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 丹，鄒 自 豪

(四川大學 公共管理學院，四川 成都610064)

組織的建設和變革需要有效的組織管理理論作為指導，學習型組織理論在過去二十幾年中在企業(yè)界得到了廣泛運用和發(fā)展。世界百強企業(yè)中，已有40%的企業(yè)按照“學習型組織模式”進行了改造并取得了顯著成果。①潘慧春:《試論建設學習型參政黨的重要意義》，《湖南社會主義學院學報》2011年第4 期。近十余年來，我國也掀起了建立學習型組織、學習型政府和學習型社會的熱潮。然而已有的關于學習型組織的研究仍然是以企業(yè)為主要對象，針對政府或社會組織的研究尚少，而盈利組織與政黨組織的本質區(qū)別是顯而易見的，所以如何將相對成熟的適用于企業(yè)的學習型組織理論與實踐移植于參政黨組織的研究中，是一具有學術意義與實踐價值的課題。

一、參政黨學習型組織研究綜述

“組織學習”概念最早由美國學者阿吉瑞斯(Argyris C.)和熊恩(Schon D.A.)于20 世紀70年代提出，90年代彼得·圣吉(Senge P.M.)將學習型組織理論推向高潮，以《第五項修練》為代表作。圣吉在定義學習型組織的基礎上，提出自我超越、改善心智模式、建立共同愿景、團隊學習與系統(tǒng)思考的思路。②彼得·圣吉:《第五項修煉——學習型組織藝術與實務》，上海:上海三聯(lián)書店，1998年。我國學者陳國權在西方學習型組織研究基礎上，完善了“6P—1B”組織學習過程模型，即組織的學習過程由發(fā)現(xiàn)、發(fā)明、選擇、執(zhí)行、推廣以及反饋6 階段(6P)和知識庫(1B)組成，③陳國權:《學習型組織的過程模型、本質特征和設計原則》，《中國管理科學》2002年第4 期。將學習型組織定義為“組織成員作為一個整體不斷地獲取知識、改善自身的行為和優(yōu)化組織的體系，從而在不斷變化的內外環(huán)境中，使組織保持可持續(xù)生存與健康和諧發(fā)展”，④陳國權:《組織學習和學習型組織:概念、能力模型測量及對績效的影響》，《管理評論》2009年第1 期。實證檢驗了組織學習對組織績效具有正向促進作用。王燕文等提出學習型組織的幾個基本特征:組織成員擁有一個共同愿景、善于不斷學習、成員自主管理、領導者由指揮者變成教練或導師，并主張將學習型組織劃分成要素、結構、行為、效果四部分進行測量，進而討論學習型組織構建與績效的關系。⑤王燕文、何亦農(nóng)、潘金洪:《學習型組織建設與評估》，北京: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04年，第121-128 頁。

政黨組織學習屬于政治學、組織理論與組織學習研究領域的交叉，總的來說相關文獻較少。國外早期的研究者凱伊(V.O.Key)指出，卓越的政黨組織學習的關鍵途徑是政黨和各利益集團之間以及政黨內部互享信息交流和傳播文化，從而有利于促進政黨的生存與發(fā)展。①Valdimer Orlando Key，Politics，Partiees，and Pressure Groups，New York:Crowell，1942，pp.297-305.意大利政治學家安吉羅·帕內比亞科認為政黨組織在長期發(fā)展中會遭遇各種各樣的限制與障礙，進而推動著組織不斷改變對環(huán)境的認知并付諸行動，而政黨組織是否學習、如何學習以及學習的程度，則主要取決于組織特定的結構和行為模式。比如學習型政黨往往通過組織結構、核心目標修訂、領導的重新界定和組織行為方式改變等主要形式實現(xiàn)。②Angelo Panebianco，Political Parties:Organization and Power，Cambridge，UK: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1988.

