么覺得你關(guān)心他們比關(guān)心我還多呢？”

兒子的一席話，說得曲滋嬌眼圈紅了。哪個父母不疼愛自己的子女？曲滋嬌向兒子連連道歉，更多的話，隱藏在心底。

她的愛博大而深厚。她是小家的母親，更是劇團大家庭里年輕人的“家長”。兒子已經(jīng)長大成才，而在她的辛勤耕耘和悉心培育下，遼寧芭蕾舞團的整體人才培養(yǎng)工作也取得了突出的成就。

2012年，遼寧芭蕾舞團在國際賽場上的“大豐收”，是曲滋嬌的“孩子”們對“老媽”最好的回報和禮物——在第七屆赫爾辛基國際芭蕾舞比賽中，演員王韻獲得了特別大獎和柴可夫斯基音樂表現(xiàn)大獎；在第二十五屆瓦爾納國際芭蕾舞比賽中，遼寧芭蕾舞團舞蹈學校學生何泰昱獲得了特別大獎和“埃米爾·迪米特洛夫”獎兩項大獎。這4項大獎均為高于金獎的特殊榮譽。

從藝30余年，曲滋嬌執(zhí)著于芭蕾藝術(shù)，與無數(shù)的中國藝術(shù)工作者共同構(gòu)筑了充盈的人類精神家園。她是國務(wù)院特殊津貼獲得者、國家一級演員、文化部優(yōu)秀專家、遼寧省“三八”紅旗手、遼寧省宣傳文化系統(tǒng)“四個一批”人才，當選為遼寧省第九屆、第十屆人大代表。2013年2月，她被評為遼寧省第二批領(lǐng)軍人才。

哪怕正統(tǒng)藝術(shù)江河日下，哪怕低俗之風喧囂塵上，曲滋嬌追求高雅藝術(shù)，探求文化強省、強國之心始終不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