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述）靜香

女 29歲 職業(yè)太太

個性簽名：我居然陷入這樣荒唐的聯想中……

敲門的陌生女人

我正在擦地，聽到敲門聲。門外站著一個二十來歲的年輕女子，水汪汪的大眼睛，紅艷艷的嘴唇。她看著我，像看一個熟悉的人。請問你找誰？我問。她沒答，也沒有表情，時間停滯5秒后，女人安靜地轉身離開。她是誰？這么奇怪！丈夫回來后，我把下午發(fā)生的事講給他聽，他卻一副若有所思樣子。我心里不禁“咯噔”一下，難道，是找他的？她是誰？他們是什么關系？我心頭生出一連串疑問。那夜，我懷著一顆忐忑不安的心入眠，很快被噩夢驚醒。夢中那個來敲門的女人帶走了我的丈夫，他們手挽手肩并肩。我的眼睛不知什么時候變得潮濕，憂傷和恐懼一并襲來，我會失去丈夫嗎？

第二天早晨，送丈夫出門，他問我，你哪里不舒服？我冷冷看他一眼，什么也沒說。仍然是下午，仍然是那個時間，又有人敲門。我的心砰砰直跳。門外站著的，還是那個年輕女人，只是換上了一條草綠色的短裙。昨天，她應該是穿著一條緊身牛仔褲的，襯出一雙又長又結實的腿。而今天，她雪白細嫩的長腿完全暴露在我眼前，不得不說，單這雙腿就足夠將男人迷倒！我怎能比得上呢？我忍著怒氣，好脾氣地問，請問您找誰？她依然一言不發(fā)，眼睛里藏著詭異的笑。這是一種挑釁，絕對的挑釁。我確定，這個女人一定與我丈夫有染。我突然想拉住她的胳膊，或者干脆掐住她的脖子，問她究竟想干什么？同時又在腦子里搜索N種如何對付第三者的方法。然而這一切僅止于臆想，直到女人留給我一個可惡卻依然美麗的背影。

丈夫回來，我橫眉冷對，沒做飯，沒拖地，沒接孩子。他皺著眉頭，一言不發(fā)?？窗?，他已經決定拋棄我了，他一定想，這個黃臉婆怎么越來越不像話？我在心中冷笑，口里卻平靜地說：今天很累，你自己去外面吃吧！丈夫問，怎么，有什么事？我說沒事，就是累了。他不再說話，拎著包出了門，一臉郁悶。傷心郁悶的應該是我，不是嗎？世上的事就是這樣的不公和奇怪！丈夫深夜歸來，整整一夜，他就睡在客廳的沙發(fā)上。一定是去和那個女人約會了，我想著，又在被窩里流了一夜的眼淚。

第三天，還是那個時候，漂亮女人敲開我的門。我大吼，你到底要干什么？別以為你可以破壞我的家庭，我跟他夫妻十年，榮辱十年，你算什么？以為可以搶走我丈夫？！做夢吧！年輕女人一言不發(fā)，轉身走掉。這次，我甚至連她的表情都沒看清楚，我徹底瘋了。等到丈夫回來，迎接他的是枕頭和拖鞋還有兒子的文具盒。兒子嚇得哇哇大哭，丈夫狠狠地甩了我一巴掌。我捂著臉，尖聲哭嚎，這日子沒法過了，你和你的狐貍精過去吧！丈夫一臉憤怒，什么狐貍精？你腦子進水了嗎？

那晚，丈夫沒有回家，兒子被送到姥姥家。第四天，我一個人，覺得身體輕飄飄的，腳怎么也著不了地。我在等那個女人，我做好了一切準備，大不了魚死網破！可是，敲門聲沒再響起——難怪，丈夫都不回來了，她還來做什么？她已經達到目的了！我的眼淚都快要流干了。我恨那個狐貍精，恨無情的丈夫！傍晚時分，有人敲門，我麻木地飄向門口，打開房門。

門前不是那個女人，而是樓下的鄰居王英。她狐疑地看了我一眼，哎呀幾天不見，怎么變得又干又瘦？要注意保養(yǎng)哦！我眼神呆滯，說沒事，就是有點失眠。王英說，你曉得不，有個女精神病，這幾天老來我們樓晃悠，喜歡亂敲人家的門。這女人那天還來敲我家門呢，看她長得可真漂亮，可惜呀可惜，嘖嘖……聽說今天她媽把她拖走了，說是要送精神病院……我傻愣愣地站著動彈不得——就是這個女人，一個不相干的女人，一個女精神病，只動了一根手指——敲我家房門，就讓我掉入深不見底的深淵……

