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說父母的愛博大無私,傾情付出,不計回報。但是,任何愛都不是單程票,都希望有來有往,得到回應。
從小到大,我都認為父母的愛是天經(jīng)地義的,他們付出多少我都會坦然接受,沒有絲毫不安。記得我剛考上大學那年,需要一筆學費。父母犯難了,家里沒有什么積蓄,到哪里去籌這筆錢呢?好強的父母不愿求人,就想盡辦法,幾乎把家里能賣的東西都賣了:糧食、雞蛋,還有到年底才能養(yǎng)肥的豬。父親還毅然決定遠走他鄉(xiāng),靠他的瓦匠手藝掙錢。母親也絲毫不敢懈怠,在家里養(yǎng)雞養(yǎng)鴨,種田種菜,千方百計地賺點兒錢供我上學。
我在異鄉(xiāng)上學,平時靠書信和父母聯(lián)系。幾乎每次都是向家里要錢的時候,我才想起給父母寫封信。臨近畢業(yè)時,我忙了起來,就寫了一封信讓父母給寄點錢。信上只有一句話:“爸媽,我挺好的,不用掛念。這幾天給我寄些錢過來吧?!爆F(xiàn)在想來,真是覺得慚愧,但是當時并沒有覺得有什么不妥。回到家,母親對我提起這封信,她有些不高興地說:“你爸說了,怎么寫信就寫一句話?”我辯解說:“我那陣子不是忙嗎?”抬起頭,我看到母親眼神里的失望,還有一絲抱怨。
盡管這樣,父母對我的愛依然沒有減少一分。找工作的時候,父親買了很多禮物,硬著頭皮去求城里的表叔。我知道,父親一生最怕求人。母親總說,他每次去求人就像上刑場一樣。看得出來,父親要做很多思想斗爭,才會鼓起勇氣邁進人家的家門。
我的工作終于有了著落。父親很興奮,很少喝酒的他,喝了兩大杯白酒慶賀。我第一個月的工資是256元,拿到手后,我激動得有些忘乎所以,偷偷數(shù)了好幾遍,盤算著錢該怎么花。我給母親買了一件薄毛衫,給父親買了一件秋衣?;氐郊?,我把衣服從包里抖出來,讓他們試穿。母親穿上我買的淺紫色薄毛衫,竟然歡喜得流出了眼淚,止都止不住。父親也非常開心,臉上笑開了花。我心里又甜蜜又酸澀,甜蜜的是我終于掙錢了,可以孝敬父母了;酸澀的是,我只給了父母這么一點點,他們就如此欣慰和感動。
幾年后,我做了母親。我像父母愛我一樣愛著女兒,女孩要“富養(yǎng)”,所以我總是把最好的東西留給女兒。我自己常年用幾塊錢一瓶的“大寶”搽臉,卻舍得讓女兒穿最漂亮的衣服。女兒愛吃米飯,盡管我看到米飯胃里就難受,可還是把米飯當作每頓飯的主食。我不去美容院,不買首飾,不買名牌衣服,卻舍得花錢讓女兒學她喜歡的舞蹈。
那天,我剛回到家,女兒就沖我喊起來:“媽媽,對門的阿姨給我們送草莓來了,你最愛吃草莓,我留了四顆最大的,給你!”四顆碩大的草莓紅艷艷的,擺在白瓷盤里。一瞬間,我的眼淚涌了出來,止也止不住。我想,我的表情一定和母親當年一模一樣。我欣慰地抱起女兒,在她的小臉上親了又親,說:“寶貝,你長大了,懂事了!”
原來,父母的愛也是需要回饋的。只是,父母給了你一個浩瀚的海洋,你只需回饋給他們一滴水就足夠了;父母給了你整個春天,你只需回饋給他們一朵花就足夠了。
(河北 馬亞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