近年來，隨著“建設馬克思主義學習型政黨”命題的提出，參政黨學習型組織建設也成為國內參政黨建設的重要議題，學術界對此展開了討論?，F(xiàn)有研究主要包括以下幾個方面:

(1)學習型參政黨的定位和建設原則。馮海波③馮海波:《學習型參政黨的內在規(guī)定與建設原則》，《重慶社會主義學院學報》2010年第5 期。嚴雋琪④嚴雋琪:《借鑒執(zhí)政黨建設經(jīng)驗努力建設學習型參政黨》，《人民論壇》2010年第9 期。認為學習型參政黨不同于普通的學習型組織，其最大的特征是高度的政治性，其本質在于，要以建立完善的學習機制為核心，以政治性、時代性、科學性、創(chuàng)新性為關鍵特征，以提高自身建設的水平和履行職能的能力作為建設學習型參政黨的最終目的。

(2)學習型參政黨的學習內容。周賢山⑤周賢山:《論民主黨派建設學習型參政黨》，《江蘇省社會主義學院學報》2010年第6 期。李鈾⑥李鈾:《建設學習型參政黨組織探析》，《四川統(tǒng)一戰(zhàn)線》2010年第5 期。等提出應主要包括統(tǒng)一戰(zhàn)線、中國特色的社會主義理論知識以及治國方略政策學習，與工作相關的業(yè)務知識學習和參政議政的技能學習。

(3)學習型參政黨建設的基本路徑。施耀忠提出學習型參政黨建設可以從六個方面入手:學習馬克思主義中國化最新成果，開展政治交接學習教育活動，開展學習貫徹科學發(fā)展觀活動，制度建設，履行參政議政職能，創(chuàng)建先進活動和舉辦大型活動。

從上述研究成果看，目前的參政黨組織學習研究還缺少明顯的突破與創(chuàng)新。本文認為，要建設學習型參政黨，必須首先回答幾個基本問題:什么是學習型參政黨?學習型參政黨有何特征?其構成要素是什么?學習型參政黨如何進行測量?我國當前參政黨建設學習型組織的現(xiàn)狀與存在的問題是什么?由此才可能進一步探討構建參政黨學習機制、提升學習能力、轉變學習方式等問題。

二、學習型參政黨的概念、特征及其測量

參政黨組織具備普通組織的共性特點，學習型參政黨組織也就具有學習型組織的一般特征。本文認同參政黨不同于普通組織的本質特征就是其高度的政治性。因此學習型參政黨的構建既不能脫離一般現(xiàn)代學習型組織的特性，又不能忽略其參政議政的政治特點。鑒于此，本文將“學習型參政黨”定義成這樣一種組織:全體成員能夠從內心深處認同黨派章程，并通過由個體、團隊到全黨派結成學習網(wǎng)絡，進行自覺、系統(tǒng)和持續(xù)地獲取并利用知識資源，進而達到改變和提高自身以適應不斷變化的內外部環(huán)境，創(chuàng)造性地卓有成效地開展參政議政工作，推進我國人民民主進程和社會健康和諧發(fā)展。學習型參政黨具有高度的政治性、歷史性、創(chuàng)新性與時代性特征。學習型參政黨的定位是我國政治協(xié)商會議的重要組成部分，是社會主流價值觀的重要組成部分，是國家機器中干部隊伍的重要成分。

基于上述學習型參政黨概念界定與特征描述，下面討論其具體測評指標。首先，將組織看成由輸入、過程、輸出三部分構成的開放系統(tǒng)。學習型參政黨投入組織目標與資源，通過黨務管理活動過程，進而達成各種績效結果，最后形成反饋，既體現(xiàn)為與執(zhí)政黨及各黨派之間的互動聯(lián)系，也對投入環(huán)節(jié)產(chǎn)生反饋影響。鑒于此，學習型參政黨的評價要素包括組織構成、黨務工作與參政績效三部分，以此作為一級評價指標。第二，對學習型參政黨的一級評價指標進一步分解細化。根據(jù)學習型組織的一般特征，提出了由共同愿景、知識分享與運用、自主管理與領導角度四個二級指標來反映組織特征，并設置了相應測量項目。第三，為突出參政黨的學習型特征，對黨務工作的考察分別從創(chuàng)新性、進取性與傳承性三方面進行測量。第四，學習型參政黨是為適應內外環(huán)境而持續(xù)學習的組織，其學習績效不僅體現(xiàn)為自我改變和提升，更需要得到外部環(huán)境的認可，因此，設置了政務創(chuàng)新、自我滿意度、執(zhí)政黨滿意度和社會認同四個二級指標作為參政績效的評價。由此，學習型參政黨測量指標如表1 所示。