（責任編輯：花掩月xuxi2266@sohu.com）

（口述）李 鐵

男 31歲 博士

個性簽名：誰沒有過荒唐無知的年少時代……

那年我才16歲，當我轉到北海九中的時候，我已經有過被三個中學開除的記錄，這還是街道委員會善良的王阿姨說盡了好話才將我轉過去的。爸爸他沒這個能耐，他除了酗酒和睡覺，最大的能耐就是在我闖了禍的時候抽我，用他的皮帶，狠狠地抽。我知道他是恨鐵不成鋼，可如果不是他年輕時仗著有點錢在外面亂搞，媽媽就不會走，我也不會因為沒人管教而破罐子破摔，成為我住的那個小區(qū)里臭名遠揚的小流氓。

當時的我很幼稚，我想我做不成好學生，我也要做個出色的流氓。而要在學校的混混隊伍里露臉，莫過于捉弄小混混們最惱恨的數學老師那患有心臟病的女兒小清。大家都知道不能在她背后大聲說話嚇唬她，因為她受到突如其來的驚嚇會影響心臟，嚴重的時候會昏倒?？墒俏覐膩頉]見過她昏倒，每次我從她背后冷不防地跳出來嚇她，她最多只是臉色變白，捂著心口急急離開。數學老師很生氣，每次都很嚴厲地懲罰我，有一次甚至讓我在操場上暴曬了三個小時。

我當時有些忿忿不平，我想總有一天我要讓小清真的昏一次。那次，我又被老師罰清潔廁所，因為我將一條蚯蚓放進了我們班主任的水杯里。我以為放學之后的女廁里沒有人，可是當我提著水桶進去的時候，我聽到有一個廁所里傳出沖廁的水聲。然后我看到一雙紅色的皮鞋，我認得出這雙鞋的主人。我詭秘地一笑，然后躲在廁所后，當她的腳踏出來的時候，頭頂黑色塑料袋的我猛地跳出來。黃昏的廁所里小清嚇得大叫一聲，接著撲通一聲就暈在了地上。

我蹲下來，將手指放在她的鼻子下面，竟然一點呼吸都沒有。我嚇得驚慌失措，我只是想嚇昏她，我沒想過她會死的。我的心混亂如麻，倉皇地逃離了那個散發(fā)著濃重氣味的女廁。我躲在我的小房間里驚恐得索索發(fā)抖，連父親叫了我數聲吃飯我都沒聽到。當父親推開門時，看見臉色蒼白的我畏縮在小小的床角，眼淚無意識地在臉上流。父親意識到出了大事，因為在他印象里的我是天不怕地不怕的。

父親當時反應很快，迅速將我家的大門關上，然后走到我床邊，很用力地一把將我摟進他懷里。父親的溫柔，就算在他想疼愛我的時候，都是粗暴的。父親說，兒子，別怕，有老爸在。父親的手很響地拍了拍我的背。我在斷斷續(xù)續(xù)中說完了事情的經過，然后在父親的安慰中疲累地入夢。夢中我聽見父親在說，兒子，你老爸除了這件事，沒什么再可以為你做的了。

我醒來的時候，看見父親在我的床邊抽煙。父親叮囑我不要說話，然后帶著我到了數學老師的家。父親撲通就跪在數學老師面前，承認他才是兇手。因為他懷恨數學老師總是懲罰他的兒子，他心有不甘，所以想報復一下小清，沒想到小清會死。父親說，一命還一命，別難為了孩子。說完父親跪在數學老師家的地板上，很認真地磕起頭來。沒有人不為父親而動容，那么老又那么高大的一個男人，他的頭磕在地板上，滲出很鮮紅的血來。數學老師伸出雙手將父親攙起來，他也是一個父親，他當然明白為人父的苦處。

只有我不明白，我一直以為父親他不愛我，他不愛我就不該生下我。我抱怨這抱怨那，可是我從來沒想過我可以為父親做什么。而父親在我出事后的第一個反應就是，兒子，別怕，有老爸在。當警察來問話的時候，我才知道小清沒有死，是一個女學生進廁所時發(fā)現了她。她只需要在醫(yī)院里醫(yī)治，并無大礙，數學老師一直沒有跟警察供出我，這件事情不了了之。在最重要的關口，數學老師放了我一馬。這時候，我才想起來，他平時對我做的那些懲罰相比起他對我的寬容，是多么的微不足道。

在那一天，我才知道，我沒有權利做一堆爛泥。我這么差，這么壞，還被這么多人寵愛和寬容，我有什么理由再去頹廢？所以當今天我站在大學城的花園中央，戴著我的博士帽，腳步沉穩(wěn)地走上講臺，面對著臺下一千多名師生講這些時，我哽咽得說不出話來。是啊，誰沒有過這樣荒唐而無知的歲月呢？最重要的，是我們在那段歲月里，得到過溫暖。

（責任編輯：花掩月xuxi2266@sohu.com）