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大友
《香樟年記》,蔣祖烜著,湖南科技出版社2011年9月版。
自然主義文學是源于西方文學的一個旁支流派,產生于19世紀下半葉的法國,并在接下來的一個多世紀里迅速席卷全球。自然主義原本是美術領域的一個專有名詞,但經過遺傳學和生物學等學科理論的影響,最終成為了文學殿堂的一朵嬌羞含笑的小花。她的美,不在于熱烈,而在于含蓄;不在于燦爛,而在于清雅。
左拉認為,巴爾扎克、司湯達和福樓拜是自然主義文學的三位大師,在他們的作品里,不乏追求真實、倡導純粹的自然主義理念。左拉之后,龔古爾兄弟、霍普斯曼、斯特林堡等作家也先后扛起了自然主義文學的大旗。20世紀初西學東漸,自然主義文學漂洋過海來到亞洲,并在日本生根發(fā)芽,島崎藤村、田山花袋、巖野泡鳴、正宗白鳥等人是其中的杰出代表,芥川龍之介曾對他們有過高度的評價。
然而,我覺得,還有兩位作家的作品,也可以堪稱是自然主義文學的經典著作,一是法布爾的《昆蟲記》,二是梭羅的《瓦爾登湖》。這兩部作品,在中國都有著廣泛的群眾基礎,前者影響了三代中國少年,指引他們踏上了追尋自然之謎的道路;而后者更是各路文學青年案頭常備的典籍,海子自殺后的有限遺物里,就有這本書。
巧合的是,《香樟年記》的作者蔣祖烜,也是一個極為喜愛、推崇《瓦爾登湖》的人。他和梭羅一樣,通過一年多的仔細觀察,為身邊的自然風景留下了一幅美麗的小傳。
梭羅于1845-1847年隱居于瓦爾登湖畔兩年多,寫下了一年四季湖畔各種生物的繁衍生息狀態(tài),一方面感知自然,另一方面重塑自我。蔣祖烜則通過和寓所周邊一大片香樟林的朝夕相處,細致入微地記錄了它們的日常生活,產生了人與自然之間的親密感知:香樟樹有了屬于它們自己的“喜怒哀樂”,作者也有了近距離觀察自然之美的良好心態(tài)和健康生活。
樟樹常見于我國長江以南流域,是長沙、杭州、貴陽、南昌、無錫等16個城市的共同市樹,可見其分布之廣。香樟主要有三個作用:木質堅硬、樟腦驅蟲、樹材入藥。作為長沙市的市樹,作者和廣大市民一樣,對這種給人們帶來眾多好處的樹種,傾注了大量的熱愛。
從驚蟄、春分開始,作者每日進行觀察,一直延續(xù)到清明、谷雨,乃至立夏、小滿、芒種、夏至、小暑、大暑,從春天到夏天,樹葉從細小嬌嫩到寬大厚實,半年的光陰,作者見證了香樟樹林成長的一朝一夕、一歡一笑。從8月開始,香樟要開始進行果實的培育了,黑紫色的小球型漿果,從立秋、處暑開始慢慢生成,一路走過白露、秋分、寒露、霜降,甚至到了立冬和小雪,依然能見到它們頑強地掛在枝頭的影子。大雪之后就是冬至、小寒、大寒,然而作為常綠的喬木,香樟的綠葉依然頑強地在嚴寒中生存,即使在最惡劣的寒冬季節(jié),香樟樹也沒有停止生命的輪回罔替樹梢的葉芽胞,像棗紅的米粒,正在悄悄探出好奇的眼睛,等待立春的到來和雨水的召喚呢。
作為出生于60年代初期的湖南人,作者將他對家鄉(xiāng)山水風景的赤忱感情,都化為對香樟樹之愛的一個縮影。年屆知天命之年的他,上過山、下過鄉(xiāng)、捏過筆、扛過槍,命運磨礪了他的人生,同時賦予了樂山樂水的他一支優(yōu)美、從容的五彩羊毫。他的科普自然散文,言辭優(yōu)雅、文筆恬然,像一股甘美清冽的山泉,緩緩流入鋪滿鵝卵石的潺潺小溪,一路上,又有其他的美麗風景加入:打著旋兒的紅葉、芬芳馨香的花朵、機敏靈巧的小魚、翩躚飛舞的蝴蝶,向著光明的方向唱著歌兒前進,如果反映到他的作品里,就是博覽群書的知識、旁征博引的例證、寓教于樂的說明,以及樂觀向上的精神!
這一篇《香樟年記》何止是一篇植物的成長記錄筆記呵,更是作者數(shù)十年感受生活的一片剪影……
這本書的主要篇幅除了《香樟年記以外,還收錄了作者工作學習之余的其他一些作品。其中《自然筆記》包羅了作者足跡踏遍祖國大江南北以及異國他邦的見行游記,不論是在廣袤無垠的漠北,還是風景秀麗的江南,不論是繁華如夢的六朝古都,還是名不見經傳的冷僻山水,在作者的生花妙筆帶領下,都讓我有一種身臨其境的感同身受。作者是娓娓道來的導游,而我則沉浸在這優(yōu)美的湖光山色中不可自拔,久久徜徉留戀,而不愿回到現(xiàn)實中來。
蔣祖烜是一個熱愛自然的人,他喜歡《瓦爾登湖》,喜歡《尋歸荒野》,喜歡《寧靜無價》,正如他在文章《熱愛自然需要什么理由》中的設問一樣,其實,熱愛自然是不需要任何理由的。自從人類的始祖直立行走解放雙手以來,就和大自然進行著從斗爭改造到攫取利用的過程。而隨著兩百多年前歐洲工業(yè)革命如火如荼進行,拉開了人類轟轟烈烈的突飛猛進大發(fā)展。今天,自然環(huán)境已經基本被人類掌控,社會的發(fā)展導致了越來越多自然環(huán)境的持續(xù)退化。但關愛地球的有識之士們已經有所察覺,進入新世紀以來,從2009年哥本哈根世界氣候大會,到2011年的德班氣候大會、2012年的多哈氣候大會,世界各國人民都意識到了保護自然、保護地球家園的重要性,畢竟,地球只有一個,失去了,將永不復返。
在這樣的大環(huán)境下,我有幸在《香樟年記》出版一年后偶然翻閱到這一份佳作。寫這一本書,作者花了整整8年的光陰,參閱了大量的珍稀文獻,而我們讀者,可能只需要幾天就能讀完。讀這本書,不僅是一種心靈上的清泉滌蕩,更是一種精神上的美好享受。
正如作者在他的《后記》中所言:在理解自然的同時認識自己、回到內心,獲得一份深刻的生命啟迪,其意義是不可估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