表1 學習型參政黨測量指標體系

三、參政黨學習型組織建設現(xiàn)狀調查及問題分析

本文研究的數(shù)據(jù)來源于筆者主持的“參政黨參政議政調查問卷”。主要問題涉及學習型參政黨組織構成、黨務工作、參政績效等方面，具體測量項目見表1 所示。本次調查區(qū)域主要在四川省內，共發(fā)放問卷82 份，涉及民主黨派4 個，每個黨派抽取20 個樣本，最終回收有效問卷74 份，回收率為90%。受訪對象包括省級、地市級及縣級三個層次，多數(shù)為有一定職務的成員，對于參政黨組織建設整體情況比較了解，因此本次調查樣本具有一定的代表性。

(一)參政黨學習型組織建設現(xiàn)狀分析

根據(jù)前文構建的測評指標體系，通過組織構成和黨務工作兩部分指標來反映學習型組織的建設現(xiàn)狀。調查結果顯示，當前我國參政黨學習型組織建設整體呈現(xiàn)良好態(tài)勢，正朝著學習型參政黨組織努力，同時還存在一些不足與問題，具體見表2。

表2 參政黨學習型組織建設現(xiàn)狀

首先，黨派成員對黨派章程的理解接受以及對任務完成方法的掌握程度較高，分別占95.9%和76.7%，表明黨派大多數(shù)成員均認同共同愿景。有七成受訪者認為組織內部的知識分享與運用較為及時暢通。近60%的調查對象認為黨派成員的自主管理程度高，擁有較大的學習工作自由度，接受新事物態(tài)度積極、獲取知識途徑廣，實際調查受到鼓勵。

其次，黨派成員對領導授權與領導參與的認同度較低，均未達到50%。這表明領導角色的轉變仍然是學習型組織建設的一個障礙。在領導參與度和授權程度低的組織中，知識的分享和黨員的自主管理、參政議政的積極性與成效會受到局限。

再次，參政黨日益注重黨務的創(chuàng)新工作，但還是不甚樂觀，認為創(chuàng)新意愿強烈且有相應行動的受訪者占52.7%。但更明顯不足的是，黨派在組織、方法、參政提法上的創(chuàng)新活動與成果還很有限，認同黨派在幾方面均有創(chuàng)新的僅占36.5%。創(chuàng)新意愿動機固然很重要，但創(chuàng)新方法的運用、創(chuàng)新成果的達成更重要。

最后，學習型組織是一個可持續(xù)發(fā)展的組織，傳承性是衡量學習型參政黨可持續(xù)發(fā)展的重要指標，但調查顯示當前參政黨黨務工作的傳承性存在一定問題，這一點在重要領導崗位更替上得到了充分體現(xiàn)，認為對于重要領導崗位更替進行長期規(guī)劃且設定固定程序的回答者僅占28.4%。

綜上可知，當前我國參政黨學習型組織建設已有較好的開端，在組織、人才與工作流程方法等方面均奠定了一定的基礎。

(二)參政績效狀況及其與學習型組織建設的關系

參政績效是建設學習型參政黨的重要產(chǎn)出結果，本研究從政務創(chuàng)新、自我滿意度、執(zhí)政黨滿意度和社會認同四個維度進行評價，結果見表3。

表3 參政黨參政績效狀況

參政黨參政績效狀況概括起來有二。首先，參政黨的自我認同度較高，同時也受到政協(xié)的高度認可，但社會民眾對其了解程度較低，在媒體上正面出現(xiàn)的頻度也較低。其次，政務活動所需資源的獲取和創(chuàng)新成果的運用是各民主黨派參政績效的薄弱環(huán)節(jié)。沒有資源的支持和創(chuàng)新成果的運用，組織的發(fā)展只會止步不前，嚴重影響參政議政及其他政務活動的展開，進而影響整體的參政績效。

探討學習型組織要素對組織績效的不同影響，有助于辨清實踐中參政黨學習型組織建設的努力方向，為此本研究對二者關系進行了相關性分析，分析結果詳見表4?？梢钥闯?，對參政績效影響顯著的因素包括實際調查的自由度、新知識即時運用程度、對方法掌握程度、領導角色、創(chuàng)新的努力以及社會敏感問題的參與。其中，領導的角色、對方法掌握程度、新知識即時運用和創(chuàng)新的努力對績效的影響尤為強烈;影響較為顯著的因素包括對失敗的寬容、環(huán)境不確定下開展黨務活動意愿等，而對黨派章程的理解與接受、知識經(jīng)驗借鑒和分享渠道、黨員活動頻度、對新事物的態(tài)度以及重要領導崗位更替對參政績效的影響并不顯著。

表4 學習型組織建設與參政績效相關性分析

四、構建參政黨學習型組織對策建議

(一)轉變領導角色，強化伙伴關系

參政黨學習型組織建設應在系統(tǒng)性建設的基礎上突出重點。黨派領導在參政黨學習型組織的建設中起著舉足輕重的作用，參政黨內學習氛圍的營造、知識的傳遞、共同愿景的設計以及黨務創(chuàng)新、進取和傳承方面都離不開領導的帶動、鼓勵與組織協(xié)調。領導的角色應該是積極的參與者、教練、溝通者、協(xié)助者和鼓舞者。然而當前各民主黨派中，相當部分領導可能還沒有轉變觀念，還處于傳統(tǒng)的指揮者和命令者的角色，從而影響到參政績效。因此，為更好地推動學習型參政黨組織建設，轉變領導角色是關鍵，應由傳統(tǒng)的領導者向平等的合作伙伴關系轉化。

(二)加強政務創(chuàng)新，促進創(chuàng)新成果運用

習近平同志指出:改革創(chuàng)新是當今時代的核心，是保持和發(fā)展黨的先進性的一個根本要求。富有創(chuàng)新精神是馬克思主義學習型政黨必須具有的理論品質和政治勇氣。①習近平:《關于建設馬克思主義學習型政黨的幾點學習體會和認識》，《新華文摘》2010年第3 期。面對新問題、新情況與新挑戰(zhàn)，只有不斷地加強知識學習、信息分享，并積極在工作中探索新理論、新方法、新手段，各民主黨派才能提高參政議政能力，有效推進民主監(jiān)督進程，保持黨派可持續(xù)發(fā)展的動力?，F(xiàn)狀調查表明，參政黨的創(chuàng)新工作存在嚴重不足，有創(chuàng)新的意愿與努力，但創(chuàng)新成效甚微。因此，一方面要進行創(chuàng)新的形式設計和活動安排，掌握知識創(chuàng)新的手段與方法，另一方面更要注重創(chuàng)新成果的運用。

(三)拓寬資源獲取渠道，建立以成員自主管理為核心的長效學習機制

資源獲取途徑與力度是當前參政黨的薄弱環(huán)節(jié)。為此，除了應積極爭取執(zhí)政黨的理解與支持外，還應拓寬各種渠道整合社會資源，如廣泛開展社會熱點難點問題調查的人力與物力資源，組織召開各種研討會、論壇的公眾資源(如媒體與社會公眾)等，開展各種社會事務活動的社會資源等。可以對資源進行分層分級分類處理，建立長期的戰(zhàn)略合作伙伴關系。此外，要著力建立促進學習、保障學習的參政黨長效學習機制，明確學習的不同主體、內容、手段與方式、考核結果與運用等。成員自主管理是學習型參政黨的重要特征，學習型參政黨是一個具有開放性的組織，只有賦予成員充分的授權和學習、工作的自由度，才能提高其學習的積極性、知識轉化的及時性以及對環(huán)境的應變性，進而推動參政黨學習型組織的可持續(xù)發(fā)展。

(四)加強社會服務與溝通，提高社會認同度

目前參政黨的社會認知度不高，在主流媒體上出現(xiàn)的頻度也較低，因此，如何進一步提高參政黨的社會認可度是學習型參政黨建設的重要議題。本文認為可以從以下方面做起，一是從各黨派自身的優(yōu)勢出發(fā)，在不同領域加大宣傳與調研工作，加強與社會公眾的溝通，通過做實事見實效，從而不斷擴大社會認可度;二是進一步吸收社會各界優(yōu)秀人才，特別是要著力于隊伍的年輕化建設，通過優(yōu)秀青年人才的加入，促進參政黨更具開放性與時代性。三是通過舉辦各種大型公益活動，經(jīng)辦兩、三種有社會影響力的雜志、報刊或網(wǎng)站，從而長期不懈地進行公眾溝通與宣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